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旅游

接下来的几天,向雨晴每天早早起床,在单位通勤车来之前,已经把办公室收拾得妥妥的了。其实她多少有那么点洁癖,屋子里各个角落,每天必须彻底擦拭一番,绝没死角。而其余时间,除了中午去食堂,偶尔去厕所,几乎从不出办公室,她不想给人留下欠儿欠儿的感觉,也深知在这样的单位里,应该少说话多做事,为人处事尽可能低调。

但她心里其实是激情澎湃的,总想做些事,因为原本就不是甘于平庸寂寞的人。上大学前,她处处受人敬仰,除了一直是班干外,各种竞赛中,虽然很少头筹,却也总是榜上有名,当然要除去那些和音乐、美术有关的内容。所以在学生、家长那里,知名度颇高,无论走到哪里,常会有人认得她,或是一提起她,对方都会感叹,“看人家家长咋养的孩子!”每每听到这些,她都由衷的舒服,也充满斗志。但骨子里,却是个不愿主动竞争的人,之所以一直小有名气,源于那时候,无论参加什么活动,都是老师指定人选,她就被逼上了梁山。但上大学后,一切都变了,再没有人提着你耳朵让你去参加活动,也没有人硬给你安排个学生会或是系里的职务,于是,她就像被打入冷宫,日子过得索然无味。只是把她打入冷宫的,不是主子,而是她自己,所以还算自由,身心自由。有了大学时代的教训,她决定上班后,不再消极对待人和事,因为,如果你不去争,是没有人会把好事送到你面前的,虽然还学不会去积极主动的行动,但至少在心里,每件事,都开始主动去想了。

一天,尤处敲门,给向雨晴送来一沓手稿,让她打出来,这可是向雨晴接到的第一个任务。虽然只是屁大的事,向雨晴却很认真,她一直认为,领导们都是从细节上认识人的。

打开word,说实话,对于数学专业的她,计算机就像蒙娜丽莎的脸,朦朦胧胧,上大学那会,虽然也有开这门课,但她几乎没去听过,要不是毕业论文是自己打的,还真怕不知从何下手。只是这手稿有很多字都是连笔,她觉得这种小事总问领导不好,就努力猜,看着意思猜,实在猜不出的才做下记号,结果,第一个任务,处长很满意。给处长送稿子时,也获得通知,单位周末要去郊区开一个什么学习总结会,其实就是旅游的一个冠冕堂皇的称呼,而这个稿子正是会上用的。

出发那天,上车时,向雨晴故意拣了个后排位子,靠窗,因为在座位这样的小事上,也马虎不得,否则人家会说你不懂事。后上车的王姐坐在了她旁边,王姐和她一个处,五十岁左右,据说儿子在国外读书,老公是某国企一把手,日子富裕得很,现正等着单位有政策就内退呢,反正,是个不差钱的主。她在处里的工作类似管家,管着处里财务和一些公产,说是公产,其实就是些资料、光盘等杂七杂八的东西。王姐和向雨晴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可向雨晴却不敢怠慢,深怕哪句说不好,就给人家会错了意,现在自己正是在别人心中形成印象的时候,她一直认为第一印象很重要,而且一旦没印好,很难更改。更何况,一般处内这种管杂事的人,都是做盐不咸做醋酸的主,得谨慎。她小心翼翼的回答着王姐那一个个看似不是问题的问题,并把话题转移到她儿子身上,她知道这个年纪的人,心思都在孩子身上,就诚恳的恭维她那优秀的儿子,给人的感觉,既是夸,更是羡慕,王姐心里暖暖的。

到了目的地,王姐竟对她热情起来,主动要求和她一房间,她也高兴至极,因为实在不想再和陌生人没话找话,累得慌。都安顿好后,办公室公布了日程安排:

下午自由活动,可以游泳、台球、沙滩排球、麻将……

晚上KTV

明天上午开学习总结大会

明天下午登山

明天晚上篝火晚会

后天上午自由活动,午餐后返程

向雨晴不喜欢这种单位组织的旅游,放不开,其实她是喜欢疯的,只是在这不能原形毕露,得克制,毕竟老同志看人的标准和年轻人不同,得考虑他们的审美和认知。所以这几天,别人是旅游,她却不轻松,只为塑造形象,给众人留下良好印象。

自由活动时,她主动帮办公室做后勤工作,发个食品了,传个话了;KTV时,她暗下决心,一定要学会交际舞;学习总结会时,她认真听讲,腰板坐的笔直,目光始终盯着发言者,不交头接耳,虽然下面聊天的声音有时盖过了台上;登山时,她尽量表现出超强的体力,咬着牙往前冲,却又不超过那些健壮的领导;篝火晚会时,她和大家一起跳兔兔舞,也热情的和每一个主动和自己说话的人打招呼……

终于熬到了返程,车上,她仍和王姐坐一起,看着窗外路旁成行的大树,王姐问:“你知道那边那排为什么矮一些吗?”向雨晴不想给别人一种缺乏生活常识的感觉,也不想不懂装懂,想了想试探着说:“光线吗?”“恩,那一排的位置,无论光从哪个角度都受到影响,外面有紧靠着大路的那一排挡着,里面有大片的苞米地挡着……”向雨晴心里这个叫苦,真希望车能快点开,这种无聊谈话她是一刻也没法继续,整个旅游对她来说,就是一个字:“累!”两个字“很累!”三个字“非常累!”但却有两个人,给她留下深刻印象,一个是王姐,另一个她还不知道怎么称呼,但能感觉到经常看她,偶而和她目光会撞上,那人便点头笑下,向雨晴也笑下,然后各自转过头,干别的去了。但向雨晴总觉得他的眼神和别人有些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