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琴一动也不动,喉咙处一片血肉模糊,地上有一滩颜色发黑的血迹——看情形应该断气很久了。更可怕的是,她浑身的皮肤也都呈现出一种病态的青黑色,而且干瘪得像是被吸干了血肉……
1
这是一个发生在古代的故事。
夏日,清晨。凤城的南面,一条大街上人来人往,异常喧闹。今天正是赶集的日子,一大早人们就三三两两地结伴而行,时不时地弯腰翻看着各式各样摆在地摊上的小玩意儿,间或讨价还价一番,十分的热闹。此时阳光温暖但不灼人,空气中弥散着淡淡的野花香气,令人闻起来神清气爽。
——好一派祥和、富足的景象!
这时,街上的行人忽然起了一阵小小的骚动,一个一身素白衣衫的妙龄女子正袅袅婷婷地向街心走来。她的衣饰简单,甚至可以说是寒酸,但容貌却分外妖娆,体态轻盈,走起路来如风吹弱柳,摇曳生姿,一双妙目看人时似嗔非嗔,眼波流转之间令人自然而然生出一丝怜爱之心。
如此一个美貌的女子,确实引人注目,人们的眼光不由分说地跟着她。只见她走到街南的一家客栈前,从衣袖里拿出一幅卷好的白布,然后弯腰在地上展开,还没等众人明白过来,她就在白布的后面跪了下去。有好事者凑上去看,只见白布上面写有着“卖身葬母”四个大字。
一时间,众人都没心情去看别的货物了,纷纷挤在一起议论。不过,虽然有人询问她的情况,却没人真正行动,因为大多数的人都觉得这个女子从没见过,又不知底细,所以不敢贸然收留。
过了好一会儿,女子依然跪着,低垂双目,一言不发。
这时,有个中年男子分开人群,来到她面前。
“你叫什么名字?”
女子抬起头,不禁倒吸了口凉气。站在眼前的,是一个满脸伤疤,表情木然的人。
“小女子……叫月儿。”
“哦,月儿。”那人明显愣了一下,随即说:“跟我走吧,我家老爷帮你安葬母亲。”
“敢问,你家老爷是……”
“我家老爷姓王,就住在城北,我是管家。”
围观的人群又是一阵骚动,只听见人们小声地议论着。
“原来是城北的大户王嘉诚大老爷啊!”
“听说他以前在城里做药材生意,后来被请进皇宫当御医,简直是富甲一方,看来这位姑娘以后是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了!”
“富贵又怎么样?不是攀上户部尚书赵大人这根高枝,他哪能富贵得起来?”
“喂!你胡说什么?”
“看来你还真是孤陋寡闻啊!据说,这位王大老爷娶了赵大人的千斤后,便交上了好运,被皇帝请进宫炼长生不老丹。可惜啊,人的命,天注定,后来赵大人一家上下百余口神秘惨死,王老爷从此也被赶出了京城。”
“这么说来,王老爷现在的正房是赵大人的千斤喽?”
“当然不是,赵小姐也在当年的那场灭门惨案中未能幸免,至于现在的这位,据说身世相当神秘,没人知道她的底细。还有啊,这位主母厉害着呢,王大老爷后来娶的几房小妾都死得很离奇,十有八九是被……”
“你这是道听途说,都看见了?”
“你还别不信!还有更悬的呢,据说那位死去的赵小姐是位风流女子,认识王大老爷之前,便与一位朝中大员暗中往来,后来灭门惨案发生后,那位朝中大员也失踪了,据说赵家上百口都是他杀的,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呵,你知道得还挺多啊!”
“那是当然,我姑母在王大老爷家做针线婆子,可惜呀,她老人家后来死得不明不白,唉……”
听着人们的议论,管家始终面无表情,静等那女子起身。
“多谢王老爷……还有管家老爷,小女子收拾一下,马上跟您走。”
女子音容如波,低着头站起身,慢慢卷起白布,跟着管家走了。
2
进了王家的门,管家突然停下来,转过身,表情十分严肃地看着眼前的女子。“等一会,如果见到我家主母,可千万别乱说话,她不喜欢多嘴的人。还有,如果她给你什么东西,你最好赶快丢掉,否则出了什么事,别怪我事先没有提醒你!”
“哦,知道了。”
听了管家的这番既像叮嘱又像威胁的话,女子微垂着头,心中莫名其妙地起了一阵寒意。不过,她很快便定下心神,也不问什么,只是顺从地点了点头。
管家见她很听话,便转身继续头前带路。
一路往前走着,女子虽然低着头,却不时用眼角的余光打量着四周。王家的宅邸很大,看得出平时维护得很好,只是树木未免太过于葱郁了,遮天蔽日,光线暗淡,免不了有几分阴森之感。迎面见到许多家丁,有的在打扫庭院,有的端着杯盏走过,却没有听任任何的喧哗。
这里太安静了!
就这样走了一盏茶的时间,女子又发现了一件很奇怪的事:怎么这府里只看见家丁,难道就没有一个丫环吗?真是一个古怪的人家。
“到了,老爷在书房等你呢,赶快进去吧。”管家说完,径自转身走了。
女子抬起头,只见一座精致的小院呈现在眼前。她没有犹豫,跨进院子,来到书房门前,推门走了进去。
王嘉城看上去一点也不像“大老爷”,不过四十出头的年纪,身形瘦削笔挺,面色有些苍白,但容貌却是颇为俊朗儒雅,眼光也很温和,一看就知道是个和气而有文化的人。女子轻舒了一口气,走上前,突然跪下。
“王老爷,您的大恩大德,小女子真不知该怎么报答才好!”
“快起来,快起来,只是举手之劳……”
王嘉城抢着去扶,不想女子正巧抬起头来,只见她蒙着一层薄薄泪光的双眸,满含着感激和仰慕之情,不胜柔弱,让人看着便心生怜爱。王嘉城看得竟有些痴了,扶着她连话都忘了说下去。
半晌,女子羞愧地低下头,王嘉城这才惊觉自己的失态,忙放开手。
“请……请教姑娘的芳名?”
“月儿。”
“怎么还是月儿?”王嘉城疑惑地嘟哝了一句,继而微笑道:“哦,月儿……嗯,姑娘的像貌真如天上的明月一般,这个名字起得好,起得妙!呃……不知道月儿姑娘还有其他亲人没有,是否要我送你去投靠哪家亲朋?”
“小女子唯一的亲人就是母亲,可是她……”月儿双目泛起泪光,泫然欲泣。
“啊,是我不好,不该提起这个,那……你以后准备怎么办?”
“大老爷既帮小女子葬父,今生今世,我自然是……自然便是大老爷的人了……难道,大老爷嫌弃小女子吗?”
“哪里,只是我……”
王嘉城沉吟了一下,道:“只是我已有妻室,她……”
月儿马上道:“只要大老爷肯收留我,小女子……甘愿做妾,服侍大老爷和夫人。”她的声音越来越低,但语气却十分坚定,并无半点勉强之意。
王嘉城心中一荡,轻轻揽住了她的腰。“那可真是委屈你了,我不喜欢热闹,也不想大摆筵席,今天晚上举行一个简单的仪式,就算是娶你过门了。从明天起,你就是我王家的夫人了。”
月儿羞愧的低下了头。
这时,门外突然跑进来一名家丁,“大老爷,主母请这位姑娘马上过去呢。”
月儿一惊:那位王夫人果然不简单啊,只这么一会儿功夫,就知道了我的存在了!她转头看向王嘉城,他似乎有些恼怒,又有些顾忌,皱着眉不说话。恍惚间,月儿看到他面色忽然转黑,竟然起了一层诡异的青气。她忙一眨眼,再看去,却又一切如常。
“好吧,你去见见她也好,顺便向她讨个丫环服侍你。”
“是。”
月儿低低地应了声,转身跟着家丁走出了房间。
到了王夫人居住的院落,月儿这才见到了寥寥可数的几名丫环,却个个生得面貌丑陋。她心里暗暗提防,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小心翼翼地走进了房间。
屋子里烛光昏暗,墙壁上的影子随着烛光摇摇曳曳,房间里到处散发着一股不可名状的气味,似乎是在熬着什么中药,说不出的诡异。月儿仔细闻了闻,便知道那是雄黄。她有些纳闷:好端端的屋子,又没有蛇虫出没,为什么要熬雄黄?
王夫人坐在正中的八仙桌旁,手里握着一串小巧的佛珠,正在低声念叨着什么。月儿忙上前行礼,“夫人万福,小女子拜见夫人。”
王夫人抬眼望向月儿,没有说话。月儿也乘机打量王夫人,只见她大约三十七、八岁的样子,容貌清秀端丽,神情间透着一股淡然之色,与想象中“河东狮”的形象简直就是大相径庭。
“哦,你叫什么?”
“月儿。”
“嗯,好一个标志的姑娘。好,月儿,初次见面,没什么好东西做见面礼,这个香囊是我亲手绣的,你留在身边吧。”
月儿忽然想起管家的话,想不接,但在这种情况下又怎能不接呢?无奈,她只得恭敬地接过,眼角一瞥,却发现王夫人也正用一种非常古怪的眼神看着她,紧接着又看向那香囊,似乎是在向自己暗示着什么,随后便低下头不再说话了。
月儿想到王嘉诚的嘱咐,便开口道:“夫人,能否借个丫环给小女子?”
“什么?”
王夫人突然抬起头吃惊地望着月儿,双目中闪出点点寒光,语气里竟带着一种说不出的愤怒。但随即,她的表情恢复如初,雍懒地朝身旁一个丫环摆了下手,“素琴,你这就跟着月儿夫人去吧,好好服侍月儿夫人……你好自为之。”
“是。”
素琴走到月儿身旁,朝王夫人行了个礼。
主仆二人出了王夫人的院落,月儿漫不经心地问:“素琴,你家夫人一直不和大老爷住在一起吗?”
“回月儿夫人,我来王家的时候,他们就不住在一起了。至于之前,我不知道。”
月儿心想:倒是个谨慎的丫头。
“你来王家多久了?”
“差不多五年了。”
“你一直跟着夫人吗?”
“是,我只见过老爷几面。”
月儿无意间一转头,看见有一条分岔的小径直通向树林深处,便随口问道:“那条路是通到哪的?路上落满了枯叶,也无人打扫。”
“哦……那是……是一座没人住的院子……奴裨也不十分清楚。”素琴似乎很害怕,回答得闪闪烁烁。
“怎么?你在害怕?”
素琴紧走几步,离开那条岔径很远。“您也许不知道,那座院子原来是前面几位夫人住过的,她们……她们死了以后,就听说那儿……闹鬼。”
“哦?她们嫁给老爷没多久就死了吗?”
“是的,只有……几天。”
“真是奇怪,她们是怎么死的?”
素琴摇了摇头。忽然,她像是想起了什么,惊叫道:“啊!月儿夫人,请恕奴裨直言,不知道是不是巧合,之前的几位夫人,名字都叫‘月儿’!”
3
晚上,简单的仪式过后,王嘉诚本想和月儿温存一番,但是看到她一副疲惫的样子,只好叮嘱她早些回房休息,然后便回到自己的书房,挑灯夜读。
月儿带着素琴回到院子南面的厢房,洗漱完毕,便打发素琴到隔壁的房间去睡。素琴说要回原来的住所取些衣物。月儿就准她去了。
等到四完全周静了下来,月儿坐在灯下,这才拿出白天王夫人给她的那只香囊,仔细观察起来,却看不出有什么异常。她找来剪刀把香囊拆开,里面有一颗红红的小圆珠,像是玉石打磨的,发着淡淡的红光,却算不上特别。她将鼻子凑近圆珠,立刻便闻到一股淡淡的怪味,与王夫人房间里的味道一样。
这颗珠子也是雄黄做的?
月儿想了想,站起来四处观察了一番,确定没有人在暗中偷窥她后,飞快地将小圆珠用手帕包好,贴身藏了起来,然后从自己的小包袱里变戏法似的取出一颗差不多大小的珍珠来,装进香囊,放在桌上,然后熄灯睡下了。
夜半时分,一片乌云从远处飘过来遮住了月亮,整个王家府邸都被笼罩在了浓浓的黑暗之中。
这时,一条白影出现在院子里。那白影很飘忽,暗淡的光线下,根本分辨不出是男是女,只见它一闪就消失在了一排厢房之中。
接下来,万籁俱寂。
不久后,似乎有某种诡异的声音自厢房里传出来,不过很短促,不一会儿功夫便消失不见了。
第二天,月儿起得很早,起床后第一件事便望向桌子——香囊还在老地方。她淡淡一笑,随手将香囊收进了衣袖。
接下来该洗漱了,然而却不见素琴来服侍。
“素琴、素琴——”月儿叫了两声,素琴仍然没有回应。
难道是睡过头了?月儿只好自己动手去提了水来洗漱,好在她出身贫寒,向来都是自己动手,有没有人服侍无所谓。
梳妆完毕,已是日上三竿,却还是不见素琴过来。这下月儿真的急了,又有些纳闷儿,便来到隔壁,刚要敲门,却发现门竟是虚掩着的,而且里面飘出来一股血腥味。她立刻感到一阵心绪不宁。
不会出了什么事吧?
门“吱呀呀”地推开,当月儿看到屋内的情形时,顿时变得浑身僵硬。
只见素琴穿着贴身的小衣僵硬地仰躺在地上,一动也不动,喉咙处一片血肉模糊,地上有一滩颜色发黑的血迹——看情形应该断气很久了。更可怕的是,她本就十分丑陋的脸,却因惊恐而变得扭曲了,浑身的皮肤也都呈现出一种病态的青黑色,而且干瘪得像是被吸干了血肉!
“啊!死人啦!死人啦!——”惊呼声骤然响起。
月儿回过神来,急忙转头瞧去,却是管家——他不知什么时候已站在了月儿身后。
这下月儿可吓得不清,偷眼观瞧,管家虽然竭力装出一副怕得要死的样子,可是眼睛里根本就没有一丝一毫的恐惧,摆明了是在演戏给人看。她暗忖:看样子,素琴的死八成与他有关,也许就是他害死的也说不定。想到这,她忽然想起素琴的话:前面几位夫人嫁给大老爷没多久就死了,而且都叫“月儿”……
想到这,一股寒意袭上心头,她再也忍不住恐惧,尖叫了起来,同时身子发抖,像是随时都会倒下去。
一阵喧哗过后,王嘉诚带着一群家丁闻讯赶过来。月儿身子一歪,倒在了他的怀中。
王嘉诚的面色依然苍白,但没什么特别意外的表情,搂着月儿,匆忙地看了一眼屋内的情况,然后挥手示意管家去善后。此时月儿的身子仍在发着抖,好像被吓得不轻,王嘉诚柔声细语地安慰她。
趁人不注意,月儿偷偷扫视那些家丁,只见他们个个表情木然,活像一群僵尸!
偌大的王家府邸内,究竟藏着什么秘密呢?
时间像流水一样淌过,转眼几天过去了。一切都像从未发生过一样,王嘉诚整日将自己关在书房内,王夫人没有再露过面,俯内仍旧是一片井然有序,月儿甚至怀疑那个叫素琴的丫鬟是否真实存在过。
这天,晌午时分,月儿一个人在府内的花园散步。绕过假山,绕过几株粗大的树木,走到池塘边,默默地在池边一块不起眼儿太湖石上坐了下来,眼睛望着池水,若有所思。没过多久,她忽然感觉有人正向她靠近。
“唉!我该怎么办呢?”月儿皱紧着眉头,显得是那样地惊惶和不安。
“咳——月儿夫人,也不用太害怕了。”
月儿吓得跳起来,转头去,是管家。
管家见月儿只是低着头,不说话,便凑到近前,低音道:“月儿夫人,你知不知道这儿曾经——闹——鬼?”
“啊!?”
月儿惊叫着,身体晃了两晃,眼看就要倒下,却被管家扶住。
“说来还真是巧啊,在你前面还曾有过四位叫月儿的夫人,不过,每个月儿夫人嫁给老爷没几天,就会像素琴那样神秘地死去,你说,这是不是很可怕?”管家忽然奇怪地笑了一下,继续道:“大家都说是夫人干的,你想,夫人多恨你们夺走了老爷对她的宠爱,所以非除掉你们才甘心,你说是不是?”
月儿吃惊地看着管家,“为什么前面几位夫人……都叫月儿?”
“不知道,也许是巧合吧。”
“她们都是夫人杀的?难道……夫人是鬼?”
“她不是鬼,却比鬼更可怕!”
月儿吓得说不出话来,身子一个劲儿地发抖。
看到她这副样子,管家笑道:“我是好心来提醒你,夫人说的话你可千万别相信,夫人给你的东西你也千万别留着,否则……说不定明天,或者就在今夜,你也会落得跟素琴一样的下场!”
“那……我该怎么办?”
“夫人那天给过您什么东西吗?”
月儿哆哆嗦嗦地从衣袖里摸出香囊,颤声道:“那,就是这个。”
“你怎么还留着它?快把它扔了!”管家声音急促,好像月儿手里拿着的是条毒蛇。月儿忙把香囊远远地扔开。
“这里……好冷,我先回房去了。”
不等管家作出反应,月儿便慌慌张张地跑进了树林。
“真是个蠢女人……”
管家小声低语着,看看四周没人,便走过去拾起那香囊。他先是用手掂了掂,然后捏了捏,满意地点了点头。然后他把香囊放在月刚刚坐过的那块太湖石上,又找了块坛子大小的石头朝香囊猛砸了下去。
一下,两下,三下……
管家的脸上满是肃杀之气。
直到香囊里的东西被砸成了粉末,管家这才停手。这时他毫无表情的脸上终于有了一丝笑意,咧开的嘴里露出两排焦黄的牙齿。最后,他把香囊绑在石头上,“扑通”一声,香囊连同石头一起沉进了池底。
管家走近池塘,查看了半天,确信那东西已经沉到了池底,再也不会浮上来了,这才转身离去。
忽然,他定住身形,目光死死地盯在那块不起眼儿的太湖石上,像是发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东西,脸上不断变换着颜色……
4
晚饭之后,王嘉诚揽着月儿,回到卧房。
由于晚餐的时候喝了一点酒,灯光之下,月儿的脸上微微挂着两朵红霞,显得是那样的美丽和娇媚。王嘉诚越看越是心痒难耐、口舌干涩,迫不及待地一把将月儿按倒在香软的床榻上。月儿却轻轻地将他推开。
“嗯,老爷别急。你说,你以前有过多少女人?”月儿撒娇地问。
“哟,你也会吃醋啊?不要管以前,今晚,我只有你一个。”
“那以后呢?还要娶几个啊?”
“不娶了,有你足够了。”
“你这么宠爱我,夫人那边怎么办?”
“她?自从她嫁过来后,就从未跟我同床过,让她见鬼去吧!”
“嫁给你,却又不跟你同房,真是个怪人。”
“好了,别提她了,现在有了你,才懒得去管她!”
“呵,你们男人啊,有了新欢就忘了旧爱,都不是什么好东西!嘻——”
月儿娇嗔地朝王嘉诚的耳朵吹了口气,随后掩口娇笑。王嘉诚只觉得浑身的骨头都酥了,忙不迭扑上去在她的脸蛋儿上狂吻了起来。一时间,满室皆春,胭脂的香气四溢弥散开来,熏人欲醉。
然而变故突生!
意乱情迷之际,王嘉诚忽然觉得胸口一凉,一下子便从床上滑了下去。他慢慢地低下头,惊愕地看到,自己的前胸竟插着一把又薄又窄的匕首,直至没柄。
他猛地抬起头,颤声问:“你……你为什么要杀我?”说着,摇摇晃晃地站起身,绝望地嚎叫了一声,却再次摔倒在地上。
月儿退了几步,尽管眼神十分冷默,但表情却非常紧张,仿佛面对的不是一个垂死的人,而是一只可怕的怪物。
“为什么?难道你不记得十八年前做下的好事吗?”
“十八年前?我……我什么都不记得了。”王嘉诚的脸上现出迷茫之色,迷茫的背后却是越来越浓的青气。
“既然不记得了,那好,我便给你讲个故事——”
十八年前,一个年轻的药商到京城贩卖药材,途中却遇到山贼,不但失去了全部货物和钱财,差点连命也给丢了。幸好当时的户部尚书赵玉臣路过那里,将他给救下,并把他安置在尚书俯内。
一晃,他便在尚书府住了一年。
赵尚书看他一表人才,为人干练,且饱读诗书,更为难能的是,还有着一手炼丹的绝活,便招他入赘,还将唯一的女儿许配给了他。后来,皇帝听说了他的才能,便让他进宫担任炼丹师,协同御医,为皇帝炼长生不老丹。为了取悦皇帝,他竟丧心病狂到拿自己的家人做试验,结果赵尚书一家上下百余口终于在一夜之间全部离奇暴毙,其中也包括他那刚刚产下婴儿的妻子。
顿了一顿,月儿声嘶力竭的喊道:“那个卑鄙无耻、人面兽心、丧尽天良的人,就是你,王—嘉—诚!”
听了月儿的故事,王嘉诚神色骤变,他看着眼前这个咬牙切齿的女子,惊恐地叫道:“你……你究竟是什么人?”
月儿惨然一笑,没有回答。
这时,门外忽然响起王夫人的声音:“还记得赵缨笙(赵小姐)临死前一个月,所产下的女婴吗?”随着话音落下,王夫人出现在了门口,身后跟着四名粗壮的丫鬟,各个手中拿着刀剑。
此刻,王夫人的脸上虽然仍是一如既往的冷漠,但眼睛里却有两团火焰在燃烧,在跳动,说不出地恐怖。“月儿,就是那个逃过一劫的女婴!我说得对不对?”她那双写满了怨毒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月儿,等待着她的回答。
此时的月儿已经完全呆住了,她惊愕地看着王夫人,似乎眼前所看到的,是世间最难以置信的事。
好一会儿,她才回过神来,“没错,我……我就是赵缨笙死前一个月所产下的那个女婴,可是,这一切……你又是怎么知道的?”
忽然间,一股难以遏制的悲伤之色,自王夫人的脸上喷薄而出,她悲怆地说道:“我当然知道,你还记得沈妈吗?”
5
月儿越听越是心惊。“沈妈?那个一手把我带大,并告诉我,我亲生的爹,也就是这个禽兽不如的王嘉诚是害死我母亲的凶手……的那个沈妈?”
“没错,就是那个沈妈。月儿,我给你讲个故事。”
没等月儿作出反应,王夫人便自顾自地讲了起来。
十八年前,刑部尚书之子郭笑天与宫廷御医刘庭君的千斤刘清清是一对人人羡慕的佳偶。郭笑天身为武将,即便是娶亲那天,也是骑着高头战马,头戴金盔,身披金甲,腰玄宝剑,如同出征一般。刘小姐便是爱着他这身军人的硬气。成亲之后,小两口的日子一直过得和和美美,直到一个女人的出现。
那个女人就是赵缨笙。
在一次皇家举办的宴会上,郭笑天结识了赵缨笙,很快便被她的美貌所俘获,在当夜便发生了苟且之事。他们的丑事很快在京城里传开,郭笑天提出迎娶赵缨笙作妾,身为户部尚书的赵玉臣,自然不希望自己的爱女受委屈,为了使郭笑天断了念头,便匆忙将女儿许配给了王嘉诚。
日子一天天地过去了,一切似乎都相安无事,就连刘清清也以为丈夫回心转意了。谁知一天深夜,郭笑天不顾妻子的劝阻,趁夜潜进赵俯,准备将赵缨笙强行带回郭府成亲。可怕的事终于发生了。就在那天晚上,赵俯竟然起火,上下百余口全部被烈火吞噬。第二天衙门的仵作去验尸,独独少了王嘉诚。然而让刘清清无法接受的是,郭笑天竟也自那晚后离奇的失踪了。
郭笑天夜入尚书俯的事不胫而走,人们断定郭笑天是因爱生恨,放火烧死了赵玉辰一家,然后畏罪潜逃,而王嘉诚则因目睹郭笑天杀人而连夜逃出了京城。其实也难怪别人如此猜测,郭笑天与赵家有仇,而且武艺超群,而王嘉诚则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医生,凶手自然是郭笑天无疑。皇帝更是不分青红皂白,下令灭了郭笑天全族,但念及刘庭君有恩于皇家,便免去刘清清一死。
十天过去了,正当所有人都认为事情已经了结的时候,这天深夜,急促的敲门声将刘清清惊醒。打开房门,她吓了一跳,只见门外躺着一个三分像人,七分像鬼,浑身血污的怪物。虽然她吓得不轻,但还是一眼便认出那人就是失踪的郭笑天。此时的郭笑天已是奄奄一息,他是挣扎着回来见妻子最后一面的。临死前,他说出了那晚的真相。
一切,都是王嘉诚造的孽。
刘清清决定复仇,可是赵缨笙已死,那么这个仇便只能着落到王嘉诚身上,然而王嘉诚在哪呢?经过明察暗访,她终于找到了王嘉诚,当时他已回到故乡——凤城。正当她准备起程赶往凤城时,却无意中得到消息:就在赵缨笙死前一个月,产下一名女婴,而赵家灭门那天,女婴并不在俯中。她改变了最初的想法,决定找到那名女婴,并把她养大,然后让她亲手杀死自个儿的爹!
刘清清找到那名女婴,把她交给自己的贴身奴婢沈娘,并给了她一大笔银两,叮嘱她将女婴养大,并在合适的时候告诉她真相。后来,刘清清来到凤城,辗转嫁入王家,目的就是为了亲眼看到自己制定的复仇计划实施。然而好事多磨,不久国家陷入内乱,沈妈从此不知下落,只知道她为那女婴取名为月儿。
“月儿,现在你该知道我是谁了吧?”
这故事哀婉离奇,且又惊心动魄,令在场的人无不动容。尤其是月儿,她没想到,她原本以为自己悲惨的身世,只是源于父亲利欲熏心,哪成想这其中居然隐藏着这么一段爱恨情仇、错综复杂的故事。而且……人性居然险恶到如此程度!
“你就是刘庭君的女儿刘清清?”
“没错,我就是刘清清。”
这时,王嘉诚摇摇摆摆地站起身,向前走了两步,咬牙切齿道:“我现在明白了,怪不得你一面反对我纳妾,一面又帮我做媒,而且找来的姑娘都叫‘月儿’。还有,当年娶你进门时,无论我怎么问你的身世,你都不正面回答,只说自己出身官宦之家,父亲因得罪了权臣而被杀,自己才不得不远走他乡,原来却这个道理。”
刹那间,热眼自刘清清的眼眶中冒出来。“没错,让你娶叫‘月儿’的女子,就是为了完成我的复仇计划。至于身世,我说得都是实话,我门刘家三代服侍皇帝,担任宫廷御医,自然是官宦之家。赵府灭门后,我虽被免死,但父亲他却渐渐失去了皇帝的信任,最后郁郁而终,这当然也可算做被权臣迫害致死。我为了复仇,放弃官家小姐的身份出走京城,这难道不是远走他乡吗?”
王嘉诚摇摇欲坠,表情十分痛苦,看样子快要死了。他艰难地说道:“好……好……算你说得没错。可是……我还是有一点不明白,你凭什么……认为她。”说着,伸手指向月儿,“就是……我的女儿?”
刘清清笑了,笑得很放肆,“我当然知道,因为女婴之所以取名月儿,是因为手臂上有一条月牙形的胎记。素琴对我忠心耿耿,我便将我的遭遇和计划告诉了她。素琴服侍月儿洗漱,发现她手臂上的月牙形胎记,便借口取衣物,将这一切告诉了我。我劝她不要回去,她却执意不肯,说要帮我打探动静……可怜她最终还是没有逃脱你的魔掌!”
6
“啊!”
月儿不由得发出一声惊呼,这才想起,那晚素琴的确说要回到原住处取衣物,原来却是向王夫人通风报信去了。可是……她忽然开口问刘清清:“可以我不明白,素琴好端端的怎么会死?这又与他有什么关系?”
刘清清大笑:“当然与他有关系,而且之前死去的所有叫‘月儿’的女子,都是他的杰作。至于他为什么要这么做,你去问他好了。”
月儿望向王嘉诚。
这时王嘉诚忽然直起腰,将插在胸口的匕首拔了出来,伸出舌头将刀刃上的血迹舔得一干二净。然后抬起头,把凶狠的目光投向刘清清,“怪不得你始终不肯和我同房,且足不出户,整天在房间里熬雄黄汤,原来你从一开始就知道我是……呵呵呵,我真笨,知道你是刘庭君的女儿后,就应该想到这一层了。没错,素琴是我杀的,之前的那些月儿都是我杀的,那又怎么样?”
刘清清和月儿都大吃了一惊,明明一刀插在了要害上,却没死!
“你……怎么……”
“我怎么没死是吧?”王嘉诚向前走了几步,看着刘清清,脸上一副皮笑肉不笑的怪诞表情,而胸口的伤口中,紫黑色的血正不断地渗出来,看起来好不吓人。“既然你们都讲了故事,那么我不讲似乎说不过去。不过,我要提醒你们,我的故事比较恐怖!”
说着,他的眼中竟然泛起了点点泪光。
还是十八年前,一个在凤城开药铺的青年,忽然接到父亲的好友——宫廷御医刘庭君的来信,说皇帝要炼长生不老丹,需要大批珍贵药材,让他火速备齐赶往京城。这位青年的父亲一生致力于长生不老丹的炼制,颇有心得,并著成《长生经》一部,被视为传家之宝。青年立刻带着全副身家和药材以及《长生经》赶往京城,谁知途中遇到山贼,财务和药材被洗劫一空,就连他自己也被虏到山上。
就在青年以为难逃一死时,事情忽然有了转机。
山贼头目的父亲中了一种怪毒,虽不致命,但早晚发作一次,痛不欲生,访遍全国的名医,都说不出个名堂。听说青年的祖上也曾是名医,山贼头目便请他诊治。说来也巧,青年的父亲最拿手的便是解毒,而青年曾跟随父亲行医,知晓此毒的解法。后来药到病除,山贼头目十分感激,便道出了自己的身份。
其实他并不是山贼,而是御医刘庭君家中的门客,名叫宋三,奉刘庭君之命,假扮山贼沿途截杀青年,目的是想将那本《长生经》据为己有。刘庭君是个疑心极重之人,为防有变,便给宋三的父亲下了毒,要挟他用《长生经》交换解药。同时,青年还从宋三口中得知,自己的父亲当年与刘庭君同为御医,刘庭君妒其医术高明,便将他谋害了。
青年发誓报仇,宋三为报答青年,愿意助其成事。青年假装逃脱山贼追杀,正巧赵玉臣路过当地,见他可怜,便收他为门客,带回府中。后来见他生得英俊,并医术高超,所幸便将女儿许配给了他。再后来,青年在机缘巧合下进入宫廷,担任刘庭君的副手,为皇帝炼制长生不老丹。他为报父仇忍辱负重,表面上装作毫不知情,对其尊敬有嘉,但刘庭君心思细密,还是看到了一丝端倪。他怕自己的阴谋败露,同时也为试验丹药的药性,便趁其酒醉,将丹药喂入其口中。
结果,青年变成了一个嗜血的恶魔,只有雄黄才能镇得住。后来的赵家惨祸,便是因为他体内的药性忽然发作,失去了理智所导致的。而这一切的罪魁祸首,便是御医刘庭君,他为了一己之私,保住自己的地位,不惜残害老友……
“你撒谎!我父亲不是你说的那种人!”刘清清尖叫着打断王嘉诚的故事,“没错,我父亲经历宦海沉浮,精通权谋之术,但那都是为了自保,仅此而已,他绝不会作出伤天害理的事情来。这一切,都是你的污蔑!”
王嘉诚似笑非笑地看着她,“是吗?也许吧。但不管怎么说,长生不老丹终究还是还是炼成了,只是,如果想长生不老,就得承受嗜血的痛苦!就拿我来说,自服药起,十八年来岁月在我的身上没有留下一丝一毫的痕迹,然而我却不得不以人血度日!时间都不能将我摧毁,何况小小的一把匕首……”说着,他一把将胡须扯掉,一张俊朗飘逸、年约二十岁左右的年轻面孔呈现在众人的面前。
众人不约而同惊呼了一声。
“你……果真就如十八年前一般,没有一丝见老。”刘清清说着,不由得轻叹了口气,似乎是在对自己青春年华的逝去而感到惋惜。
一旁的月儿早已经吓得呆了,她完全想不到世间竟会发生这样的事!而更令她想不到的是,原本很简单的复仇故事,居然牵扯出这么多隐情,而且越来越复杂,越来越离奇……看了看满面泪痕的刘清清,她的故事不像是在说谎。又看了看王嘉诚,虽然脸上满是狰狞之色,但眼神中却充满了悲戚,也不像是在说谎。
那么,谁的故事才是真的呢?
“着火啦!快救火啊!”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喧哗之声,紧接着便看到窗外火光大起,同时一股股的浓烟从窗缝和门缝中冒进来。
起火了?怎么偏偏在这个节骨眼儿上起火?
刘清清也吃了一惊,跑到门口想夺门而出,却被浓烟给呛了回来。她来到王嘉诚跟前,歇斯底里的喊叫着:“是不是你派人放的火?你为什么要放火?是想烧死我?可是这样一来,不是连你也逃不脱吗!”
王嘉诚也是一脸茫然,“不是我啊?杀你又何必放火?再说你父亲已死,大仇得报,我又何必再杀你?”
“可是,不是你派人放的,又是谁放的?”
“是我!”
话音刚落,房门被推开,一个人大踏步走了进来。
7
“是你?你……你为什么要放火?”刘清清看着满面伤疤、如同鬼魅一般的管家,惊讶得说话都结巴了。
管家没有回答她,而是用冰冷的目光扫视全场,良久才道:“既然大家都喜欢讲故事,那么我也来讲一个,一个和所有故事都不同的故事。”
天呐!怎么连他也有故事?月儿在心里叫苦不迭。
这时候火头已经烧上了房梁,“噼噼啪啪”声响成了一片,像是筛豆子。许多木梁被火烧断,纷纷落将下来,吓得刘清清和月儿以及那些丫鬟惊叫着躲闪避让。而管家却不为所动,似乎即将到来的在灾难与他无关。只听他幽幽地讲道——
仍旧是十八年前。
宫廷御医刘庭君的府中来了一位年轻的门客,叫宋三,他本是京城富商的公子,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但是他却迷恋上了刘庭君的女儿刘清清,而不惜以门客的身份进入刘家,目的只是为了每天都能一睹心上人的风采。而着一切,为人谨慎的多疑的刘庭君早已暗中调查得一清二楚。
后来,刘庭君为抢夺王嘉诚的《长生经》,便找到宋三,让他假扮山贼截杀王嘉诚,并许诺,事成之后便把刘清清许配给他。但是刘庭君并不信任宋三,便于某日设宴款待宋三的父亲,也就是那位京城富商,暗中在酒中下了毒药,令其整日哀号不止、痛不欲生,以此来要挟宋三,拿《长生经》换解药。
宋三截住刘嘉诚后,本想将他杀了,尽快去换解药,但却意外地从京城来人的口中得到一个消息:刘清清与刑部尚书之子郭笑天订婚。这对于他来说,无异于五雷轰顶,同时也令他看清楚了一个事实:这一切,都是刘庭君设下的奸计!刘庭君先是许诺事成后将女儿嫁给他,目的只是为了稳住他的心,又觉不保险,便给其父下毒,进一步控制他。另一方面,刘庭君暗中撮合女儿与郭笑天的婚事,目的便是等书到手后,便借亲家(刑部尚书)之手除去他,理由是杀害药商王嘉诚。
宋三愤怒了,但很快便冷静了下来,他决心报仇,借王嘉诚之手除去刘庭君。于是他恳求王嘉诚为父亲解毒,并趁机告知了当年刘庭君谋害刘父的事实。果然,王嘉诚报仇心切,请求宋三助他复仇,正巧户部尚书赵玉臣路过此地,宋三知道赵玉臣是个溜须拍马之人,一旦知晓王嘉诚会炼制长生不老丹,必定推荐给皇帝,便让王嘉诚假扮成落魄药商,在山下等候。
(后来发生的事前面讲过,这里不再重复)
尽管过程超出了宋三的想象,但结果却令他十分满意——刘庭君郁郁而终,郭笑天被灭族,同时还连带着搞垮了赵玉臣。唯一美中不足的是,最终他还是没有得到刘清清。不过,此时他最感兴趣的,是长生不老丹的秘方。
可惜《长生经》在刘嘉诚的手上,而且赵家惨祸后,王嘉诚逃回了老家凤城。宋三追踪而来,不惜毁容进入王家做了一名家丁,伺机寻找那本书。后来因为他做事得力,被升为管家。他的权利越来越大,甚至可以擅自进入许多私密房间,其中便包括王嘉诚的书房,然而却始终一无所获。想来,应该刘嘉诚知道所谓的“长生不老丹”,其实就是将人变成怪物,从而达到长生不老的效果,危害过甚,所以将书给藏了起来。
十几年来,宋三始终不得要领,但也并非全无收获。其间,他忽然发现刘清清居然改头换面嫁进了王家。起先他不明所以,后来便想通了:刘清清是为了报仇而来。可是她始终不动手,她究竟在等待着什么?答案在后来终于揭晓。有一次,宋三无意中偷听到两名丫鬟闲聊,得知赵婴笙死前一个月,产下一名女婴叫月儿,当时赵家灭门时,月儿并不在赵府。之后,始终不许丈夫纳妾的刘清清,居然主动帮丈夫张罗起妾室来,而最不可思议的是,娶进门的小妾居然也叫月儿!可惜没过几天,王嘉诚凶性大发,将月儿的血吸干了。之后又接连娶了几任月儿夫人,也都相继死于非命。
宋三这下终于知道刘清清的阴谋了,她是想等待真正的月儿出现,然后看着妇女俩骨肉相残。而他自然乐得看一出好戏,但同时也没忘了寻找《长生经》,他的打算是,一旦找到那本书便远走高飞,找一个安静的所在炼长生不老丹。但走之前,他要将整个王家府邸烧掉,连同里面的人统统烧死,特别是王嘉诚,他不希望世界上还有和自己一样的同类,他不需要同类。
8
故事讲到这里,算是结束了。此时整个房间内已经被熊熊大火所占据,刘清清、月儿以及丫鬟们缩在一个角落里,看着管家,她们的衣服已经有不少地方被烧焦,头发也披散了开来,脸上淌着汗,眼神中充满了无边的恐惧。
“看来,你已经找到了《不老经》?”王嘉城阴沉着脸,看着宋三。
宋三阴笑道:“那当然,这还多亏了月儿小姐。”
“我?”
“没错,要不是你那天坐在池塘边的太湖石上想心事,要是我恰巧路过,并走过去跟你说话,我可能到现在都摸不着头绪呢!王嘉诚,你可真是不简单,如此宝贵的东西,我以为你会藏在书房中的某个隐秘处,没想到居然藏在那么不起眼儿的太湖石里,真是不简单啊!”他又转头望向刘清清:“怎么样,这个故事很精彩吧?刘大小姐,你没想到你的父亲居然会是这样一个阴险毒辣的人吧?”
刘清清站起身,声嘶力竭地叫道:“我父亲的确阴险,但跟你的所作所为比,又算得了什么?宋三,你这个卑鄙无耻的小人,早知道你是这样的人,当初我就劝我父亲把你一刀杀了!还容你活到今天?”说着,用力朝一面墙壁撞去。然而那面墙壁虽然被火烧得不成样子,却是纹丝未动。
宋三笑道:“刘小姐,我劝你还是省省吧,当初在整修府邸时,我暗中叫人给每一面墙都加上了铁条,除非铁条被大火融化,否则你是无论如何都逃不出去的。你也别想破门或破窗而出,我进来之前,已命人将门窗在外面用铁链连住,屋内的人休想出去。”
王嘉诚叫道:“宋三,那你又如何出去?难道陪着我们一道烧死?”
宋三大笑起来,眼睛下意识地朝床底一瞥。
王嘉诚立刻醒悟,知道宋三一定是在整修时在每一间屋子中瞒着自己设了密道,而这间屋子的密道便在是床底下。他不等宋三反应过来,立刻拉上已经呆若木鸡的月儿朝床铺奔去,同时大叫:“清清,房子快要塌了,床下有密道,快逃!……你我虽然有仇,但毕竟性命要紧,不能让那奸邪小人得逞,快……”
话音未落,“轰隆”一声巨响,一根粗大的房梁从天而降,将王嘉诚砸在底下。所有人都发出了一声惊呼。宋三见势不妙,赶忙奔向密道,谁知刚跑出几步,又一根烧断的横梁砸将下来,把他砸个正着,眼见着是活不成了。
宋三,最终落得个骨断筋折的下场。
但事情没有完。
此时房间已经被大火烧得摇摇欲坠,眼看着就要坍塌。月儿傻傻地坐在地上,像是丢了魂魄,对周五纷纷落下的碎木、瓦片视而不见。忽然,巨大的檀木书架衣柜倒了下来,朝她砸去,千钧一发之际,一只大手将他推开,令她逃过一劫。
月儿吓了一跳,回头一看,竟是王嘉诚。她终于醒过神来,哭叫道:“爹!”便要深手去拉王嘉诚。此时刘清清和几名丫鬟已经合力将床铺掀翻,只见下面果真有一块与其它地板颜色不同的地板。几人合力掀开地板,露出下面黑洞洞的地道。
刘清清抬头看到月儿还在那奋力拉扯王嘉诚,便叫道:“月儿,赶快逃命,房子马上就要塌了!”
“不!他是我唯一的亲人,而且他是遭人陷害,才杀死我娘的,我不能眼睁睁看着他死,我要救他出来!”
王嘉诚虽然服食了长生不老丹,身体异于常人,但毕竟是血肉之躯,被横梁砸得骨骼尽碎,已活不过一时半刻。此时他脸上的青气尽消,眼神也恢复到以往的柔和。他奋力甩脱月儿的手,笑道:“你快逃命吧……其实,我根本不是你爹。”
“什么?”
“我从小就体弱多病,有一年病得快要死了,我父亲好不容易才将我救过来,可由于服药过量,导致终生不育……我又哪来的女儿呢?”
听到这话,本已半个身子进入密道的刘清清忽然停住了。终生不育?这样说来,难道……她的心猛地抽搐了一下,急忙朝月儿瞧去,果真与那人的面容依稀有些相似。一时间,她竟呆住了。
就在此时,一根房梁掉下来,砸在刘清清的身旁,而她竟无知无觉,口中不住地喃喃自语:“这不是真的……这不可能是真的……”
王嘉诚一声大吼,使出最后一丝力气将月儿推开。
月儿只感到一股巨力将自己掀了出去,身体便如同腾云驾雾一般,翻了几个滚,正好撞在刘清清身上。两人一同跌进了密道,然后就听到头顶上传来一声巨响,无数木屑瓦砾落下来,跟着便是眼前一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