我说:“你睡床上吧!”
华春抬起头看着我:“那你呢”
我指指沙发,笑着说:“我就在那上面将就将就吧!”
“那上面啊!会很冷的。”华春说。
我耸耸肩,表示无所谓。她说:“那好吧!我再给你找张毛毯。”
我微笑着点头。
她找出毛毯,递给我,沉吟着说:“要不还是睡床上吧!”
“你不怕我对你做出什么不轨的行为来啊”我边接过毛毯,边笑着说。
华春用力的摇头,说:“我相信你不会。”
我微笑着看着她的眼睛,半晌才道:“还是算了吧!”
她点点头,回到床上,侧身睡着,睁着眼睛看着我。
我说:“需要把灯关了吗”
她摇摇头,低声的说:“不。”
我睡在沙发上,闭上眼睛,酒劲渐渐上涌,迷迷糊糊的睡去。
我又开始做梦,梦到馨雅,梦到琳。这些年来我做的梦几乎都是相似的。在梦里,我和馨雅、琳开心的走着。可是走着走着,馨雅就会消失,然后琳也跟着消失了。
虽然我这个梦我已经做过无数次了,但是每次我都会心痛得流泪。
我在心痛中醒来,猛地睁开眼睛,屋里里的灯已经熄了,却有微弱的光线,我借着微弱的光线,看见床上没有了华春,却又听到轻微点击鼠标的声音,我向电脑边看去,看见华春坐在电脑前,一手托腮,一手点击鼠标。
我轻声的的下了地,走到华春身后,看见电脑屏幕上一张张照片闪过,照片上有华春,还有一个我不认识的男孩。
我看着电脑屏幕,猜想着那个男生是谁。隐约中华春似在低声抽泣,我拿过身旁的外衣披在华春的身上,华春身子微一颤抖,转过头错愕我看着我。
“怎么了睡不着吗”我低声的问。
华春眼中雨雾缭绕,看着我轻轻的点了点头。
我看着电脑屏幕,问道:“是因为他吗”
华春转过头,声音暗哑的说:“他是我弟弟。”
我愣住,看着电脑屏幕上那个笑着和华春并肩而立的少年,华春为什么会因为她而失眠呢看来华春说她怕黑并不是留下我的借口,而是真的。
“那么他呢现在在哪里”我问道。
华春沉默半响,低声的说:“死了。”
我身子一怔,僵在了原地。死了那么年轻的生命竟然已经结束了。我心里有些难过。
我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来安慰华春,看来每个人都有一段不愿提起往事,这句话说得极其正确。
过了半响,华春突然站起身来,转身抱住了我,头靠在我肩上低声的哭泣。
我迟疑了片刻,抬起手拍拍她的背,低声的说:“华春,心里难过就大声的哭出来吧!那样心里会好受一些。”
华春的泪打湿了我的肩膀,在黑夜里有些冰凉。我突然想起我的遭遇,鼻子也是一酸,泪水在眼眶里打转。
华春低泣一阵,抬起头,眼角布满泪水的看着我:“幕笙,你是不是很惊讶”
我说:“惊讶什么”
华春涩然一笑,把头埋进我的怀里,喃喃的说:“在所有的人看来,我是一个很坚强,脸上永远带着幸福笑容的人。可是实际上我是那么的脆弱,我怕一个人,我怕黑夜,我怕孤独…”说到最后,华春已经泣不成声。
我能理解她,虽然我不知道她的弟弟是怎么死的,可是我知道那对于她一定是一场不堪回首的记忆。她和我一样,都是抱着伤痛记忆过日子的人,她所有的伤痛我都能切身的感受到。
“我知道,当你一静下心来,你就会想起很多以前伤痛的记忆。我也是,我害怕孤独,害怕黑夜,却要强装坚强,故作潇洒。”我说。
“嗯,所以每天空余的时间我都打发在网上,当看到你写的东西的时候,那些凄美的字句引起了我心里的共鸣,能让我有一种想哭的冲动。所以,我才会抛下女生应有矜持,那么迫切的想要见你,你知道,在这个世上要找一个让自己感觉很亲切而且很完全的人不容易,那种亲切安全的感觉很多时候是连爸爸妈妈都不能给予的。”
我轻轻的点头,我怎么会不知道呢像我们这一类人天生对现实比较绝望,对任何事物都持怀疑态度,不愿意相信什么是真的,所以即使我们身边有再多的朋友,我们也只是把自己孤立在自己的世界。人们看到的只是我们刻意伪装的表象,然而很多人都会被表象迷惑,以为眼前的我们就是真实的我们。
“幕笙,你愿意做我的听众吗我想把我内心隐藏着的东西全部说出来,如果不说出来,我真怕什么时候就会疯掉。”华春说。
我明白,当一个人选择另一个人作为倾诉对象的时候,那是以强大的信任作为基础的。我怎么忍心拒绝华春对我的信任呢要知道,中国人口虽然众多,但是又能找出几个自己真的信任的呢我点头说:“华春,我愿意。”
我和华春躺在床上,她像只猫儿一样卷缩在我的怀里,喃喃的讲述着她痛苦的记忆。我们此刻没有性别的差异,有的只是在茫茫人海中相遇的两颗互相怜悯的心灵,彼此靠近,互相汲取温暖。
华春的弟弟名叫邵华清,三年前,也就是华春到农学院那年,邵华安因为在学校犯事,被学校开除,回到家后被家人责骂,并让他回到自己的房间闭门思过,却不料他用华春送给他纯白色围脖残忍的把自己活活勒死。
晚饭时华春去叫他,见房间里没有响应,门又从里面反锁着,华春叫来了爸爸妈妈,撞开门时邵华安已经死去,而他在床上留下一张纸条,纸条上写着“爸爸妈妈,我反思了一下,我觉得我并没有错,我知道在你们心中我不是一个好孩子,既然这样,我也不必再活着惹你们嫌,春姐,我走了,再也不回来了,千万不要想我。”
对于弟弟的死,华春妈妈归咎于华春爸爸,于是大吵大闹,要他还她儿子,最终闹到了离婚的地步。华春历来和弟弟要好,弟弟的死使她恨透了爸爸妈妈,于是她不再读书,来到了农学院食堂做事。
而我穿在身上的那套衣服,是华春打算送给她弟弟的生日礼物,却不料弟弟竟然在生日的三天前就选择了一个人远行,而且是一场没有归路的远行。
说完华春又伏在我胸口低泣起来,我也是一阵叹息,一个年轻生命就那样结束了,到底是谁的罪过呢
等到华春停止了哭泣,我低声的问:“你弟弟到底在学校犯了什么错,学校要开除他那么严重”
华春轻叹一声,说:“我弟弟有个怪癖,不喜欢和男生说话,喜欢和女生在一起,久而久之,同学们都说他是同性恋。他为此很是苦恼,一而再再而三向我哭诉,说自己不是同性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