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英柏的学生中午的时候一般都不回家用餐,有的做了便当在教室里和同学热热闹闹地一起享用,有的三五成群去学校餐厅里吃东西。

这个时间,应该是一天中最快乐的时间段了吧!

“找到位置了!”安宁坐到位置上就使劲对在柜台一边点餐的沐馨招手,示意她来这边。等到沐馨端着食物走过来的时候,安宁很快地把自己的那一份拿了过去。

“我好饿啊!”安宁夹着鸡翅说道,“今天下午还要跑去南中,我们社团和他们打友谊赛,你说那些家伙现在在那里做什么?”

“承希现在在南中,应该是在为比赛作准备吧!”

安宁眯眯地笑着:“虽然我们赢定了,但还是应该好好地补充体力才行。”

沐馨好笑地看着她:“听说过经理补充体力的吗?难不成你要去打架吗?”

安宁满不在乎地咬着鸡翅:“我要加油啊!你下午要考试不能去南中,我要把你那一份都算上才行,所以,当然要多吃一点。”

说完,她理直气壮地抢走了沐馨盘子里的鸡翅,笑眯眯地放在自己的盘子里。

沐馨笑道:“看你那副样子,知道有多好笑吗?”

“胡说!”

安宁刚要答话,却被一个尖锐的女声打断了,那个声音透过餐厅的窗户传进来,尖细得让沐馨的耳朵一阵生疼。

“你这个丑八怪,快点给我交出来!”

餐厅外一阵吵闹,引得餐厅里的同学情不自禁地把头伸向窗外,看看外面发生了什么好玩的事情。

一看之下,才知道场面确实很有看头,是女生在打架。

几个女生围住一个瘦瘦的女孩子,一个个横眉冷竖,为首的正是英柏的校花婉婷。她的手正掐在被推倒在地的女孩的手臂上,恶狠狠的样子全没有往日里娇美的小女儿情态,倒像是一个黑巫女。

“丑八怪,快点把它交给我!”

被打的女孩子死死地抓住怀中的相机,咬紧牙关忍受着被揪扯的疼痛,就是不肯说出一句话,也不肯把手中的相机交出来。

“你居然敢偷拍我的男朋友?今天要是不把相机交出来,别怪我对你不客气!”

女孩子的脸上出现青紫的伤痕,但还是倔犟地回嘴:“你不是已经不客气了吗?我绝对不会把相机交给你。”

“居然还敢给我嘴硬!”

婉婷更加恼怒了,在英柏,她就应该是女子中的大姐头,之所以能当上校花也不完全是因为容貌的原因,更多的是,没有人愿意去惹这样的一个人物而已。

瘦小女孩子的头发被香樱揪在手里,看着女孩子痛得皱起眉头,她恼怒的面孔上反而出现了得意的笑容:“看你还能挺多久?”

“放开她!”

一个娉婷的影子忽然跑进人群之中,猛地推开了婉婷。婉婷被推到了一边,她的手也终于松开对女孩子的钳制。被抓住的女孩子纤瘦的身体立刻虚弱地倒向了一边。

那些女生忙上前来拉:“香樱……”

婉婷恨恨地抬起头来。

沐馨扶起了倒在地上的女孩子,整理好女孩被扯乱的头发,也看到了她脸上的伤痕:“你没事吧!樱馨。”

夏樱馨原本一直在眼眶里打转的眼泪,在她听到沐馨温和的声音时,终于落了下来。

夏樱馨推开了夏沐馨。

她的脸红红的,一如她们的第一次见面,双手还紧抱着自己的相机,那一定是她的宝贝了。眼泪扑簌簌地从她消瘦的面颊上滚落,她深深地埋下头来,黑色的长发顺着两肩垂落下来,夏樱馨的声音微微地颤抖:“谢谢你。”

她很快地转过身,跑出人群,纤瘦的身影渐渐地消失在沐馨的视线之外。

身后传来婉婷恼怒的声音:“夏沐馨,谁让你来干涉我的事情的?不要以为我会看在严承希的面子上放过你!”

“太过分了!”沐馨转头凝视着婉婷,声音中有着不容侵犯的坚定,“你怎么可以那样对待一个人?她身体很虚弱,难道你不知道吗?”

香樱皱起细细的眉毛:“我当然知道,一个要死的人还敢跟我抢男朋友,当然该打!”

怎么会有这样的人?平生最讨厌冲动的沐馨终于被她满不在乎的样子给激怒了。

沐馨冷冷地看着她:“你是说,你根本就是知道她身体不好,还那样对待她,婉婷,你还有没有人性?”

“别在这里给我大义凛然!”婉婷针锋相对地瞪着沐馨,“夏沐馨,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少在这里给我装好人,你只不过是嫉妒我,对不对?”

嫉妒?

沐馨气急反笑:“你说什么?我为什么要嫉妒你?”

“因为……”香樱凝视着沐馨,“你不要以为我看不出来,你也喜欢祁濂绅,是不是?”

那一句话—

如同一记响雷在沐馨的耳边炸响,身体里的血液立刻冲到头顶,沐馨在一瞬间就有一种要窒息的感觉。

“你不要以为我看不出来,你也喜欢祁濂绅,是不是?”

婉婷,居然说出了这样的话。

沐馨完全怔住了,她不知道自己该怎样反驳,也许,自己根本就没有能力反驳,因为,婉婷说的,是真的。

自己确实喜欢祁濂绅,从九年前就已经喜欢了,从九年前她看到那个坐在树上独自伤心的少年时,她就已经喜欢他了。

沐馨发愣的样子完全落入了婉婷的眼里,她得意地冷笑:“怎么?说不出话来了,刚才不是很厉害吗?是不是被我说中了心事,夏沐馨,好好想想吧!你才是这世界上最卑鄙的一个人,喜欢就光明正大地和我竞争,你算什么,一方面勾引着严承希,一方面又来和我抢濂绅,拜托你有点廉耻行不行?濂绅才不会喜欢你这种……”

啪—

空气在一瞬间震颤,人群中一片哗然。

婉婷白皙的脸颊上红了一片,她捂住自己的脸颊,震惊地看着沐馨,沐馨的手还没有放下去,泪水在她的眼眶中打转:“你……给我住口!”

“住口的应该是你!夏沐馨—”婉婷冰冷的声音在瞬间响起,她已经狠狠地一巴掌挥在了沐馨的面颊上。

啪—

这一巴掌,打得非常得狠,极为响亮。餐厅前面的空地上立刻寂静下来,静得只有呼吸声。

在场的每一个人都惊呆了,沐馨的左脸立刻肿起来,火辣辣的疼痛感牵扯着她的痛感神经。

“你给我住口吧!”婉婷气势咄咄地说道,“别以为濂绅会喜欢你这样的人,你以为你装可怜有用吗?昨天你应该也听到了吧!濂绅明明确确地告诉了我,他对你没有一点兴趣,请你以后不要再自作多情了!”

“不要再说了!”沐馨拼命地闭上眼睛,手却再次挥出,在迷乱的意识中她竟采用这种方式让她闭嘴,也许,在那一瞬间,她也不知道自己在做些什么吧!

但是,她挥出的手在半空中被另一只手抓住。

那一刻,周围忽然静了下来,连婉婷残酷的声音都没有了。

沐馨睁开眼睛。

祁濂绅就站在了她的眼前,他出色的五官带着冷峻的神气,是他拦住了她反击婉婷的手。

空气在刹那间凝固。

沐馨的嘴唇微微地动了动,眼泪在她的眼眶里打转,她拼命地忍耐着不让泪水落下来。

不能在他的面前哭。

就在此时,一道阴影在沐馨的眼前挥下。

啪—

狠狠的一巴掌落在了沐馨的面颊上,耳边响起婉婷的冷笑。

“还在装可怜,你以为他是来帮你的吗?”

沐馨的眼泪终于默默地流了下来。

她在火辣辣的疼痛中闭上了眼睛,这样就看不见周围轻蔑的眼神了,这是,多么虚弱无力的逃避。

阳光在刹那间消失。

仿佛是置身在一片黑暗之中,一片痛苦的海洋之中。

明明是在夏天,可是为什么会这样冷呢?冷得让她的身体忍不住颤抖。

他居然还握着她的手。

沐馨睁开了眼睛,她没有抬头去看祁濂绅,她的声音虚弱得让人惊讶。她说:“请你放开我的手,好吗?”

祁濂绅的手微微一颤。自己,到底在做什么?

当那一巴掌响起的时候,祁濂绅第一次这样痛恨自己,那一巴掌就像是打在他的心上,竟让他在一瞬间有清醒过来的感觉。

他为什么要伸手拉住她呢?

他终于意识到,自己是在如何残忍地伤害一个人,一个……他不想伤害的人。这不是他想要的,这不是……

他忘记了自己的手,忘记了自己的手还抓着她的手。

晶莹的泪珠从她的面颊上落下,落在草地上,草叶因为这剔透的泪珠而弯了下去。

她在哭。

他感到一阵阵心痛,那疼痛牵扯着他的心,牵扯着他的神经。

沐馨默默地从他的手中抽回自己的手,于是,他的手空了。

婉婷很是解气地在她的身后漠然地说道:“看到了吧!濂绅根本一点也不喜欢你,所以……”

“婉婷,你快点停止吧!”安宁挤出人群上前来拉住沐馨的手,盯着香樱不客气地说道,“不要以为全世界的人都喜欢祁濂绅,至少,沐馨不是这样的,她已经有喜欢的人了,请你说话客气点。”

婉婷不屑地冷笑。

安宁皱起眉头:“沐馨喜欢的是曾经寄住在她家陪伴她长大的哥哥,他们的童年是连在一起的,那个人,不知道比你的祁濂绅要帅多少倍。”

祁濂绅的身体猛地一颤,他震惊地抬起头,如星般的黑眸中闪动着不敢相信的光芒。

沐馨在那一瞬间几乎忘记了呼吸,忘记了脸颊上的疼痛,她惊慌失措地看着安宁,声音接近于哀求:“安宁,不要说了。”

“为什么不说?否则她还以为她的男朋友就应该天下人都喜欢一样。你想让她得意多久?婉婷,我告诉你,沐馨曾经与那个男孩子有过很多美好的回忆,有最美丽的薰衣草田,一个拥有美好回忆的人是不会和你这样的人抢男朋友的,因为你根本就不配!”

“不要再说了—”沐馨拼命地捂住自己的耳朵,不想再听到一点点的声音,眼前忽然出现一片模糊,好像是黑夜的来临,那黑暗一点点地吞噬着她的精神,她痛苦地闭上眼睛,身体已经虚软地倒下。

恍惚间,她听到安宁的惊呼:“沐馨……”

倒下的瞬间,她感觉自己仿佛落在一个温暖的怀抱里,一双温暖的手握住了她冰凉的手,还有一个熟悉的声音在她的耳边响起。

“夏沐馨—”

但是,她无法睁开眼睛了,黑暗像潮水一样将她包围。

就这样闭上眼睛吧!不要醒来。

长长的睫毛微微地颤动,她缓缓地睁开眼睛,看到的是一片金紫的光芒。

这是幻觉吗?像是最美丽的薰衣草田,那些像星星一样的花朵。

沐馨一点点地清醒过来。

夕阳铺满半个房间,一片静谧。

她一点点地坐起来,终于看清自己是在学校的医务室里。

“你醒了?”低低的声音从她的身后传来,她回过头,苍白的面孔上顿时出现惊愕的神情。

祁濂绅靠在窗旁,幽黑的眼眸凝视着她,静静地说道:“已经放学了,醒了的话我送你回去!”

沐馨默默地从床上下来,在走下床的一刹那,她忽然一阵眩晕,踉跄几步,几乎再次倒下。

身后传来脚步的声音,沐馨在拼命扶住病床的时候低声地喊出声来:“别过来—”

一怔。

濂绅的脚步停住,他默默地看着她,声音淡淡的:“你有很严重的贫血症状!”

“那是我的事,不要你管!”沐馨背对着他,手紧紧地抓住病床的扶手,她怕自己一松手就会栽倒下去,她不想让他看到自己软弱的样子。

“沐馨……”

“别过来,不要靠近我。”沐馨垂下头,竭力抑制住声音的颤抖,她的声音低低的,“今天……我已经忍受够多了,拜托你,让我……保留最后一点点自尊……”

夕阳静静地从窗外射进,洒在寂静的房间里,一地的落寞。

濂绅看着沐馨的背影,良久,他幽黑的眼眸渐渐地出现深邃的感情,他的声音低柔如风:“那个女孩说的……是真的吗?”

沐馨的身体重重地一颤,她的长睫毛在那一瞬间猛地扬起。

手指在不由自主地用力,渐渐地,竟已经麻木了。

“沐馨喜欢的是曾经寄住在她家陪伴她长大的哥哥,他们的童年是连在一起的,那个人,不知道比你的祁濂绅要帅多少倍。”

沉默,诡异的沉默在狭小的房间里缓缓地流动。

她低垂着头,竟是不发一声。

濂绅眉头一皱,手已经情不自禁地伸了出去,在她犹豫的一刹那,握紧了她的肩膀。

他的声音低沉:“夏沐馨,回答我!”

沐馨猛地打开他的手,执拗地往外走。她竟不愿再抬头看他一眼。

“夏沐馨—”

提高的声音。他的声音有着不可违抗的强势,修长的双手已经再一次拉住了她的手臂,不轻的力道让沐馨的眉头顿时拧起。

他在用力扳过她的身体的同时喊道:“你敢走?!你敢……”

濂绅的声音突然停止。

一脸的恼怒在突然间僵凝,他愕然地看着她,看着从她大大的眼睛中流出的泪珠,一颗又一颗,晶莹的泪水,已经流满了她的脸,她的眼睛是湿润迷茫的,就像是清晨凝结的露珠,一滴滴地,从她的脸颊上滴落,落在他的手背上。

有一种滚烫的感觉。

眼中的恼怒渐渐地退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深的痛楚,那痛楚通过落在手背上的泪珠一点点地传进他的心里。

“沐馨……”他的声音竟变得苍白而无力。

“祁濂绅,我讨厌你。”沐馨抬起头来,含着泪花的双眸凝视着他的脸,声音中有着泪水一般的苦涩。

“我讨厌你,我真的好讨厌你,祁濂绅,你为什么总是喜欢欺负我?以前也是,现在也是,你为什么一定要欺负我?我做错什么了?我做错了什么才会受到你这样的惩罚?你这样的人,我为什么要喜欢你?我讨厌你,我最讨厌的,就是你了—”

“我最讨厌的,就是你了—”

原来是这样。他忽然,微微苦笑。

眼中的光芒在刹那间熄灭,他的手,缓缓地松开了她的手臂。

沐馨垂下了幽黑的眼睫毛,她的面孔雪白,没有一点点的血色。在他的手放开的刹那,她已经机械地转过身,朝门口走去。

全身的血液都在很缓慢地流着,刺痛的感觉一点点地包围她的心脏,这就是痛的感觉吗?

沐馨的手忽然捂住自己的嘴唇,她怕自己哭出声来。

我喜欢你,从很小的时候就已经喜欢你,我不叫你哥的原因是因为我喜欢你,我总是跟在你身边的原因是因为我喜欢你,在这两年里,有很多次,我都会回到那片薰衣草田,我会傻傻地在星空下念你的名字,我祈祷你可以听到,我以为总有一天你会回来,你会回来找我,我一直在等你,等着你回来。

可是,你为什么要这么残忍地对待我呢?

“你骗我!”他的声音在她的身后响起,深邃的目光定定地凝视着她,定定地,仿佛那目光可以在她的身上打下自己的烙印。

他的声音坚定得如同磐石:“夏沐馨,你在骗我!”

南中体育场。

“下一名上场的选手,严承希—”

这个名字果然刚刚出口就引起一片骚动,场下的欢呼声顿时震天响,学生手中的相机几乎都举过头顶,想要找到一个好的角度把这个跆拳界的神话完美地拍摄下来

大大的横幅已经拉了起来。

“严承希,万岁!”

“严承希,加油!我们永远支持你,严承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