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阵雨

S市发生了史上最最强大的商业收购案,就在昨天还是一切正常的欧阳建设,在今天凌晨0时28分,宣布破产,被国际知名集团Alic收购。

自此以后,那个传闻中用税收就可以养活国家一年的集团不负存在。S市许多的大集团有感叹的,有得意的,也有震惊害怕的,就连经济基础那么牢固的欧阳建设在一朝之间说破产就破产了,那么他们的结果又会怎么样。

欧阳建设破产的原因主要有两个,一是Alic集团的疯狂暗地里股票操纵,二是前不久,公安局秘密受到一份资料,里面讲述了这十年以来,欧阳建设的一切交易额度,以及交易方式等,事无巨细,一应俱全,后来经过警方调查,发现欧阳建设这么多年来已经有了好几宗重大的偷税案件,或者非法交易。目前,欧阳建设总裁欧阳辰枫逃跑不知所踪,警方正在全力搜索。

而欧阳辰枫名下所有的动产,不动产,全部没收。或者抵押给债主股东们。沈烨烨那天正和往常一样,坐在家里的沙发上,看着不知所云的麦兜跳舞,突然闯入的警察,使她的心狠狠跳动了一番。欧阳辰枫已经五天没有回来这里,她眉目一下紧锁住了,但很快便镇定下来,问道:“你们要干嘛?”

警察同志问:“这里是欧阳辰枫的住所吧,不好意思,这位小姐,根据规定,这套房子已经完全被没收。”而后,警察很“友善”地请了沈烨烨出去。

沈烨烨望着那整个屋子,不是很大,可是,这些天,她从外面陆陆续续买了些花草、电器、家具。不是很多很丰富,林林总总也终是看上去温馨了点了。

后来她什么也没带走,连行李都没有拿,只是看着那警察,冷冷问了句:“欧阳辰枫呢?”

“犯人已潜逃。”警察冷漠的声音传进了她的耳中,她甚至以为自己突然间耳聋,过后再也忍不住地大叫出声:“你他妈放屁吗,他犯什么罪了,用得着潜逃?”到最后,沈烨烨甚至用食指指向了警察同志,这么一来,警察的语气也不再委婉,也是不耐烦地警告:“这位小姐,您再不走的话,我们有权拘捕你。”

沈烨烨此刻脑中再也没有以往的镇静,无限回响着的就是那句话,犯人已潜逃。怎么可能,他怎么可能成为犯人,她是拿了资料给沈岩峰,可是,不会害他的呀。

郊外的空气清新,绿树参天,两遍都布满了大树,遮蔽天空,一切在夏日里都那般安详宁静,就连知了声都可以听见。只是,一切都又有了不同。

沈烨烨拿出了手机,熟悉地拨了一串数字,预料之中,您拨打的电话已挂机。而后,她又拨了一串数字,拿起手机只说了一句话:“我要见你,在QUE。”当沈岩峰慢悠悠开着车到达QUE时,沈烨烨正趴在桌子上,手里的菜单随意摊开,这是他们常来的饭馆,古色古香,她约他来这里,并不是随意,而是想着,他们还是好朋友,好兄弟。

沈岩峰的心情显然很不错,看着神情严肃的沈烨烨更是笑开了花,双手撑起了下巴,眼睛眨呀眨呀地盯着她问道:“卑鄙啊,看到大新闻了吗?”

沈烨烨盯了他好久,直到自己都开始怀疑自己,才堪堪问道:“沈少,为什么我觉得,对于欧阳建设的倒闭,您比我要开心呢?”

“沈烨烨呀,你难道不开心吗?”沈岩峰抛下这句话后,再也没有看她一眼,嘴角的那一抹笑容,却越发诡异不堪。

你难道不开心吗?沈烨烨啃着鸡腿,想了又想,本是应该开心的呀,她的目的达成了,而且比预期地要快,结果要更加凄惨,欧阳辰枫除了没有了一手扶植起的欧阳建设,还即将身陷囹圄,本就应该值得大肆庆祝。

可是,她却根本无法动弹,欧阳辰枫对她的好,她也不是看不到,虽然天天筹划着怎么打倒他,可是这么多天的相处,又不是假的,人是人,不是机器,再怎么样的仇恨,一个人用真情感化了你这么久,倘若还没有心软,那便就不是人了罢。沈烨烨摇摇晃晃,眼泪还是流了下来。后来,甚至连站起来的力气都不复存在,或许这就是人性的本真,轻易就容易感动,轻易就能产生善念。那天晚上,她又喝了小半斤二锅头,直到头脑昏昏沉沉,才打了辆车,报出名字后,看着那被封条封上的大门,她才知晓,原来,已是习惯了啊。她的生活,不知道从哪里开始,又是哪一分哪一秒,再不是沈烨烨,而是住在这里,听着欧阳辰枫的嘲讽,享受着欧阳辰枫的宠溺的姑娘。她蹲在下面,一如第一天她来时,那般哭着。脑子里尽是前几天欧阳辰枫唤她宝贝宝贝时的样子,那种语气,明明就参杂了尽数无奈甚至悲哀,仿佛一辈子,也就这么多时间了,少得让他多喊她几声宝贝,都是奢侈的消费。于是,他知晓公司不行了,放弃了最后的挣扎,抛开了和他一起奋斗了数十载的弟兄,就只是陪着她一个人。带她去旅游,给她最甜的叫唤,放她最美的假。还吵着闹着要她不准离开,不准骗他。于是,当他连续两天夜半梦回,摸着空空的床边,走下楼梯,站在她身后,几乎不到三米的距离,看着她皱着眉,屏住呼吸,因密码错误而几乎哭出来的神情,终究心软难耐,就算是要毁了他,也不忍让她这般难受的呀,真的不忍呢。

他又不是铁人,他伤心了,也就哭了两声。不过是趁着哄完她睡着后,一个人躲在被子里,抓着那枕头的一角,暗暗低俗了两声。这种结果,沈烨烨你喜不喜欢呢?我将我你要的资料送给了你,你试了两次密码都没有对,却到底是不够自信还是不能忍心,其实,你一开始就应该知道了那个密码了,对不对呀。

欧阳辰枫此刻也不知逃去了哪里,沈烨烨呆呆坐在这台阶上,直到黎明,然后天亮,太阳升起,从侧面,可以看见玻璃窗里的水仙花,开得真是旺盛,可惜,旺盛过后就是衰败了,正如她和欧阳辰枫一般,分明她只是虚情假意,在离开时,竟然整个人都仿佛没了灵魂一般。她想,自己再不是以前那个幼稚傻瓜,只会呆在他欧阳辰枫的羽翼下,他害了她一家,她就要用这最美丽方式回报他,让他尝尽人间折磨,方能解下她心中之伤。

只是,现如今,她的伤更深了。

她拨了很多通电话,得到的总归是那一句女声: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之后,她守在了王洁莹的家门前,看了一天,丝毫没有人回来的痕迹,过后小区物业说这家已经换人了。她才知道,他们都不见了。他,王洁莹,小宋。她一个都没有找到。

徐七七所在的CY也意料之中不复存在,拿着那么些积蓄,她很是忧伤:“我们总裁多好呀,亲自提拔我不说,还给我找来了最好的设计指导师,没有他,才没有今天的我。”徐七七望着出神发呆神游天外的沈烨烨后,扯了她一把,问道:“沈烨烨,这几天,你到底怎么了,魂不守舍不说,也不用这幅死了人的尊容吧,出去吓谁呢?”

沈烨烨撇了她一眼,没有说话,走到了门口,才愣愣地问了一句:“总裁他、他真的这么关心员工?”

徐七七切了一声,夸张地摊开双手喊道:“沈烨烨呀,你这个没良心的,你看欧阳建设的员工有哪个是只有一套房子的?每年的年薪都快赶上全世界最高的了。再看看你,你以为每天早上你桌上的鲜花哪里来的,都是总裁吩咐小周给你插上的,说来也奇怪,我就觉得总裁对你特别好,凭什么都不给我插,哎,沈烨烨你去哪里啊,我还想和你说……”徐七七这句话没有说完,沈烨烨已经跑了出去,其实徐七七还想说,总裁还老拉着我问你大学里的事儿呢,我说了一点点儿,他都笑得和朵花似的。

“该死的死孩子,你以为我是花痴啊,看到帅的男人就眼冒金星?”徐七七揉了揉鼻子,低下头小心翼翼地说道:“我只是看不惯一个人昂,明明爱着,用情很深,还要小心翼翼为了不被讨厌而不让对方知道罢了。”只是,沈烨烨没有能够听到这么多、有时候,错过了就是错过了。

沈烨烨再次找到了沈岩峰,此刻的沈岩峰虽然看上去和平时不同,可惜总觉得身上笼罩了一股更加浓重的金贵了。

全身顶级品牌不说,车子也换了,由原来的大奔,变成了现在的玛莎拉蒂,还是四个排气管的。他笑眯眯地朝她打招呼,问道:“卑鄙,近来情况可好?”虽然是在打招呼,可让人有种说不出的难受,仿佛被装进了冰窖,只等着接下来的死亡降临。

“你下来,我们好好聊聊。”沈烨烨也不顾沈大少的毫不在意的眼光,径直走进了一个遮阳伞下,点了两杯冰可乐。握着习惯,缓缓吸了几口。

然后又是那个小习惯,用吸管轻轻搅拌了好多下,才终于正式看向他,一阵沉默后,缓缓张口:“我想知道,欧阳辰枫怎么会成为犯人,我给你的资料里明明……”

“明明只有他公司的帐,完全没有涉及到他个人交易对不对?”沈岩峰笑得潇洒,拿起那杯可乐,高脚杯中的可乐显得有些可笑,但他的姿势却说不出的风流迷人。

沈烨烨听完这话后,眼里除了震惊,真的就别无其他了,握着杯子的手轻轻颤抖着,她慢慢开口问道:“你怎么知道?”

他放下高脚杯,翘起二郎腿,拿着手边的餐布,轻轻擦拭了一番,动作一气呵成,说不出的雍容高雅,看上去就知道是自小就受着良好的礼仪教育的。

他的双手支起下巴,稍稍斜长的刘海随着他的动作而浮动,俊朗的脸靠近了她一分,淡淡的声音,久久围绕在她的耳边:“如果我说,我早就知道你不会把他的资料给我,所以是我要求他给我的,又怎么办呢?”他的神情中没有玩笑因素,反而相当认真,可是,沈烨烨自是不会相信,欧阳辰枫毕竟不是白痴,这种对自己不利的资料怎么可能给他?

“这不可能。”她咬牙说道。

“怎么不可能,如果我沈岩峰拿了一件大筹码来威胁他,你说这可不可能?”他此刻依旧微笑,纯真的表情仿佛孩童,可是,这样的他,似乎又变了。变的那么陌生,甚至邪恶。好像魔鬼一般的阴险的笑容,她颤抖着问了那个已猜测到七八分的答案:“是什么?”

他哈哈大笑,保持了优雅,轻轻扣了扣桌面:“就是你沈烨烨呀。”

“拿我的做筹码?我什么也没有,除了一条命,但我还没有自恋到以为沈大少看重鄙人这条卑贱的性命,一时高兴想拿去赏玩。哼,你不会的。”她此刻终于能够正视他的眼睛,她定定地望着他,说着你不会的,我知道,你不忍心。这么多年了,我们一起的时间比一个人生活的时间还要长,怎么可能在一夕之间,就能让你要了我的命?

“你确定?”他反问,笑容保持。

“确定。”她亦坚持自己的回答。她的确信来自于他的善良,她曾经没有告诉过他,她爱极了他的那副画。画中除了一个男孩就只有一颗苹果。男孩深切地望着那只红苹果,却始终没有吃了它。

画的名字叫《真》。是讲述一个贫困之极,战争不断的年代里,小男孩一天出去觅食,好运,在路边捡到一颗苹果。望着那红彤彤的苹果,他张开口,却没有咬下去,之后,盯着良久良久,眼里对食物的渴望,在那副画中描绘得淋漓尽致。

小男孩为何没有吃了那只苹果,她曾经问他。

因为,小男孩家里还有个饿了五天的妈妈。

真,这是人性的本真。生来善良,生来孝顺,所以,即使自己饿了,也不舍得吃了那颗唯一的苹果。能画出这么一副画的人,和她在这里谈筹码,沈烨烨觉得着实过了些。

果然,沈岩峰再也看不下她的眼睛,双手一摊,故装无趣:“好吧,就算我不会拿你怎么样,可是欧阳辰枫他信了,我有什么办法?”说完这句话后,沈岩峰很满意地看到了沈烨烨绝望的表情。沈烨烨想,欧阳辰枫为什么这么笨,明明知道那只是骗他的,还要将他自己也陷进去。可沈烨烨到现在还不能明白欧阳辰枫的情深,只是恰恰能够领悟两分,原来为了她,他也可以牺牲一下自己的。可是,在欧阳辰枫看来,这分明就是铁打的谎言,他却还是乖乖给了资料,这又说明了什么?他只是怕,怕万一这不是谎言,万一这成了真,那怎么办?

情深如此,恰好。不多不少,不远不近,恰恰能保护他的傻姑娘沈烨烨。

沈岩峰斜斜的笑容中依旧在酝酿着什么。

“卑鄙,别急,要是我告诉你另外一件事,估计事情会更加好玩呢。”他的声音再次响起,沈烨烨震惊地望着他,难道这个人还有什么事情瞒着她吗?什么时候开始,一直追随在她身边的少年竟然会变得这么可怕,想要伤害她?她的直觉,便就是这样,此刻沈岩峰的目的就是想要让她痛苦,狠狠地痛苦,就如那时,她对欧阳辰枫的感情一般。可是,她与他并没有过节啊。

“到底是什么?”她不安地咬着吸管,眼睛却只是看着可乐被自己吹出来的气泡,还假装镇定地喝着,自由自在的样子十分悠闲。

“过来点儿,卑鄙,不然我不告诉你昂。”他朝她钩钩手指,懒懒地笑道。

沈烨烨素知此人赖起来不是人,不照着他的话来做,根本就不可能听到什么,于是极不情愿地靠近他,看着他的眼睛,说道:“最好你别让我失望。”沈岩峰灿灿一笑,“那是当然。”这个消息,恐怕会令你绝望。

“你知道欧阳家烨为何会被欧阳辰枫送进监狱吗?”

“四年前,我不在,怎么会知道?”她不和他多烦,懒懒地说道,只是这个问题,只会让她想到欧阳辰枫的绝情,可是又看到欧阳辰枫对她的用心良苦,一时间,矛盾之极,心中自是忿忿不平,不知所措了。

“嗯,很好啊,卑鄙,我来告诉你吧。”于是,他缓缓做好,尾戒在太阳光下闪着耀眼的光芒,昭示着沈少此刻的华丽变身。

“你可听好了,你知道的,欧阳家烨是他的亲弟弟,可是,不知哪一天,那臭小子竟然坑了你老爷子福满园的大半股份,弄得福满园差点倒闭,后来,欧阳辰枫气得不行,饶是只有那么一个亲弟弟,可是,为了不让你更加伤心,他毫不犹豫地把他交给了警察局,原因是,随意殴打妇女。真是笑死我了,好好的一个大男孩子,去殴打妇女干什么,这个欧阳辰枫想找个好点的理由在那么伤心的时候都找不出来了呢。”听完这个话后,沈烨烨终于再也不能平静,手中握着的玻璃杯因为失去了力量,清脆地摔在了地上,可乐溅了一地,一颗颗水珠蹦跳在空中,好似血液一般汹涌,践踏着她原有的高傲与自尊。嘲笑着她的幼稚。原来,她还是这么幼稚。幼稚到,竟然是好是坏也分不清楚。还生生害了他,自此以后,她想想,自己还可以以什么名义活在世上。

她想着,他又继续说,“你给我听好了,卑鄙,知道欧阳企业为何开始会破产,欧阳家烨为何要侵吞你家股份吗?全是你家沈老爷子搞的鬼,可笑的是,后来竟然还要伸出援手去帮他一把,这不是典型的踩了乞丐一角,再给个馒头的行为吗?都那么践踏他欧阳家人的尊严了,那欧阳辰枫还可以忍着和个没事儿人一样,那么宠着你,惯着你,换了谁,谁成啊。”

“啊————你不要说了,你给我滚,滚啊。”沈烨烨抚着头,发丝被紧紧拉着,几乎头痛欲裂,心里说,这是假的。可是,沈岩峰却从来没有说过谎,一句哪怕,也不曾有过。

而且,看着欧阳辰枫一开始总是对她冷嘲热讽,又在某一天深夜,和她说,他没有恨她,就够了呀。这么多,串联起来,难道这还是假的吗?沈烨烨知道,完全不可能。

可是,假如是真的,那欧阳辰枫到底又付出了多少?世界上果真会有人,爱了之后,便能牺牲到这般境地吗?家破人亡啊。

沈烨烨的泪珠越来越多,沈岩峰只是淡淡笑着,暗暗叫道:很好,沈烨烨,我就是要你难过,你越难过,我便越是高兴。

“你是谁,你到底是谁,我和你没有仇恨啊,沈岩峰。”和你真的没有仇恨,为何你都能够这么狠心对待,这四年五年的时间,不算长吧,好歹我们也一起走了过来,快乐的悲伤的

多的少的,你看,我们都走了过来了啊,可是,你今天才对我说,原是我弄错了,不是他欧阳辰枫毁了她沈烨烨一家人,而是相反,她沈烨烨毁了欧阳辰枫一家人,先弄得他家破了产,后来又逼得他把自己亲弟弟送进了监狱,现在更是弄得他成了通缉犯。

这真的是她吗?

沈烨烨痛苦,哭声渐渐消失,冷冷看着他:“沈岩峰,你狠,从此以后,我们再不是朋友。”

“我们早就不是朋友了,沈烨烨,就在四年前我知道,你是B型血那天,我们就不是了。”说到这里,他突然激动起来,失去了刚才的优雅,指着她,吼道。

“你懂什么,沈烨烨,沈家一家人都是和我一样的血,是O型O型啊。可你呢,你一个B型血的外人,凭什么取代我的位置成了沈家的孙女呢?要知道,你只是被抱来的,可是我呢,就因为我的母亲没有高贵的出身,甚至结过一次婚,就不被承认?我曾经问过你有没有想过你的爸爸妈妈,你说不想,可是,你根本没有,又怎么想?为了我母亲,我父亲只能离开家来威胁你那沈爷爷,可惜,那老头子狠心地宁愿收养了一个老战友的孙女,就是你沈烨烨,也不肯接他自己的儿子回来。我们每天的生活多么辛苦,你又怎么知道,后来他们在我10岁的时候就去世了。那时候,你呢,你正在享受着美好的校园时光。还不懂人世间的悲欢离合。我曾经指着的那个你称为大伯的男人,就是我的爸爸,你懂吗,你剥夺了我全家的幸福,我真的没有哪一天不想着,你能够痛苦,所以,我才想出这个方法,让你亲手把最爱你最宠着你的欧阳辰枫送进监狱,让你一辈子自责。”

我就是这么狠心,沈烨烨,所以,你没有看错,你没有喜欢上我,是很对很对的选择。沈岩峰此刻也说不出内心的情感。有报复的快感,却也有一种莫名的悲伤。缠绕良久,不退不退。

“你以为你得逞了吗?不,沈岩峰,我永远不会像你说的那般颓废,辰枫曾经告诉我让我远离你,可是我没有听,我现在很后悔,可是,我相信,辰枫会度过这个难关,毕竟,我是这么想他快点回来,回来看看我…”和我们的孩子。最后的话,她到底没有说出来,钻在心里头的苦涩,真的很浓了,稠稠得,一打就会破碎。她或许只是在自我安慰,可是心里头却想着,欧阳辰枫呀,既然你已经这么爱我了,就请你再牺牲一点,只要一点点就好了,尽快回来,你不是为了我什么都可以做到吗,那么,这一次也请你为了我,回来吧。

“你到底是怎样把那个资料交给警察,叫他们调查的。”沈烨烨虽然心中苦涩不堪,但是还是想搞清楚了。

“哼,你知道我的电脑很厉害,早就被Alic雇佣了。”这一切的幕后都由他来操作,股票,资料,警察寻找地点,方式,途径,他都一一打通网络途径。

沈烨烨忘记是什么时候怎么样回到家的,望着那空荡荡的屋子,想着一切的真相,她忍不住喝了两小口酒,因着怀孕,喝酒对胎儿不好,她还是忍住了,可是有史以来第一次,躺在被子里三天都没有出来过。习惯黑暗,习惯黑暗,见到白昼时,甚至连自己都不认得。每天都会想,沈烨烨,还是很幼稚的孩子。只是这个幼稚二词,在欧阳辰枫嘴里却变成了一个“傻”字,他张口闭口不是宝贝,就是傻姑娘。沈烨烨,傻姑娘啊,和你说过,不要接近沈岩峰的,可是,你却不听。和你说,不应该恨我,可是,你也不听。你这么不听话,不懂事,我真的很困难的。所以,我好累啊。

夜半时,沈烨烨第一次梦到欧阳辰枫,梦中的他,很柔和,发丝飘洒,眼睛里亮晶晶的全是温暖,笑着对她说,不停地说着这一番话。她伸出手去抓,却又消失了。她猛然惊醒,发现四周一片漆黑,正值半夜里,楼外还有闪烁的霓虹灯光,于是,她再怎么也睡不着了,只得一遍又一遍地喊着欧阳辰枫、欧阳辰枫。最后,真的朦胧睡去。

欧阳辰枫,我又爱上了你,只是,你还会爱我吗?泪落。

在早上时,她的手机忽然收到一通来电,看着陌生的号码,她迅速接听,只喊了一句,喂,声音很低。竟是哭腔了。

对话那边的人,过了很久,久得只剩下两人的呼吸声,才默默地叫了一句:“沈烨烨。”之后,便挂了电话。沈烨烨眼泪不禁下落。是他。

她能听得出他的疲惫。连嗓音都变得嘶哑,这个手机号是新的,她知道,他丢弃了以往的一切,此刻定是最困难的时期。继而她又想起,王洁莹曾经说四年前,他度过了人生中最黑暗的时刻。想必定是他亲手送了欧阳家烨去监狱的那一刻。怎么忍心,将自己唯一的亲人送进监狱,只是为了她而已。

沈烨烨后来到王洁莹的住处,没想到真的碰见了她,“你好。”再见时,能说的竟只有这么客套的话了。王洁莹显然没有料到会在这里看见她,微微颔首表示答复,又见她呆在这里不离开,她今天只是碰巧来取回这屋子里遗漏的东西而已。

“不介意的话,我们聊一聊吧。”沈烨烨率先提出邀请,而后拉着她到了附近的一家咖啡馆。室内环境很优雅,每个人坐着,手里不是报纸,就是和爱人开心地笑着聊天。沈烨烨低垂了眼眸,看着她,良久才鼓起勇气问道:“辰枫他,还好吗?”她之所以问出了口,就抱着,即使被骂死,也要坚持问出一点头绪来,哪怕只是最简单不过的两个字,还好。这样,她便安心。

“不好意思,沈小姐,我也不知道。”她的称呼,从以前的烨烨变成了沈小姐。纵使,她能够接受她的刻薄,却不能忍受她的刻意疏离。

“你见外了。”她蜷缩着手指,发丝已经长地垂落在了桌子上。长长的睫毛好似一摊墨迹一般落在了灯光下。很静谧,很忧伤。

“不是的,其实,我真的不知道辰枫他在哪里。”王洁莹摊手,一脸的正规化模式地交谈,完全把她当做了一个商人来谈话。

她不信,他们明明是一起不见的,“难道你不关心他吗?”

她笑了笑,“关心则乱。”

“那你不恨我吗?”她又追问。

“连他都不怪你,我有什么资格?”王洁莹这番话说得很好,一下子不仅撇清了她与欧阳辰枫的关系,也表达了自己的立场,她知道,他很爱沈烨烨,所以,也不打算继续等了,如果五年的等待都没有开花结果的话,大抵这是条没有尽头的路,没有底的洞。

站起来时,她又是慢慢一笑:“不要担心,辰枫没有你想象中的那么脆弱,五年前都挺了过来,现在应该也是这样。”她的笑容给了她莫名的安心,于是,她忐忑中也微微点了点头,手缓缓摸过自己的小腹,心中依旧跳动不安。宝贝,你会回来吗?

又过了几天,电视新闻里频频播报,警方正在寻找欧阳辰枫的事情。那时候她接到一个电话。是沈岩峰打来的。

约她在上次那家饭馆见面。

她走了进去,坐下后不耐烦地看着他总是笑着的脸蛋,此刻觉得很是可恶可恨,便没有好气地嘲讽:“什么事,把Alic的首席黑客都请来了?”左眉挑着,说不出的风情,让沈岩峰一瞬间没有话说。良久后,才开始恢复了自己一贯的风格,说道:“沈烨烨,如果我说,让你和我结婚,你会是什么反应?”他手中捏着一个婚戒,很大的一颗钻石,耀眼的光芒让旁人忍不住停留下来看了两眼。

沈烨烨也只当他是玩笑话,不予置否地随便说了两句:“做你的老婆,我可担当不起,真怕有一天被你不小心害死。”

“卑鄙,你还是这么毒舌。”沈岩峰笑得更欢,“不过我可是认真的。”之后,他的目光犀利起来,没有了以往的痞气,好像是命令一般。

沈烨烨在下方的双手交握,心里十分忐忑,不知道他沈大少爷又是唱的哪出。“你不要骗我,你不是恨不得杀了我吗?”

她以此不成立的借口试图躲避他的审视,可是他却根本不给她机会,“所以呢,我经过仔细思考后,知道,若是我娶了你,你嫁了我,定会比现在痛苦百倍,况且,你还怀着他的孩子,不是吗?”这个人竟然连这件事情都知道,她怀孕根本就没有痛任何一个人说过,除非,是她去医院的时候,他跟踪她。

“你派人调查我?沈岩峰,你就真的这么不要脸吗?”她激动起来,手指着他的脸,愤怒地要冒出火花,这么卑鄙的事情,他现在也屑做?

过后,她大吼,“想我嫁给你,除非我死。”她生气极了,拎着那带子冰淇淋便准备走,这冰淇淋也是她近期爱上的东西,口味因着这个孩子,变得很奇怪,生活规律更是大乱。

他也不想再继续纠缠下去,直接抛出底牌,“好的,你死了,我便不娶你,但是我可以把欧阳辰枫送进监狱,关个十年八年。”他的语气轻飘飘,却直接戳中了她此刻的致命要害,果然,沈烨烨喘着气,良久后才说道:“你根本不可能知道他在哪里。”

“你果然很聪明。”听闻他说了这种话,沈烨烨顿时松了口气,可是谁知到他又继续说道:“可是沈烨烨呀,你到底还是小看我了,就在昨天,我的追踪设备发现他打了通电话,由此根据信号追踪,我已经知道他在哪个城市,答不答应就在你了。”他眨着眼,这才发现,他也是丹凤眼,眨起来,眼睫毛跟着上下翻飞,很是迷人,却也很讨人厌,“你果然狠啊,沈少。我真的不想的,可是,你这么狠,我只能答应了你。”我只能答应了你,欧阳辰枫,你好便好。即使我不好,也是好的。倘若你不好了,即使我好好活着,好也不好。

“这样便好。”沈岩峰终是淡淡望着她说出这么简简单单的一句话。

沈岩峰也没有说出,沈烨烨呀,和你结婚,不是单纯想让你难过,只是单纯的喜欢上了你。这么些年,你难道从来都发现不了吗?我有多么恨你,便有多么爱你。只是,天不佑我,天不怜我。伤久难还,痛者必骇。

沈岩峰对于婚礼这件事很看重,一大早开着那风烧到一定程度的甲壳虫载着她找各种各样的准备品。她叫他不要弄那辆玛莎拉蒂出来,很招人。后来,他听了她的话,这甲壳虫的跑车、厄,怎么说呢,沈烨烨笑了一番,嘲笑加上讽刺一起攻向沈大少,哗啦啦一片,沈大少委屈地眨着大眼儿,“沈烨烨呀,是你说的你说的昂!~”活像个没事人一样。下午沈岩峰竟然开着她到了一处郊外的会馆。那是一个俱乐部,沈岩峰似乎是里面的常客,连会员卡都有,门口的人见到他,恭恭敬敬鞠了一躬,而后笑道招呼着他:“沈少,您的画昨日又被人高价卖出,现在还剩唯一一幅了。”沈岩峰没有惊讶,只是淡淡点头:“好。”然后便拉着沈烨烨走了进去。沈烨烨猛然想起他以前信誓旦旦叫她在S市最豪华的餐厅吃一辈子的话,原来,他这句话还算是真的,莫不是这几年,他一直画着画吗?然后摆着,被人看重就高价卖出?沈烨烨走进大门,发现这里的大厅就像个博物馆一样,挂着各式各样作者的名画。后来她惊讶地发现竟然连MARK的画都有,她瞪大了眼睛,叫道:“沈岩峰,你到底还隐瞒了多少?”沈岩峰不理她,只是拉着,后来走到那副画跟前,出现在眼前,显然是沈烨烨最喜欢的《真》。难道就是这幅画没有卖出吗?

沈烨烨疑惑地看着沈岩峰:“这幅画这么好,为什么会没有卖出去?”沈岩峰握着她的手微微一颤,而后眼里似乎是布满了回忆,“你竟然能觉得它好吗?”沈烨烨点头。

原因自不必说。

稍后,他才微微叹息道,“的确,我觉得它好,它的价格自然就高,一副画,一亿RMB,又不是世界名画,有谁会来买?”大抵就是因为它的价格高了,才缺少人来驻足。

“这幅话里,最后主人公的妈妈是饿死的。”这下轮到惊讶的是沈烨烨了,“饿死的?”

他闭上了眼,仿佛是最可怖的回忆一般,哽了哽喉不忍地说道:“是啊。饿死了。”随后又拉着她看了许多画,这里的画,其实很普通,但普通中的意境便是可贵了。沈烨烨后来终于想通了些,那沈岩峰自是有他的痛处的,就像她和欧阳辰枫一般,每个人都经历一些苦难,或多或少,或浅或深,但是,这就是生活啊,生活没有一帆风顺,大多人是平平淡淡便就是幸福了,而她们三个呢,只要好好活着,就是菩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