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边的月亮也似是不忍看到如此噬血的场面,窜进了厚厚的乌云之中。
凉风袭来,浓厚的血腥气瞬间扩散,弥漫至整个咸阳城。
一路走来,王枫的心被狠狠地震撼了。
他何曾见过如此血腥、如此惨烈的情景。
残肢乱飞,鲜血喷洒,受伤的哀号,骨头的断裂声在这里随处可见,随处可闻。
这里,显然和他在山上所学的圣人之道格格不入。
在这里,人命并不值钱,这里随时都有人丧命。
血,仿佛廉价的自来水,慢慢地渗入到地底。
看着如同魔神降世一般的黑衣人,轻轻挥舞着那柄青锋长剑,每挥出一剑,王枫都会听到一声惨叫,然后就见到一个王府的侍卫被抛飞,或是身死,或是受伤倒地。
整个通往王府大门的回廊里已经堆满了王府的侍卫的尸首,而黑衣人依旧面不改色的把剑挥向一个又一个向他们冲过来的王府甲士。
其实王枫也知道,若是黑衣人不狠下心来杀了这些兵士,恐怕此时躺在地上的就会是他们了。
王枫不停的这样安慰着自己。
可是当王枫看到一个又一个活生生的人就这样倒在地上,变成一具具冰冷的尸体时,王枫再也无法解开心中的心结。
他不是这个世界上的人,并不能像这个世界上的人一样,视人命如草芥。
他没有那种麻木不仁的心。
“难道,活在这个世界上就一定要杀人吗?”
王枫低低地问着自己。
“一个人的血,到底是冰冷还是沸腾?”
“我以后也会变得像他们一样吗?”
他的呼吸,不知何时变得急促起来。
“不…”
胸前的珠子突然亮了起来,悬浮在空中,发出一道道绿色的光芒,照在王枫的身上。
“古之善为道者,微妙玄通,深不可识。夫唯不可识,故强为之容:”
耳际,似是传来师傅那低沉而又慈祥的声音。
“豫兮若冬涉川;”
“犹兮若畏四邻;”
“俨兮其若客;”
“涣兮其若凌释;”
“敦兮其若朴;”
“旷兮其若谷;”
“混兮其若浊;”
“澹兮其若海;”
“泊兮若无止。”
“孰能浊以静之徐清?孰能安以动之徐生?”
“保此道者,不欲盈。夫唯不盈,故能蔽而新成……”
那一句句低声的呼唤,仿佛是和煦的春风,抚平了王枫那颗躁动的心。
“善恶之道,存乎一心。君子小人,亦在一念思量。”
王枫突然悟了。
“生老病死,乃天道轮回,不可逆转。”
“我,只要顺着自己的心就行了。”
此时的王枫看着黑衣女子的目光突然变得平和起来。
“小友,你怎么了?”
看着身边好像有些不对劲的王枫,老者关切的问道。
王枫一愣,随即反应过来,看着老者低声说道:“哦,没什么,只是呆在这里有些不舒服罢了。现在已经好多了。”
老者顺着王枫的目光望去,看着满地尸体,似是有些明白了。
老者微微一笑,大有深意地望着王枫:“小友,以后你就会明白了。”
“嗯”,王枫低低地应了一声。
“师傅,大门快到了。”
黑衣人单手一动,一道剑芒从剑尖射出,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重重地向前方劈去。
“砰”
“啊~”原本冲过来的四名王府侍卫瞬间变成一团血肉。
“钜子,钜子被救出来了。”一个眼尖的墨家剑客,看着远处走来的三人欣喜道。
原本在大门处血战的墨门子弟眸子里瞬间变得狂热起来,手中的长剑似是变得更加锋利了,短短地一会儿,便有十数名王府守卫倒在了血泊中。
“此处不是久留之地,墨家弟子听令,速速突围。”
老者沉声大喝一声,声音隔着老远,却也清晰地传到每个墨家剑客的耳中。
“诺”
“钜子,您这是要去哪呀?莫非是我王府招待不周?这么快就要离去?啧啧,前辈您怎么也不提前跟我说一声再走呀?在下也好送送您呀!”
黑暗中突然走出一个短褂的老者,从远处缓缓走来。王府的侍卫一瞬间便已尽数退下,站到那名老者的身后。
竟然是他,王枫目光一凝。
“先天之境?王恬已走,王府怎么还会有先天之境的高手?”
看着那个走出来的老者,钜子喃喃自语一句。
不难听出,他的声音有些颤抖。
神州大地,地大物博,人口数十亿,如此庞大的人口基数,可想而知,习武之人该有多少。
但是武者也有高下之分,分别被分为三流、二流和一流高手。
一流高手之上,便是后天巅峰,凡能到达此境者,无一不在神州大地有着赫赫的威名,若是参军,最少也是一个偏将军。
甚至连一些小门小派的掌教或者掌门都是这等境界。
而墨门却训练出了近百人的后天巅峰武者,所以,当时钜子在谈到此事的时候,以他的城府也不禁有些失态。
而在后天巅峰之上,便是那先天境界的强者。
据传,凡能到这等境界之人,体内的真气可以循环不息,自成一个天地。甚至可以腾云驾雾,如那小鸟一般在天空自由地飞翔。
不要看后天巅峰和先天之境只是一线之隔,但仅仅就是这一线,不知难倒了多少天资惊艳之辈,大多数武者都被困在了这一层,终生永无寸进。
但是一但突破到先天,好处也是惊人的。
不但寿元增加到三百岁,甚至还可以青春永驻。所以,当王枫看到王恬的时候,他才会显得那么的年轻。
而且先天高手和后天高手也是天与地的差距,一个先天高手可以单挑数百个后天高手,而立于不败之地。
“砰”
一声重响,碎石抛飞,尘土飞扬。
王府的大门重重的砸在地上,碎成两截。
从漫天的灰尘之中,咸阳令在随从的护卫下,风尘仆仆地闯了进来。
从王府甲士手中明亮的火把中,咸阳令清晰地看到一身青衣的王管家。
当下虚空一礼,隔着老远,对着王管家朗声道:“下官来迟,还望恕罪。”
俗话说宰相门前七品官,王管家深得王恬信任,咸阳令也不得不低头赔罪。
王管家微微一笑,对着咸阳令还了一礼:“说得哪里话,大人为救鄙府,远道而来,在下感激不尽。”
咸阳令顿时心中一宽,沉声道:“王管家放心,在下带来了五百弓弩手,一定剿灭刺客,还王府一个清静。”
说完,咸阳令右手一挥,立时门外便冲进来一队手持长弓的秦国甲士,在咸阳令排成三排,拉弓上弦。
锋利的箭镞在月光下泛着渗人的幽光。
“禁军,竟然是禁军。秦王竟然将护卫王宫的禁军都掉过来了。”
看着排在咸阳令身前神情冷峻的长弓手,王枫心中翻起滔天巨浪。
形势对钜子这一方是越来越不利,王枫粗略一扫,此时的黑衣人已然不足百人,而且还大部分都负着伤,而王管家那边却占据着绝对的优势。
不算王府的侍卫,仅仅就是咸阳令带来的禁军,就足有五百之数。
而各处,还有王府侍卫源源不断地聚集。
钜子一言不发,冷冷地看着王管家,似是在思考着什么。
而墨家剑客都冷冷地聚集在钜子身边,将钜子围在中间,看他们的样子,竟然也没有丝毫的惧意。
一时间,场上顿时僵持了下来。
两放人马都在冷冷的对峙,一股沉重的气息压在众人的胸口,都好似要喘不过气来了一般。
王枫清楚的知道,这只不过是暴风雨来临前的平静罢了。
“你想怎么样?”
突然,钜子开口了,率先打破平静。
王管家哈哈一笑,接着脸色一板,对钜子沉声道:“今日你墨门在我王府里放火杀人,实在是最不可赦。”
钜子冷冷地看着王管家,面色没有丝毫波动,他知道,王管家定有下文。
果不其然,王管家话锋一转:“不过嘛,念在你墨家有功于百姓,若是你肯屈身在王府安享晚年,你的这些弟子我可以放他们走。”
好大的魄力,王枫心中一抖。
“墨门弟子在王府杀人放火的事就这么算了?”
“不可啊!钜子。”
“是啊,钜子,我等拼死一战也定可保钜子安全逃出这咸阳城。”
还没等钜子发话,围在他身边的墨家剑客便像炸了锅一样,顿时喧嚣起来。
好些人都又拔出了长剑,仿佛只要钜子一声令下,就要向秦军杀过去一般。
王管家毫不理会那些墨家弟子的话,只是冷冷地看着钜子,淡淡道:“你应该知道,我如此做已经是仁至义尽了。”
钜子先是看了看群情激奋的墨家子弟,然后又看了看手持火把,神情冷峻的王府侍卫和秦国兵士。
长叹一声,上前一步,道:“墨家弟子听令……”
“秦狗,受死吧!”
钜子话还没说完,便见有一个黑色的身影凌空向王管家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