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痛不欲生

于是乎终于是走到了今天,走到如今这样炽烈自由的阳光之下,尽情挥洒自己拼搏后所得来的成果,自己建筑的那方小小的天地里,少年的身影,是虚无的,摸不着的,无法控制与回想的,但是她的心里仍旧留有余地,重遇也许是一种惩罚,也许是一种遗憾的弥补也说不定。

最初,蒋思彤没有勇气告诉妈妈,告诉她,她的听话的女儿其实已经长大了,不需要再躲在你们构筑的房檐下避雨了,她现在心里已经有了喜欢的人,她想考上跟那人一模一样的大学,想一路追随着对方的背影,想永远跟对方在一起的,可是,这一切,为什么会忽然间就偏离方向呢?泪水流下来的时候,她并不是去追悔过的,那样做到底值不值,自己够不够坚持,一纸录取通知书彻底将两人分隔两地。从此便音信全无,故意也罢,无心也好,事情终究是时过境迁了。已经很久很久了不想再想起,想起曾经还有过这样一个人,爱你如生命。

能甘愿为你,为了你生活的那篇纯净蓝天,甘愿远走天涯,可是哪有那么伟大呢?蒋思彤嘲笑自己。自己也是存了私心的不是吗,她受够了那个家无处不在的拘束,连空气中都充满了监狱的阴暗味道,愈演愈烈了。她再也无法忍受,她是一个独立的活生生的人,并不是他们手中任凭折腾的木偶,她早就向往自己的生活了,为什么不呢,当终于迈出了那一步的时候,还有什么好顾虑的?

简单收拾了下行李,那天下着细雨,飘飘洒洒,台北的天空很少这样颓丧的,她想,那么充满活力的一座城市,也不知道为了谁而灰心丧气。

没有一个人送行,爸妈早在半个月前就不跟她说一句话了,只有弟弟干巴巴地朝她透过几次湿润的眼神,想送,可是他们不会允许的,她勉强笑着对弟弟摇了摇头,示意不用了,她自己可以过去,反正行李也不多,一身轻。她最后握紧了拉杆箱的把柄,望了眼,束缚了她这么些年的家,甩掉那些陈腐的,辛酸的回忆,对弟弟做了个再见的手势,然后将门缓缓关上。拉杆箱在地上隆隆作响的声音,正好掩盖了从父母房中,母亲呜咽的声音。

远走与留下,几乎是一眨眼间的抉择,却成了她逆转一生的事情。

蒋思彤坐上的士的那刻,泪水就再也止不住地哗啦啦流了下来,她知道自己这辈子,做出的这个决定不一定是正确的,早就做好了万全的心理准备,但事到临头,还是懦弱地流起泪来了。再见,爸爸,妈妈,我不孝,就请你们放飞我一段时间吧,我会再回来的,如果你们还会要我这个不听话的女儿的话。

还有再见,韩伟伦。

我有没有说过我喜欢你?不过那些都已经无关紧要了是不是?

那个清俊开朗的少年,她想她无法牵着对方的手一起逛街吃冰激凌,一起玩玩闹闹了,那样欢愉青春昂扬的记忆,好像是偷来的,奢侈得要命,很久后回忆也该满足了吧?

对不起,韩伟伦,你想要携手一生的女孩不是我了,我只是你无意中瞥见的一抹风景,就放佛是在火车上,你的视线是不你那个做停留的,我的那部分不再重要。

再见,那就是是再也不见。

一如蒋思彤所期望的那样,就算仍旧有现实中的落差,又或者某些因素的阻挠,她都很乐观拼命地扭转开来,因为没有依靠与顾忌,她过得那样自由挥洒,没头没脑,张狂肆意。

就算是在无人的深夜,当某些记忆偷偷侵袭而来,也努力抑制自己不去想这些,她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让自己过得看起来快乐些,至少在人前是这样,一个人不得不面对黑暗的时候,就算没法不去想这些美好的日子,没法不去想韩伟伦温暖的笑颜,没法忽略他在每个天晴的日子里,跟她一起放风筝的岁月。

只不过,人的每段生命似乎就是这样,随时都可能给你一记拳头,重重的足够将你所有意志都摧毁殆尽。

再痛再苦的东西,想要忘记也不难,难的只是要下定那个决心。还好,在她自己下那个决心之前,命运就已经给她指出了一条明路,而她始终相信,她的人生应该还会有别的风景吧,到了能彻彻底底将那段年少的记忆沉没入海的时候,她不不顾一切投入幸福的怀抱里的,就像自己希望韩伟伦也能做到的一样。

忘记其实是一种幸福吧?忘记对方,好好开辟属于自己的另一片天。

之后的几天,蒋思彤还是很没出息地当了缩头乌龟,伸头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那她干嘛还要出去挨这一刀?远远的躲着不就好了吗?反正能拖就脱是了,虽然旁边几个虎视眈眈的女人是无法理解以及忍受这个矫情女人的外星思维的,但还是鄙夷着眼睁睁就是窝着逃着躲着,跟韩伟伦玩躲猫猫游戏。死活就是不见人。

“难道你的一腔深情都倾注的我们几个身上了?”几天之后张惊黎终于是沉不住气儿,开开心心问,一双渴望得到YES答案的媚眼朝你眨呀眨呀。

“我最近犯春困,睡。”蒋思彤拿起枕头,波澜不惊道,翻了个身,闭上眼睛拒不“见客”。

得到出乎意料回答的张同志一拍额头,“天啊你个死女人,没救了没救了,你剩定了,将来打算上峨眉是吧?那么好的一道菜,你竟然还敢浪费?你简直就是丧尽天良!”

“你要你拿去。”背对了她,闷闷道,口气不善。

“诶,你个死丫头,敢情是最近内分泌失调啊,尽知道吐槽呢!赶紧的,下床!接客,你情郎可都在楼下等着呢!人家那么至死不渝的,你好歹也表示表示吧,啊?”

“请帮我告诉他,当时只道是寻常,就这样,我生活得挺好的。我衷心祝福他活得比我好。”

“考虑了好几天,你就得了这么烂俗的结果?”张惊黎讶然道,坐下来,开始使劲掰她的身子,想要蒋思彤的脸面对她,看看是什么表情,痛不欲生?绝望冷漠?还是毫无表情的面瘫脸,不过她还是真心希望看到泪流满面梨花带雨的样子哈,她是心存淫邪之心的,哦嘿嘿,没良心的说心里话。

“嗯。”蒋思彤死死抓住床头的木头,就是不肯转过身子来,这些天思前虑后,想到心里已经千疮百孔,现在说出这样一番无情的话,他听后会彻底绝了心思转身就走吗?

她不能确定。

毕竟,这几年过去,还有什么改变是不能出现的,就像她一样,在已经变得连自己也会惊异地觉得面目全非了吧,那些不成熟的往事,就让它埋葬掉吧。

“你倒是吱个声儿啊,我的大小姐,人生大事儿,可不能马虎。你听到没?”张惊黎表示郁闷以及无奈的愤慨,替人家痴情的帅哥儿不值。

“唔,我想睡会儿,你别吵好吗?”

“唉,你真要气死我。”张惊黎站起身拉下脸瞪了她几眼,转身关上门离开了。

蒋思彤听见下楼的声音,便立马条件反射似的跳起来,蹦到窗前,偷偷往楼下看。

一会儿后,张惊黎说了几句,韩伟伦走了,毫不含糊,毫无留恋,决绝一如那年她的远走大陆,不留有一丝的余地。

她的泪,就那么轻易地留了下来,渗到了嘴里,那么,咸,连心都揪作了一团。

算是还了亏欠的情分了吗?韩伟伦,为什么我这么在意你?很早前,我就以为,你早就已经走出了我的心里,你不会回来了吧?请不要再转身了,别在注意那抹你已错过了的风景。

那是不值得的。

可是

蒋思彤万万没有料到的是,张惊黎跟韩伟伦说的话却是完全跟她想的是另外一个版本。

她晃晃悠悠地飘下楼,拍拍韩伟伦的肩膀。

“没事儿,哥们儿,放心,我不是来撵人的,咱们统一战线不是,嘿嘿。”

韩伟伦微微笑了下,但是表情显示还是不大放心的。

“别回头看哦,她在上面看着呢,你找个时间点悄悄的来,别让她看见,我给你留门。”张惊黎耸耸眉,面目得意嚣张,美色面前就这样开开心心地将好姐妹大方出卖了。

“谢谢。”韩伟伦这下舒了口气,笑得有几分清朗了。

“嗨,别客气,咱们早晚都是亲家的,你放心。不过以后成家的时候多给点红包就好啦。我们把好好的粉嫩的闷葫芦推出家门也是不舍得的。”说着还配合着凄惨的表情,狠狠抽泣了一下。

“我知道的,辛苦你了。”韩伟伦再次道谢。

“嗯,成成,拜拜啦,别回头,注意上头!”张惊黎轻声喊。

韩伟伦挥挥手,潇洒地走了。

很多年后此真相才终于大白,还是无意中被揭开来的。蒋思彤一闻于此,当场背过气去,想不到,千防万防,竟然防不到家里的那几头猪给狼开门。

她怎么就感觉自己是捏在那几个见钱眼开女人手里的呢?

关于这留门一事的最终结果,至今无形考证,所有当事人已经被结结实实封了口。那晚,蒋思彤好像并没有遭遇此不幸,因为被另一横生出来的事件给推出了门外。

韩伟伦同志在她床上趴了整整一晚,等佳人,等到了两眼发昏——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