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下山

龙念一趁着夜色下了山,殇离本来是极力反对的,怪他走的如此匆忙,可是他坚持一定要晚上下山,却又不告诉她原因,犟不过他,殇离只好答应。

晚宴结束之后,所有的弟子聚集到山门,本来殇离的意思是大家一起送送他,可是龙念一笑着说:“殇姨,这么大排场送我,难不成想让我一下山就成为众矢之的?”

殇离想想也是,如果这么一大队人马下山,难免不会引起别人注意,如果被人知道龙念一孤身下山,恐怕不少仇家会找上门来,就算是他武功不错,那也挡不住车轮战啊。

于是只好作罢。

“大家都回去吧。”龙念一只背了一个小小的包袱,装了几张银票,几件苏慕雪房中的小玩意,别的什么都没带。

“你路上小心。”

殇离是真心舍不得龙念一,这些年来她一直当他是个没长大的孩子,虽然嘴上一直是阁主阁主的叫着,可心里还是觉得这是当年那个因为药苦不肯吃药闹别扭的小孩。没想到一眨眼孩子就长大了,翅膀硬了,能自己飞出去了。

看着龙念一渐行渐远的身影,殇离心中突然有了诸多感慨。

“孩子,”自从龙念一登上阁主之位,这么多年来还是第一次没有叫他阁主,“如果哪天走累了,走不下去了,记得回来。这里永远都是你的家。”

“恩。”龙念一重重地点了点头,眼眶也有些湿润。

转身的一刹那,所有的伪装都卸了下去。

为了今天晚上,他用尽了所有的力气,去扮演那个从前的自己。

如今脱离的众人的目光,他终于可以做回自己,做回那个郁郁寡欢的龙念一。

想着今后就是自己一个人,心中也难免生出一番孤寂之感。虽然说高处不胜寒,但以前好歹还有殇离跟雪姬可以聊聊天,说说心事,可是从今往后,真的就只有自己一个人了,所有的心事都要往肚子里咽,所有的烦恼都只有自己一个人知道。

他把阁主之位传给殇离,一是因为真的不想让青竹阁毁在自己手中,二是因为他觉得这二十多年都是为了别人而活,之前是为了娘亲,后来是为了青竹阁,哪怕是当上青竹阁阁主之后,也被这个位子绑的牢牢的,从未为自己而活过。

看着风光无限,实际上比谁都孤单寂寞。

经历了苏慕雪的事情,他确实受了很大的打击,不过想想也算是自己的报应吧,让那么多人妻离子散,这下换到自己跟心爱的人分离。

把自己关在房里的这些天,大部分时间用来想念苏慕雪,剩下的时间也会想一些其他的事情。比如说现在做的这些事情有什么用?想来想去答案只有一个,就是没什么用。

既然没什么用,那还做这些干什么?

想着想着竟然有了一番顿悟。

于是他决定离开青竹阁,虽然失去了这么强大的力量,想要找到苏慕雪更是难上加难,可是他决定自己去找,而不是在房间里等消息,哪怕没什么结果,可至少是自己付出了的。

老人们不都说,一分耕耘一分收获么?

如果自己去找,是不是就会感动老天爷,让他找到他的慕雪姐姐呢?

而且,这些年的生活除了练功还是练功,几乎都没有下过山。真真是感觉虚度了光阴,趁着现在还不算太晚,下山去领略一下书中描写的大好河山,感受一下自然的秀丽风光。

这样一边走一边找,如果有缘分的话,自然会让他找到苏慕雪。

这么想着,心里也就豁然开朗了许多。

如果找不到的话,那么就把一生的时间用在寻找她上,也算是不枉此生。

雪峰山山脚是一个叫做青锋镇的小镇子,名字听起来很是凌厉,但实际上是个民风淳朴,路不拾遗,夜不闭户的地方。

龙念一趁着夜色下山,到青锋镇的时候天正蒙蒙亮,路上还没有什么行人,就连赶路的游子都还在熟睡,一片宁静祥和。

想了想还是继续赶路吧,这个时辰也错过了宿头,就算找了客栈也住不了多长时间,不如映着朝阳赶路,也别有一番风味。等着困了的时候随便找个大树什么的靠一下,也可以休息一会。

这些年在青竹阁虽然经常失眠,整夜整夜的在外面看雪,可往往太阳刚升起来的时候就回房去了,很少看过日出。现在看着初升的朝阳,静谧的村庄,心里面也觉得暖暖的,果然不是青竹阁可以比的。

出了青锋镇就是红树林,现在还不到时候,听说秋天的时候所有的树叶都会变成红色,火红火红的,远远望去,此起彼伏,好似一片火焰的海洋。

可惜如此美景不知道此生还有没有机会看了。

此番离开,不知道还会不会回来,可能是不会了吧。天大地大,游历一番尚且觉得生命短暂,哪里有功夫去走回头路呢?

不过既然看不到,也算是命中注定吧,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

这些日子,果然是参透了不少东西。

虽然红树林的树叶还没有变红,但绿油油的看起来也是喜人。

龙念一又不急着赶路,走走停停的,一会看看天上飞的鸟,一会看看地上的小虫子,也没有什么方向,看着路口就摘根草,随手一丢,草根指着哪边就走哪边,等出了红树林的时候已经是晌午,看了看正烈的日头,龙念一决定歇息一会。

靠着树干坐下,从包袱里拿出了带的干粮和水,一口干粮一口水,也不觉得难吃。

可能是心境不同了,对很多事情都会包容很多吧。

从前山珍海味的吃着,也没觉得怎么好吃,现在干粮就水,反而觉得是世间美味。

人还真是一种奇怪的生物。

吃完饭,龙念一靠在树上闭上眼睛,打算休息一下。

听着微风吹过树梢的声音,听着偶尔传来的鸟鸣,每一声都让人觉得心旷神怡。

可是,就在龙念一刚要睡着的时候,突然听见了一声不那么心旷神怡的声音。

“啊!”不知哪里传来的一声惊叫,不仅惊醒了龙念一,也惊起了林中的鸟儿。

虽然醒了,可是龙念一并没有睁开眼睛。

他不关心这叫声是谁发出的,也不关心它是从哪儿发出的,更不关心它是为何发出的。

以前的龙念一冷血,现在的龙念一冷心。

他不是行侠仗义的大侠客,也不是仗剑天涯的剑客,他只是一个在寻找自己心爱的女子的伤心人,其他的事情,与他一概无关。

可惜,有些事情,不是想要躲开,就可以躲开的。

除了叫声之外,他还听见了脚步声,很匆忙的脚步声,而且,这脚步声还是向着他这个方向过来的。

龙念一还是没有睁开眼睛。

虽然没有睁开眼睛,但是心下已经想到了不下二十种方法。

不过,三十六计走为上计,龙念一觉得就这么呆在树下还是不太好。就算他冷血又冷心,可是见死不救还是不太好。

所以他决定躲到树上面去。

躲到上面,就看不见,也就算不得是见死不救。

可是又可惜,还没等他飞身上树,这脚步声就已经到了他的面前。

“公子救命!”脆生生的嗓音,此刻却充满了害怕,甚至还有些颤抖。

龙念一不说话,不说救,也不说不救。

“公子!求求你救救我!”一边说着,少女还一边往身后看,似乎是在看追兵有没有追过来。

龙念一还是不说话。

“公子!”这下,声音里还有乞求的感情。

嗷呜——

龙念一没有想到的是,追着这个少女的不是人,而是狼。虽然是狼,但又不是狼群。

众所周知,狼是群居动物,几乎不会单独行动,而且就这么在大白天的出现,似乎也不太对劲。

但是龙念一也想不了这么多,因为就在他刚睁开眼睛的时候,就看见一匹狼向自己扑了过来,而那个少女,已经躲到了自己身后。

看来,这档子事情,不管也得管了。

龙念一抬手,仿佛只是想整理一下被风吹乱了的发丝,就那么轻轻的一抬,漫不经心的,可是下一秒,手指却掐住了狼的脖子,手指用力,那狼连最后的一声嚎叫都没发出来就歪着脖子,死了。

又是轻轻地一挥手,龙念一把狼尸丢在一旁,又闭上眼睛。仿佛刚才那惊心动魄的事情没有发生过一样。

可是躲在他身后的少女没办法把这件事当做没发生过,于是在他身后又躲了一小会,确定那匹狼已经死了之后,才绕到他前面,扑通一声,双膝跪下。

当然,龙念一闭着眼睛,没有看到这些罢了。

“公子,大恩大德无以为报,今后做牛做马听凭公子驱使。”听着年纪并不算大,说起这话来倒是一板一眼的,可是却没有旁人那种感恩戴德的口气,反而多了一分,呃,豪气?

“……你会做什么?”连龙念一都没想到他竟然会理她,话一出口自己也有些后悔。

“我什么都会!”见龙念一搭理自己了,少女突然觉得很开心,“挑水劈柴,做饭刷碗,琴棋书画,什么都会!”

“哦?”龙念一饶有趣味的挑了挑眉毛,还没听说过有人能把劈柴做饭这些事情跟琴棋书画联系在一起的,“你叫什么名字?”

漫漫长路,有个人做伴也好。

龙念一如是想。

“我姓许,叫无双,许无双。”

“名字倒是够大气。”龙念一笑笑,无双无双,天下无双,这名字倒不像是一般人家会给女孩儿家起的名字,不过他也不在乎这些,她身家背景如何,跟他又有什么关系呢?

“大家都这么说,”提起自己的名字,少女自豪的笑笑,现在的形态跟刚才被狼追赶的狼狈样子完全不像是一个人,“那公子叫什么呢?总不能让我一直叫你公子吧。如果只有我们两个到是无所谓,可若是在街上,我一喊‘公子’,岂不是有好多人应我?”

“我的名字么?”被她的话逗笑,怎么看她都不像是一个会被狼追的无路可逃的人,虽然此刻跪在地上,可丝毫没有什么低人一等的感觉,反而更像是在跟朋友说话,大大咧咧,毫无顾忌,这些年来,已经很久没有人敢这么跟龙念一说话了,“我叫楚璎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