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晴啊，是老姨，说话方便不。”
“方便，您说。”
“我发现小雨最近有点不大对劲，脾气不好，可能是找工作压力太大，你说他不会抑郁吧？现在我和你姨夫的话他也听不进去，你看能不能让他去你那呆两天，你说话，他还是听的。现在是关键时候，咱都帮帮他，熬过这个时期就好了。”
小雨是老姨的儿子，今年研究生毕业。5年前，大学毕业，材料物理专业，毕业后去了深圳一家企业，据说，这个专业在企业里，和工人没什么分别，他受不了，心理、身体都受不了，就辞职了，回来考研。先是报的中央财经会计专业，差专业课；随后又考哈工大自动化，还是差专业课；最后考了吉大应用数学，终于拿到了录取通知书。现在转眼又毕业了，他还和当年找工作时一样，心里没底，认为自己什么都不会。
“好的，让他过来吧，正好我单位最近不忙。”
“太好了，老姨先谢谢你。”
“一家人，客气啥。”
向雨晴对老姨的感觉，远不如其他亲戚，觉得她虚，对家人，也很客套，不亲、不近。但对小雨弟弟的感觉还不错，小雨也看不惯他妈的做法，觉得他妈那套很社会，也就可想而知，他，已经不适应社会了。
“好，那老姨就不跟你客气了，你给他打个电话，邀请他去你那，他脸小，我说让他找你，他总怕给你添麻烦，不好意思，你让让他。”
“好的。”
“我知道你忙，你那房子还小，他去不会不方便吧。”
“不会，我还有张沙发床，只要他不嫌弃就行。”
“你弟有地方住就行，这么多年在外面，要求不高。”
“那还好。”
下班后，向雨晴拨通了电话，
“小雨，最近忙什么呢？”
“姐，准备论文呢，下个月答辩。”
“等你那边不太忙的时候，来我这呆几天啊，看看我的新家，顺便看看松江有没有就业机会。”
“啊！”听他的语气，似乎不太想来，向雨晴也就没往心里去。毕竟那只是他妈的意思。
第二天是周末，她关掉手机，打算睡个懒觉。这一睡就是十几个小时，她太累了，就算现在不比从前忙，也闲不着，让她跟床总是特别亲。太阳已经照屁股的时候，才缓缓睁开眼，摸过手机，想看看时间，短信就进来了。
“姐，给你打电话关机，我想今天过去方便吗？”
一看是小雨，向雨晴立刻坐了起来，回了两个字“方便”。
刚发出，就收到回信：“我坐10：55的车，下午1点多到。”
一看时间，11：20。天哪，已经在车上了，向雨晴忙从床上跳到地上，人也立马清醒了。怎么还没联系上她，就上车了？这孩子！要是她一天不开机，怎么办？看来这思维还真是……忙回复：“告诉我具体到站时间，我去接你。”
“不用，姐，你告诉我怎么走，我自己过去就行。”
向雨晴不免有些心酸，这孩子，就怕麻烦人。
回复：“我今天没事，一会到车站，你等我。”
随后，简单把房间打扫下，又掏出套行李，就向车站移动了。
没看到他从出站口出来，人却已经在她面前了，看到小雨的那一瞬，向雨晴竟然心里楞了下。高高的，瘦瘦的，脸上带着憨憨的笑，一如从前。最壮观的是他的装扮和身上大大小小的包，外穿深蓝色西装，里面深红色厚T恤，颜色反差很大，脚上蹬着旅游鞋；左手一个大的旅行包，右手一小的，肩上背着双肩包，脖子上还套个电脑包。向雨晴第一反应：把家搬来了。打算长住？想到自己那狭小的空间，要安营扎寨？心里涌起一点不舒服，还有一点说不出的感觉，有不痛快，有不忍，有心酸……很复杂。但很快就骂道，“想什么呢？他是你弟，你对他得比对自己更好。”
上了出租车，小雨说：
“我怕西装出褶，就穿在了外面。”
一句解释，让向雨晴心里很难受，也许他感受到了自己情绪的细微变化，他就是这样一个敏感和细心的人，凡事考虑太多，在心理有问题的人里，这种人也是最多的。
“怎么没穿件厚点的衣服，看你挺单薄。”
“不冷。”
到家后，小雨把大大小小的包在床边地上摆了一遛。接下来的几天，向雨晴白天在单位，从网上给他搜松江的招聘信息，晚上则和他聊天，试图改变他的意识。好在他现在认识到，这么多年独处，与外界隔离，是不对的，主观上想改变，加上向雨晴的引导，整个人很积极。随后，向雨晴又给他做了针对不同岗位的应聘简历，以及为他安排了几次面试，他也愿意按她的安排去做，还算顺利。
“姐，你说人家让我做自我介绍，我都说啥呀？”
“实话实说，别试图撒谎，以你的经历，一撒谎就能听出来，说的再好，不如给人的感觉真诚好，这是态度问题。”
“恩，但我实话实说不好吧。”
“有什么不好，一件事，虽然说的是实话，但不同的人能说出不同的版本，都真实，听的感觉却完全不一样。”
“那怎么说？”
“挑和你应聘有关的说，有利的主要说，不利的不说，需要过渡的内容，一笔带过说；熟悉的交代说，不熟的重点说，免得被人问得一塌糊涂。”
“姐，真复杂。”
“慢慢来，记着用真诚的态度，说实话就行，否则编来编去，还要想前面是咋编的，累不说，就凭你的功夫，会露陷。”
“恩。可是，姐，我中间有一段什么也没干怎么办？说什么，都不好啊。”
“那段在反省呢。”
“那要是问我本科是材料物理，为什么要考数学的研呢？”
“你为什么呢？真实的想法。”
“为了好找工作啊。可这么说也不好啊。”
“有什么不好，只是注意下表达方式，完全可以。可以说：高考报志愿的时候，不懂，报了材料物理，毕业后，发现很难找工作，就打算考研，第一次已经选错了，这次是慎重考虑的，觉得自己对数学敏感，就选择自己擅长的了。是实话，让人听着真实，也能接受。”
“如果人家问我有没有考博的打算呢？”
“考啊。”
“一般单位不愿意要想考博的。”
“为什么不愿意，是怕影响教学工作，刚上班，本来就不太会教课，还需要先备课，加上没经验，要是再分心考博，在教学上的精力就更少了，可以理解。你解除他的后顾之忧就可以了。告诉他，你想考，也要考，自身的提高，才能把工作做的更好，但不是现在，因为你得对你的学生负责，得把全部精力投入到教学中，以后有时间，有精力，再考。”
“恩，有道理，你再帮我想想，还会问什么问题？”
“你想教数学还是物理？毕竟你本和研是两个专业。”
“数学啊。”
“如果是物理，能接受吗？”
“也行，我也没有挑剔的资本，只是这样会不会给人立场不坚定的感觉。”
“你想教数学，毕竟这个擅长，也喜欢。但如果非让你教物理，可以略微考虑下，再告诉对方，可以接受，毕竟大学学了四年，当初换专业，也是因为就业压力。两者比起来，你更倾向数学，但如果是物理，也会倾尽全力，干一行，会努力去爱一行的。”
接下来的几天，小雨去了几家私立高中，因为没关系，向雨晴告诉他，公立的就别考虑了。结果，都在试讲阶段被pass，小雨有些郁闷，向雨晴安慰道：
“高中，要升学率，你不是师范类，不懂教法，很吃亏。可以考虑高职，或者大专、大本之类。”
但小雨情绪还是明显有了变化，不像前几天那么积极了。
这时候向雨晴又托同学、朋友，帮他联系松江的高职、大专院校，刚好松江化工学院要人，小雨就去了。
第一次，感觉还好，通知了试讲时间。
第二次，试讲，小雨自我感觉不理想。他做了PPT，结果人家只让在黑板上比划比划就完事了。
向雨晴继续帮他联络其他学校，继续开导他，一周后，竟然接到化工学院让去签协议的电话，他俩激动的抱着跳了起来。
结果，化工学院，急需物理老师，小雨，本学期，代两门物理实验。
终于尘埃落定，小雨搬进了学校宿舍，向雨晴欣慰的笑了，于她，无疑又一个任务结束了，她也算对老姨有个交代。下一个，应该马上就会来吧，因为她知道，她的命里，没有“空闲”这两个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