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深沉,天气渐渐转寒,楚枫和猗垣穿过了朱雀大街,走出了卞稽城的东门,向前行约一里后便来到了照眉池旁。只是照眉池人头涌动,一眼望去,密密麻麻、尽是望不到边的陈人,楚枫和猗垣只好站在外围,观看这照眉池的景色。
楚枫和猗垣试了几次,无奈太过拥挤,楚枫索性也就放弃了。不远处有一块大土垒,楚枫便和猗垣站在上面,观看这一年难得一见的花灯节。
照眉池位于插箭岭东侧,相传它是武灵王在骑射之余的休息歌舞之地。宫女们在献歌起舞的前后,常在水边楼台梳妆照眉,故有梳妆楼照眉池之称。
武灵王死后,连连大战,这照眉池也就渐渐地荒废了下来,最后成为了陈国百姓游览的风景之地。
照眉池共占地72公顷,池面浩大,风光秀丽,左右两侧载种了一些古树,树木葱葱,一片绿色的气息。
虽是夜间,楚枫也不禁感受到了几分清爽,蓦地一阵风儿吹过,照眉池湖水微波荡漾,朵朵涟漪荡漾开来。
此时莫约有几万人聚集在照眉池旁,男人、女子、老者、小孩、士子、小姐、贵妇们穿着各色的服饰,享受这难得的欢庆和祥和。
观看此情此景,士子们不禁豪气大发,在旁人的惊叹中倒也留下些美丽的诗词,人群中穿插这一些小贩,沿街叫卖着自家的货物。
“猗垣,我还有几日。”突然,楚枫有些莫名其妙地开口了,这没头没脑的话让猗垣不禁一愣,旋即他又反应过来,公子这是在问离开陈国的时间呢!
“家中的财货早就收拾好了,侍女奴仆们也都遣散了,只是有些田产和宅子一时不好变卖,估计还有个三五日就差不多了。”猗垣想了想,便对楚枫都说了出来,猗垣颇有家资,地产也较为丰富,那些不动的田产和宅院不可能一次性出手,商人们一时间也拿不出如此庞大的金银,所以就这样耽搁了。
楚枫哦了一声,表示明白,接着又说道:“去越国的路,你都安排好了吗?路上会不会有些不便?”
世道混乱,交通不便,盗贼蜂起,此时又没有商号银票,商旅们出门做生意都是随带着大量的现银。猗垣如此庞大的家资,在盗贼们眼里可是一块肥肉,说不定人还没到越国就先把命丢下了。
猗垣淡淡说道:“公子放心,我已经将大部分金银藏在一处隐蔽处,我们走时只需要带些贵重之物即可,到时候在越国站住了脚跟再将这些金银运过去就行了。”
楚枫点了点头,猗垣是一个做事比较稳重的人,什么事都做的一丝不苟,叫人颇为放心。
“快看,花神灯。”突然,人群里爆出了一个响亮的声音,旋即大部分的目光飘向了河流里。
一个高达三尺的花灯静静地漂浮在池水上,那花灯形似一个女子,神情娇艳,美丽异常,长裙偏偏,活灵活现。浑身仿佛是被红光包裹了一般,泛着淡淡的光晕,周围有十数盏造型奇异的花灯包裹,一切混若天成,真实无比。
站在楚枫不远处的赢均瑶二人不禁看的呆了。
“梦儿,你帮我把它取上来好不好?”赢均瑶痴痴地说道,女子总是喜欢美丽的事物,赢均瑶也不例外,在看到花神灯的第一眼她就被它吸引住了。
“这个,公主我……”梦儿有些为难,虽然她也很喜欢那盏艳丽夺目的花神灯,但是和公主的安危相比,这又显得微不足道了。
“梦儿姐姐,帮帮我嘛。”赢均瑶没有一点公主的风范,摇着梦儿的手臂像一个小孩子般撒娇。
“好吧,不过公主你可要答应我,不许乱跑。”梦儿思考了一阵,看着赢均瑶说道。
“嗯,嗯。”赢均瑶小鸡啄米般点头。
“我去去便来。”说完,梦儿脚尖轻轻在地上一点,身子腾跃而起,像是柳絮一般,忽左忽右,说不出的潇洒,不一会儿便消失在原地。
“别抢,这花神灯是我的。”
“都他妈住手,谁敢抢这盏花神灯老子跟他拼命。”
士子们完全沸腾了,老人们曾经说过,花神灯代表着花神,如果谁能在一年一度的花神灯节上抢到花神灯,不但会得到花神的祝福,更能和心仪的女子白头到老,相伴终生。
一些士子们把鱼竿抛起,想要用鱼钩将花神灯勾住,可是花神灯在河水的中心处,鱼竿又能有多长,一个个全部都落到了水中。
“扑通”
终于,有一个士子忍受不住跳到了河里,前几天才下过大雪,虽然天气回暖,河水开始解冻,但此时的池水依旧冰凉刺骨,那名刚刚下水的士子浑身都打了一个激灵,连忙又爬上了岸。
即使他并没有成功,但是他却给了其余的士子们一个很好的范式。
“扑通”“扑通”“扑通”“扑通”
一连串的落水声响了起来,士子们争先恐后的向河里跳去,溅起一朵又一朵水花。
无数个不惧严寒的士子们像是鲤鱼跃龙门般的向前涌去,本来还有些士子们准备看热闹,不愿意冒着生命的危险去抢夺那盏美幻美伦的花神灯,但是后面疯狂涌过来的人群却将他们一个个挤进了水中。这就造成了一个奇怪的场面,站在前面的人想到后面去,而站在后面的人却又不停地往里挤,所造成的结果显而易见,随着一连串的落水生,千余名士子收拾不住,都掉进了池水里。
场面顿时混乱了起来,孩子们的惊呼,落水士子的哀嚎,贵妇小姐们的尖叫,无数的声音交织在照眉池的上空,划破了漆黑的夜。
赢均瑶目瞪口呆地看着眼前混乱嘈杂的场面,小嘴微张,呼吸急促,一双玉手将衣襟抓地紧紧的:“好壮观的场面啊!”
几万人混乱的场面,数万人的人互相推搡、践踏,无数的士子前赴后继地落入冰冷的池水中,这何止是壮观,简直是壮烈啊!
一夜过后,不知有多少人要死于非命,横尸于此。
此时楚枫所站的小土垒已经被人挤满了,一些为了躲避混乱的人们拥挤在这狭小的土包上,形成了一堵密不透风的人墙。
土包下无数人惊慌失措的四处奔走,无疑更是加助了混乱,虽然有些陈国甲士不停的在高呼想要维持秩序,但是混乱的人群哪里会听他们的,他们就像是一颗小石子随即淹没在人们的汪洋之中。
……
“卞稽令大人,人群已经失控了,兄弟们已经坚持不住了,还请大人下令,将禁军派出来,不然光靠我们几个人恐怕很难……”一名身高六尺,身披铠甲的陈国甲士跑到卞稽令身边沉声道。
“废物,哼,这点小事你都干不了,要你有什么用?”卞稽令莫约五十余岁,国字脸,鄂下有一簇胡须。显然,此时的卞稽令极为愤怒,胡须都在发抖:“给我滚回城里去,如果城里再出什么乱子,你就自尽以谢王上吧!”
“诺”
这名陈国军士不敢答话,对卞稽城施了一礼,接着转身离开了。
“哼,今日王上将整个都城都交给我,甚至还将一部分禁军都给我掌控,还出了这么大乱子,明天那些言官们又要嚼三嚼四了。不过我乃王室血脉,贵胄之身,估计王上也不会如何责罚我。”卞稽令的小眼睛微微眯起,又慢慢睁开,对着身边的亲卫沉声吩咐道:“传令,将羽林营调入照眉池,凡有不尊号令者,杀!”
“诺”
一名亲卫奉命走了下去,立时又有另一名亲卫补充了他的位置。
“哼~这些贱民,不杀一些就不会乖乖听话,真是贱民德行!”
卞稽令的眸子里闪过一丝暴虐的光芒,他似乎忘了,他所有的吃的和用的,都是这些贱民不分昼夜辛辛苦苦劳作供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