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回忆

成功从人间道脱颖而出的段傲云成了谷主的入室弟子,生活用度更是又上了一层楼,之前见过的那个护法成了他的师叔,见面时还是那般冷冰冰的,没有什么表情。

从那天起,他所学的就是蝴蝶谷的独门武功,也知道了蝴蝶谷的一些不是秘密的秘密,也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他开始慢慢成为现在这个段傲云。

进入神仙道之后,他每天除了跟谷主学习武功心法之外,最大爱好就是沐浴,每天至少要泡上三个时辰,而且每次与同中都要撒上厚厚的一层花瓣,他觉得,只有这样,才能慢慢掩盖身上的血腥气。

谷中的人都说他脾气古怪,他自己也知道,所以一直没有放在心上。

直到遇见那个人。

段傲云清楚的记着,那次谷主说有事出去,什么都没有交代,就跟护法两个人消失了将近一个月,谷中的所有事情都交给他处理。

等谷主他们回来的时候,还带了一个小萝卜头。

矮矮的,白白的,但却总是一副很了不起的样子,见谁都是先从头到脚把人家打量一番,恨不得从鼻孔里出气跟人家说话。

然而,就是这个小萝卜头,成了他的小师妹,谷主的入室弟子。

他知道每任谷主只会收两个入室弟子,所以大家挣破了头希望能给谷主留下个好印象,好让谷主收为入室弟子,从此改头换面,过上神仙一样的生活。

可是万万没有想到,谷主竟然会从外面找了一个来路不明的小丫头,作为将来的谷主,或者护法。

所有人在私下都有讨论这件事,并且当着段傲云的面也毫不避讳。

“少爷,”彼时,谷里的人都是这么称呼他的,“你说那个小姑娘是什么来历啊,能让谷主看中了收入门下。”

按理来讲,他们应该叫那个小萝卜头一声小姐的,可是心里不服,嘴上也就没有礼数,此刻当着他的面叫一声小姑娘已经是给足了面子,私下里还不知道怎么编排呢。

“谷主的意思,我们又怎么会懂呢?”段傲云神秘兮兮的笑了两声,转了个弯,跑到了小姑娘的房中。

屋里的灯还亮着,一闪一闪的,灯下有个人影,也跟着灯光一闪一闪的。

“我可以进来吗?”敲了敲门,段傲云问道。

“可以啊。”虽然那时的许无双给人的印象是个高傲的人,但是相处下来会发现,那不过是她的一丝小孩子脾气,平时还是很好相处的。

段傲云进门的时候正看见许无双拿着针线坐在灯下,不知道在干什么。

“这么晚了还在干什么啊?”

“白天上山的时候不小心把衣服刮破了。”嘴上回答着,手上的功夫却没有停,一针一针的,缝的倒是像模像样。

“找个人帮你缝就是了?”养了那么多人不是白养的,如果凡事都要自己动手那又何必挣破头去当谷主的入室弟子。

听他这么说,一向大大咧咧的许无双明显有些失落。

“我知道你们都不喜欢我,别以为我看不出来,何必自找没趣。”

那一刻,段傲云觉得,这个小萝卜头或许不是他们所想的那样,也就是从那个时候,他开始对这个小萝卜头上心,把她宠成了谷里的小霸王。

“我帮你缝吧。”早看出来她虽然架势不错,但是针脚相当不均匀,等她缝完,这件衣服也快完了。

“谢谢师兄!”许无双倒是好不推脱,一把把衣服连带着针线塞到段傲云手里。

其实自从进了神仙道之后,段傲云就没拿过针线,上一次缝补还是在人间道的时候。

那时候他们每人只有三套衣服,足足穿了一年,平时训练的时候如果不小心很容易划破,所以当时他们每个人的针线功夫都不错,偶尔开一句玩笑,说道以后找了妻子也未必能有他们的针线活好。

可惜物是人非,当年一起缝衣服的人,如今只剩下他一个了。

不消一会,衣服就补完了。

许无双接过来左右看了半天,当真是比她缝的好很多。

“谢谢师兄。”

“举手之劳而已,没有什么好谢的。”段傲云无所谓的笑笑,“好了,我先走了,你好好休息吧。”

“师兄再见。”许无双站起来,将段傲云送到门口。

段傲云觉得,许无双跟谷里的其他人都不一样,她没有经历过畜生道和人间道,跟他比起来,她干净的像是一张白纸,什么都不懂,那么纯洁。

如果她能一直这么天真美好的活下去,该有多好。

所以,段傲云很宠她,把她宠的无法无天。

为了她,段傲云没少挨罚,她闯的祸,他接受惩罚。

谷主也不是不知道,只是从来没有点破过。

这本就是一个愿打一个愿挨的事情,而且只要到最后他们二人一个成为谷主,一个成为护法,其他的事情,并不重要。

许无双算不得练武奇才,但也算是天资聪颖,而且兴趣广泛,什么都想学,结果最后成了样样通样样松。

他还记得,许无双刚进谷那年是十二岁,梳着两个小包子头,穿着粉红色的小裙子,见谁都是趾高气昂的样子,真不知道长大之后得嚣张成什么样。

还好,许无双长大之后算不得是个大家闺秀,但好歹也不像小时候那么目中无人了,在谷中人缘还算不错,见了谁都是笑眯眯的样子。

许无双运气好,一进谷就是身份尊贵的小姐,所有人都要让她三分,谷中的规矩对她来说也不过是一纸空文而已。

他以为,只要他努力点,用功点,以后接了谷主的位子,就可以一辈子护她周全,就可以让她像小时候一样健康快乐的成长。

可是,就算他在努力,也对抗不了谷中的规定。

等到许无双十八岁,他二十五岁那年,谷主让他们二人接手畜生道。

那是许无双第一次见到蝴蝶谷的真面目。

刚听说这个消息的时候她还很兴奋,早早的就跑到他房中等着,叽叽喳喳的说着,她以为,畜生道是养牲畜的。

从小她的好奇心就相当旺盛,没见过的事情想尽办法也要见上一见。

“原来谷里吃的东西是自己养的啊?傲云你会么?那些动物小的时候是不是很可爱啊?”那个时候,她已经不再叫他师兄,而是直呼他的名字。

傲云。

段傲云不知道怎么回答她,只好笑着摸了摸她的头,跟她说:“一会你就知道了。”

只有面对许无双的时候,段傲云的笑容才是真心的,不论是微笑还是苦笑,笑意都是直达眼底的,而面对别人的时候,虽然也是笑着的,可是,明眼人都看得出来,那不过是脸上的皮扯了一下嘴角而已。

在去畜生道的路上,段傲云一直在想一会许无双得知真相之后会有什么反应,他该怎么办。

还没到畜生道,远远的就听见里面此起彼伏的惨叫声。

一瞬间,那些他以为已经忘记了的往事全都浮现了出来。

所以,在许无双还没有反应之前,段傲云的脸色已经变得惨白。

那个时候,许无双还没有发现有什么不妥。

二人走到畜生道门口的时候,早就有人等在那里,恭敬的冲他俩行了礼。

“少爷,小姐。”能掌管畜生道的人必然是冷血无情的,别说扯出来的微笑了,此刻面对着段傲云和许无双,脸上也是那副残酷的表情。

段傲云面无表情的点了点头,示意他把门打开。

一开门,一股酸臭的气味扑鼻而来。

许无双厌恶的捂着鼻子退开。

“傲云,这是什么味啊?好难闻。而且,怎么会有人的声音呢?那些动物很难养吗?”

听到这话,一向处变不惊的畜生道训诫官也有些失笑。

早就听说谷里的小姐是个天真的人,但是没想到,会这么天真。

段傲云牵了她的手,一步一步地往里面走去。

有些事情,还是让她自己去看比较好。

门里面并不是普通的房子,而是一道长长的阶梯,阶梯下面,才是真正的畜生道。

顺着阶梯往下走,那股酸臭的气味越来越浓,惨叫声也越来越大。

还没等许无双反应过来,突然不知道从什么地方扑过来一个人影。

段傲云眼疾手快的一脚踢过去,那人飞出去撞上墙壁,而后倒在地上,抽搐了两下,就再也没动了。

“傲云……”许无双紧紧抓了段傲云的手,声音有些颤抖。

“无双,这才是畜生道,你明白吗?这才是真正的蝴蝶谷,你所看见的,不过是蝴蝶谷最美好的一面而已。”在这个时候还能笑出来,段傲云自己都觉得佩服自己了。

听他这些话,许无双愣在原地。

其实早在进门的时候她就觉得事情好像不是她所想的那样,纵然她是天真,但是还没有天真到傻,有些事情,不过是她不愿去往坏的一方面去想罢了。

再也忍不住,许无双侧身伏在墙壁上不停的呕吐。

段傲云叹了口气,轻轻地拍着她的后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