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薄太后霎时顿住,手从窦子衿的双臂上缓缓松开,一股嘲弄的声音传入窦子衿耳中:“呵。呵呵……呵呵呵…宫凌?”随后一个不备重重瘫坐在地上。窦子衿紧忙上去搀扶却被薄太后一手甩开,哀道:“哀家怎么会忘了这个同样产下王子的宫凌呢,同样都是女人,同样都生了儿子,同样都被人怀疑,可为什么哀家没有把所有的事情往哪个人身上想过…漪房,你说,你说我们该怎么办?”

窦子衿道:“如说应付臣妾倒是有法子,可…就怕委屈了三位王子。”

“如今代宫是不能呆了,哀家虽然可以护他们周全,可护的了一时哪能护的了一世,宫凌既然能在众目睽睽之下杀了大世子殿下就一定有法子再铲除他们,幕慈死了,哀家不希望他们在被别人下毒手。”

“自代王后去世之后便有传代王宫中有不祥之物,但凡沾染上手的必定得上怪病不治身亡,不如太后依计行事,就说是三位世子其中的某个人因思念母后而去代王宫悼念所以不幸染上怪病,其余二兄弟皆被传染。”

“那,消息散去之后该如何让三位王子安身呢?”薄太后担忧道。

窦子衿笑笑:“太后莫怕,早前的凌香庙里有个老主持,因臣妾来代国多年时常前去进香所以便逐渐熟识,早前便听说凌香庙的后山有一处山洞,洞中乃是凌香庙第一任主持同她们的大弟子一起修筑,虽说只是个山洞,里面却是该有的应有尽有,只要代王再派去些下人士兵暗自保护,三位王子就一定平安无事了。”

“此计果真可行?”薄太后再次说道。

“果真。”窦子衿点头坚定。

回过身子,薄太后看着三个泪眼婆娑的孩童眼巴巴的看着自己,可怜的模样又惹她开始轻泣,上去将他们拉入怀中说道:“可怜我的孩子了。”

刘然三兄弟身染怪病的消息很快就在代宫蔓延开来,刘恒连夜派人将他们遣送凌香庙并下旨要刘然三兄弟永世不得回朝,而在宫中却是说刘然三兄弟则是相继病死。正所谓,有人欢喜有人愁,宫凌得知这一消息之后非但不高兴反而独自将自己关在房中许久,她在愧责?不,她是不敢相信,早一朝她还在想着如何更好的利用贺兰诺儿铲除刘氏三兄弟,如今却不费吹灰之力将他们一句拿下?宫凌不傻,她也懂得再实之根必伤的道理,可她却是百足之虫,死而不僵。

孟初寒带来的消息让窦子衿悲痛万分,数月未见的雏玉居然将自己独自关进了王后宫,她瘫在榻上,浑身无力,嘴唇斑白,面色憔悴。一抬头,当雏玉望见那朝思暮想都要见到的人的面孔之时却如同发了疯的狮子将所有人都拒之门外。

王后宫的大门紧闭,站在门外的窦子衿早已经泣不成声,孟初寒搀扶着她颤抖的身子一边安慰着,一边帮她擦去眼角的泪。

“这到底是怎么了?!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为什么让我的雏玉小小年纪却要忍受这样的痛苦!!”窦子衿失声喊道。

孟初寒用尽了力气拖住她下坠的身子不让她倒下,便吃力说道:“也许是雏玉不想连累妹妹吧,妹妹可曾知道,雏玉这孩子心思细腻,自个自知染上了这等病如何让你深陷其中,这病是治不好的,如今雏玉能拖这么几个月已经不容易,妹妹节哀吧。”

窦子衿一把甩开孟初寒,嘶声道:“你让我怎么节哀,她是雏玉,是雏玉!这么多年来陪在我身边的人,我早已将她当成自家姐妹,虽然我一开始总是防备着她,可在她刚离开我的那一天我才恍然大悟原来我早已经将她当成了依赖,馆陶和启儿都是她带大的,如今却因为那个代王后生前的病就要我与雏玉生死相隔,不可能,我不允许我不允许!”

“你不允许又能怎样?你有馆陶,有启儿,可雏玉只有你,若因为雏玉的病将你的身子也弄垮了,你让雏玉死了之后怎有脸见人?”孟初寒破天荒的打着嗓子说了话:“雏玉是个聪明人她知道该怎么做,如今她选择自己一个人独居王后宫就自当有她的理由,正如妹妹所说,雏玉最起初跟着你的时候你从未真心待过她,而如今她离开了你才懂得原来真正对你好的人就在身边,那为何妹妹如此不懂得通情达理,雏玉为何要将自己与世隔绝,不是为了他人着想而是不想让你也跟她一样染上怪疾不治身亡,这病无人能治,就像代王后死前下的诅咒,她不安稳,也不会让我们安稳一样。”

“雏玉…雏玉!!!”

长发凌乱,一身白色素衣,面色枯黄嘴唇斑白的雏玉此刻正蹲在王后宫的门前哭泣,眼角的泪水遮住了她整张脸蛋,悲戚的模样眉头紧皱在一起。

所有的话她都听到了,包括窦子衿口中的那个‘起初跟我的时候我从未真心待过她’,她缓缓站起身子,走到王后宫吊坠的大白帘纱处,咬破自己的手指开始在帘上书写。除了这几个月的吃喝用药,雏玉没让任何人去找过窦子衿,不是她不想,而是她想知道在窦子衿的心中,究竟有没有自己,如今看来,自己多虑了,数月,她从未间断过寻找自己,就算从一开始就未真心待过自己,到最后,她还是能如愿以偿的见到自己想见的人,单凭这一点,她雏玉,死不足惜。

她仍记得,那年,亦玉将她带到身边千叮咛万嘱咐要让她务必保护好一个名叫都子衿的女孩儿,前去代国,她会化名窦漪房成为代国的家人子,日后,自己是要助她登上后位的人。那时候的雏玉还想,她不过是一介女子,怎能有这般胆识敢于深宫妃嫔抗衡,第一眼见到窦子衿之后,她就开始默默的告诉自己,不论如何,这个女人,自己一定要好生保护,关键时刻,哪怕是豁出命去,都在所不辞。她也不想离开,是个人都不想在自己风华正茂的时候选择离开,可天不怜人,阎王要你三更死岂能留你到五更,这个人间,她受过的,见过的多了,也就不再挂念了…

拿来剪刀,她一手扯下纱帘折成帕子,虚弱一笑,缓缓走到宫门,开了个缝,从缝中将帕子塞了出去。

“雏玉!!”一直未肯离开的窦子衿慌忙站起来准备推门却远没有雏玉的手脚利索,手刚刚扒住门,便被雏玉狠狠推了回来。

“看,有东西!”孟初寒捡起纱布展开,一行行触目惊心的血字映在自己的瞳孔之中。

窦子衿急忙回身抢过纱布看去,一行行彻骨的字迹让她几乎窒息,

‘菩提本无树,明镜亦非台,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初来,本不明白何为恩情,如今人到末世才懂得,恩情原来可以大过天,我本是奉命而来护你周全之人,倾尽心力为你操持一切却得来你一句从未真心待过我的寒心话,我不怨,人心隔肚皮,更不悔,当初为了你千里迢迢,我只奉命行事,只为报恩尽孝,小时,沦落街头衣不蔽体,得幸遇见一人才得以二次逢生,嫖启二主我已无心再挂,只望日后能再有一人如我这般对美人忠心,美人勿念,来生,再见。’

扔下手中的纱帘,窦子衿转身一脚将王后宫的大门踹开,映入眼帘的则是一身白衣的雏玉倒在血泊之中的模样,那一刻,她都忘了究竟该怎么哭才能发泄自己此刻最真实的情感,踉跄的走过去,看着雏玉脖子上被见到刺穿的口子,苦苦笑道。“你做的决定竟然就是要离我而去,你不是要护我周全吗?如今我大难将至你如何走的安心!我不怕你身染重疾,我只怕从今以后在这个代宫就真的只剩下我孤单单的一个人,我不怕和你一起死,怕只怕,死了之后没脸见你…雏玉啊,雏玉…”

“雏玉怕你会再将她救起,所以,才选择拿剪刀刺穿后空窒息而亡的。”孟初寒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