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刘琼,你怎么了,没事吧?”一个从另外一个包厢里走出来的,看样子三十出头的,齐肩直发,画着精致妆容的女人,看到双手扶着水池旁的大理石池面的刘琼,问道。

刘琼抚了抚头发,有气无力地说道:“没事了,我们进去吧,这单出版任务,我们一定要拿到。”

“您是刘琼的同事吧?”秦烽看着这个陌生的女人问道。

“你是?”

“您好,我是刘琼的朋友,她喝多了,刚才又吐了许多,我想她现在应该不能工作了,所以我要送她回家,麻烦你了。”说着,秦烽不管刘琼的挣扎,拉着刘琼就出了KTV,把刘琼塞进了副驾驶的座位,就把车往刘琼住的公寓开去。

一路上,刘琼都没有说话,安静的像个孩子。只是静静地看着窗外,秦烽也没有说话,他有些气愤,从朋友的角度,他不能忍受刘琼为了工作,这么不爱惜自己的身体,那个见鬼的什么出版任务,会比自己的身体健康更重要吗?

打开公寓的门,刘琼就窝在沙发里面一动也不动,秦烽也是第一次来刘琼住的公寓,他很惊讶,没有想到一向打扮时尚的刘琼,住的公寓居然这么…这么幼稚,幼稚的可爱,秦烽想不到别的形容词了,刘琼住的公寓,整体都是以暖色调为主,走进门,就能看到客厅里面巨大的史努比,沙发也是粉白色的城堡造型,电视墙上满满地都是迪斯尼的卡通人物。就连穿的拖鞋都是玩偶造型。

秦烽去厨房倒了杯热水,维尼熊的陶瓷杯,递给刘琼。

“先喝点热水,暖暖胃。”

刘琼没有回答,沉默地从秦烽手中接过了水。

“你晚上吃了吗?一定没怎么吃,就喝了很多酒?我刚刚看见你的厨房里还有些燕麦,我去给你熬点粥,你先去洗个澡,洗完吃点就早点休息。”说着秦烽就转身准备去厨房。

“你走吧,我不要你的施舍。”刘琼终于开口了,但是她的话却让秦烽怔了一怔。

秦烽又转过来,语气有些不忿,“我不是施舍,我只是作为一个朋友,表示对你的关心,你现在这样,自己不心疼自己,难道你不知道你的爸爸妈妈也会心疼的吗?”他不喜欢看见这样的刘琼,这样不爱惜自己的刘琼。

“我没有妈妈。”刘琼面无表情地说道。

听到刘琼这样说,秦烽不知道怎么样接下去这话,他不知道刘琼这句话是什么意思,他对这样的刘琼感觉到陌生,感觉到心疼,他认识的刘琼是阳光的,是开朗的,而不是像现在这样,面无表情地坐在那,说着一些他听不懂的话,让人无法捉摸。

客厅里面的落地灯散发出柔和的光芒,白雪公主和七个小矮人的茶几上,有一红一白地小金鱼,安静地在摆动着鱼尾。或许是这样的夜晚太宁静,又或许是因为刘琼真的压抑了太久太久,她突然有了倾诉的欲望。

“我六岁时候,我妈妈离开了我和爸爸,和很多电视剧里面的狗血剧情一样,她认识了一个比我爸爸有钱,据她说是更懂她的男人,于是,她抛弃了我和爸爸,在一个大雨滂沱的夜晚,在爸爸的苦苦哀求之下,她还是毅然决然地提着箱子走出了家门,甚至,她在离开家门时,都不记得要看我一眼,或者跟我告个别啊,那也行啊,但是她没有,什么也没有给我留下。”

刘琼的思绪仿佛回到了二十年前,那个大雨滂沱的夜晚,六岁的小刘琼躲在卧室的门后面,看着爸爸的苦苦哀求,看着妈妈的厌恶地骂着爸爸没出息,小刘琼不明白,为什么一夜之间,全都变了,温柔的妈妈,宠爱自己的爸爸,她温暖的家怎么会变成现在的这个样子,妈妈提着行李箱,跑了出去。

刘琼也不明白,当初那时候是什么样的力量,推着她跟着妈妈后面跑了出去,她看到一个陌生的叔叔接过妈妈的箱子,然后发动汽车,刘琼一直在小汽车后面追着,喊着,“妈妈,妈妈,妈妈…”

大雨肆意地砸向这片大地,小刘琼也一直在后面跑着,拖鞋也丢了一只,小刘琼也没有察觉,只是心理面有个声音在告诉自己:“把妈妈追回来,一定要把妈妈追回来!”

“小琼,小琼…”爸爸在后面焦急地喊着刘琼。

“啪!”的一下,小刘琼摔在了地上,雨水打在她的脸上,分不清哪是泪水,哪是雨水,爸爸从后面赶了过来,紧紧地把小刘琼搂在怀里,“小琼,没事吧,有没有摔着哪?”

听到爸爸关切的话语,小刘琼哭得更大声了,“爸爸,爸爸,怎么办,我以后没有妈妈了,我们以后没有妈妈了,爸爸,呜呜…爸爸…呜呜…”

“没事,孩子,没有了妈妈,你还有爸爸,还有爸爸啊,爸爸会一直陪着你的,不怕啊,乖,咱们回家。”

度过了没有母亲的童年,在父亲的悉心照顾下,刘琼也是很快乐幸福地长大,只是她和爸爸之间,都有这种很好的默契,就是从来不提起她那如今也不知道身在何方的妈妈。

父亲的坚韧和善良、大度深深感染着刘琼,渐渐地,她也按着爸爸的期望,成为了一个坚强、勇敢的姑娘。大学毕业之后,也顺利留在了出版社工作,后来,她还遇见了那个让她心动的男孩,也就是秦烽,虽然秦烽现在是邬琪琪的男朋友,虽然刘琼的心里也曾经深深地失望过,但这一切都还能称得上生活,刘琼很喜欢秦烽,虽然她知道自己将来并不一定有机会和秦烽在一起,特别是知道他和邬琪琪在一起之后,但是她还在默默地喜欢,她想过,或许有一天,她能遇到真正的那个只属于她一个人的王子,就能把秦烽忘记。

只是她美好的愿望还没有实现,噩梦就再次降临在她这个已经破碎过的家庭了,刘琼的爸爸在去菜市场买菜回来的路上,出了车祸,而肇事司机又逃逸了,由于菜市场附近有很多送货的来自郊区的货车,加上当时人流众多,警察也没有办法找到那个肇事司机。

刘琼爸爸被好心的市民送进医院后,由于抢救及时,保住了性命,但是由于刘琼爸爸年岁已经很大,脑部又受了重创,无法恢复,所以现在智力退化到三岁儿童的状态,生活也不能自理。

刘琼的家庭只能算得上是小康之家,爸爸现在又退休了,原本刘琼工作了之后,加上爸爸的退休金,是可以过得很宽裕的,但是一场手术下来,加上后续的给爸爸的营养供给,还有请陪护照顾生活无法自理的爸爸,家里的积蓄就所剩无几了,但是刘琼的爸爸现在还要留在疗养院,请专门的陪护照顾,每天都有很大的开销,凭着刘琼一个人的薪水,已经十分困难了,所以她才想要替出版社拉出版任务,这样就能有提成,也能勉强应付刘琼爸爸在疗养院的花销。

“所以,你看,我没有办法心疼自己,因为我现在没有这个资格,我还得照顾我爸爸。”刘琼把这多年一直埋在心底的秘密和这么久以来的巨大压力说了出来,心理面觉得舒服多了,虽然还是没有办法解决现在的事情,但是倾诉本身就能释放压力,不然,刘琼不知道自己还能撑多久。

听了刘琼的话,秦烽久久没有说话,他也不知道自己应该安慰刘琼些什么,或许他觉得现在一切安慰的话对于刘琼来说都是多余的,她需要的或许只是一个好的倾听者。

刘琼的故事让秦烽同情的同时,更多的是震惊,他不敢想象刘琼到底是一个怎么样的女孩,她这样爽朗,甚至丝毫看不出来是来自单亲家庭的孩子。但是她又是这样的脆弱,他看着刘琼平静地说完她的故事,眼泪一颗一颗地滴落在沙发上,她紧紧用双手环抱着自己,肩膀轻轻地颤着。这一刻,秦烽想不管一切地去拥抱刘琼,无关于感情,只是单纯地想给这个女孩一个温暖的拥抱,他还是忍住了。

“你爸爸现在在哪家疗养院?我明天想陪你去看看叔叔,好吗?”秦烽用纸巾轻轻地为刘琼擦去眼泪,坚定地看着刘琼说道。

不知道为什么,这一刻,刘琼不想拒绝秦烽,不想拒绝温暖,“好。”她点了点头。

照顾完刘琼,从她家公寓出来后,秦烽一拍脑门,才想起了邬琪琪还和樊圣轩齐落落在KTV里面呢,他出来的时候,只顾着担心刘琼,也忘记跟他们打招呼了。一想到这,秦烽拿出手机,又看到几个未接来电,马上给邬琪琪拨了过去。

“你去哪了?电话也打不通,我们等了你那么久也不见你出来,樊圣轩还特地去男卫生间找你呢!”邬琪琪一接到秦烽的电话,忙担忧地问道。

“那个,颉,不好意思,我在卫生间门口碰到一个同事,他女朋友要和他分手,他一时伤心就喝多了,我送他回去,忘了给你打个招呼,手机也是静音模式,没有看到,对不起啊颉。”秦烽有些心虚,他觉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刘琼的事情,他直觉如果邬琪琪知道了肯定会有一些不必要的麻烦,所以他决定不告诉邬琪琪关于刘琼的事情。

很久很久之后,当秦烽再回头看他和邬琪琪之间的种种的时候,他不知道有没有后悔今天瞒着邬琪琪的这件事情,但是世界上没有后悔药,他也没有办法再次重新回头做一次选择。谎言有时会是很好的东西,有时又是一颗定时炸弹,把所以曾经的美好,都炸的粉碎,尸骨无存。

挂了电话,秦烽倚着车门,抬头看了看刘琼的那扇窗户,柔和的床头灯光,透过窗户撒下来,也撒进了秦烽的心里。秦烽摆了摆头,赶走那些纷繁杂乱的思绪,拉开车门,开车回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