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在梦中纠缠

千挑是在赌场认识她的,那时候千挑还是一个有着一双怯怯的眼睛的小毛孩,妈妈叫千挑做爸爸的跟班,除了打打小麻将外,爸爸不能做其它的。

爸爸是这个赌场唯一一个有不自由的小尾巴的人。千挑总是穿得很脏,拖着两行鼻涕,头发短得几乎是光头。那些赌场的人都向爸爸打趣:“是私生子吗?没听说你夫人生了个带柄儿的呀。”

那个女人是爸爸的牌友,不过她很少来爸爸这儿打麻将,她是玩那些更有赌博味道的纸牌高手。她是赌场里最夺目鲜丽的一个焦点。

总是穿着大红或明黄的衣服,指甲是黑色的,唇上的口红是玫瑰红,线条柔和极了,笑起来的时候仿佛一朵艳丽的蝴蝶花缓缓绽放。

她的腰带都是金色的,无论夏冬,总是穿着裙子,她的裙子多得千挑眼花缭乱。

耳坠子也是天天不一样。一点头一摇头间,耳坠子发出悦耳的声音,万种风情。千挑常常想她是租来的吧,假如不是她的家可真是一个小金库。

无论是不是租来的,她的先生一定是一个慷慨的人,最重要的是是一个深情爱着她的人。

她和千挑看见的赌场的其它女人有很多不同之处。她留的是短发,潇洒的短发,这把她的脖子耳朵显出来了,她的脖子颀长白皙,耳朵的轮廓优美极了。

千挑常常有一种错觉,觉得是一只玉蝴蝶飞到她的头上,然后甘愿把自己分成两半,贴在她头部的左右,来成全这个女人的美丽。她的声音没有女性的娇柔,并且还带着丝丝的沙哑,不难听,有一种清媚的感觉。

好像是一双纤手在轻轻地撕裂着帛。她的脸部和颈部有三四个小坑坑,她毫不掩饰,在千挑们看来反而有另一种美,说不出来的残缺美。

有一点是最特别的,那就是她的身上从来都是一种味道,玉兰油的味道,夏天的时候淡一点冬天的时候浓一点而已。她从来不使用香水。

这是很奇怪的。有一次有一个男子说他的亲戚从大城市回来,可以为她捎点东西,她道谢说不用了。他补充说:“那里的香水牌子很多,卖得也比其它地方的便宜。给你一支吧。”她说她已经戒掉香水了。没有解释,大家也不好意思追问。

她的先生是一个闯南走北的商人,这是大家都知道的。

在外面的行为很放荡,这也是众所周知的。一年到头,也就是中秋节和春节回来一趟吧。她也曾经在城市里住过一段时间,由于住不惯就回来了。

她说:“虽然是在大城市长大的,可是离开这么多年了,习惯了小镇的生活,不愿意回去了。在大城市总是闷得慌,楼上楼下都是住着叫做邻居的不认识的怪物,在楼梯上遇到了就眨巴着没有表情的眼睛的看着你。”大家都笑起来了。

“而且,在那儿,生活很虚,看似每天都忙碌的,还不是为一些无聊的事。朋友的聚会把你的生活切割得像一块破布。”大家又笑了起来。

大家对她都是又爱又敬的,连口头上的不敬都没有。表达好感的男人总是显得笨笨的,傻傻的,被大家耻笑,所以很少有男人会冒这个险。她是一个幽默的平和的行为端正的漂亮女人。所以在小镇上她的口碑很好,妇女们看见她都会打招呼。

千挑以前没有见过她的先生,后来他们离婚了,千挑也没有见到。不过是一个生意人。不过这次生病回家在医院里千挑却与他相遇了。他在千挑隔壁病房。

“小青,那就是陈伯伯,你那个仙阿姨的前任丈夫,来过千挑们家的,你爸爸的好朋友。还记得吗?你爸爸的牌友,周仙仙。

现在她在泉下不知怎样,可怜。为什么离婚呢?假如是千挑能拖就拖,好歹是个有钱的,下半辈子不用愁。

可是她却两手空空地走了,嫁给了黑帮的,那黑帮的虽然也是你爸爸的朋友,凭良心说一句,他可不是个东西,在千挑们家蹭了多少次饭,可是骗起你爸爸来,照样不眨眼……”

“妈,千挑知道了,安静一下,千挑发热,头疼。”

按爸爸的年龄估算,他不过就是四十来岁吧,可是头发却白了,像是六七十岁的老头儿了。身体瘦弱,眼睛大大的,很有神。他穿着皮大衣,皮手套。脖子上的围巾好眼熟啊。对了,是仙阿姨织的。

她说她就玩玩,不会送人的,因为手艺太差了。她的手很细腻,却很笨,其它方面倒是天才,唱歌唱得比学校的音乐老师还棒。

这是当年妈妈她们嘲笑的对象,这让千挑印象很深。

因为爸爸对妈妈说:“人家天生小姐的手,是用来抚摸绫罗绸缎和和男人牵手的,再巧也没有用,只有你们才需要一对巧手。”妈妈为此没有为爸爸做饭一个星期,从此爸爸不敢说妈妈的一个不是。千挑和姐姐把肚子都笑痛了。

这是一条女性气息很浓的围巾,是鹅黄色的,上面有几朵小花,流苏上也点缀了小花,非常鲜丽。这样一条围巾围在一个小老头脖子上显得不伦不类。

别人说老树着花无丑枝,那是特殊情况,那是大自然。在人类身上,只要你的搭配有一点不符合年龄都会有不伦不类的感觉。这就好比一个老头儿假如与一个青春的女孩挽着手,别人会用异样的眼光看着这不伦不类。

千挑以为这不是她送给他的,而是他从箱底发现了,知道是她的小手艺,便百般爱惜起来。

这个男人,还深情地爱着她。

爸爸进来了,他总是步伐很大,很快就来到了千挑们面前:“小青青,还发烧吗?别紧张啊,可能要打针。”妈妈用胳膊撞了爸爸一下,向陈伯伯那儿丢了一个眼色。陈伯伯却自己走了过来。

“怎么呢?大森林,你的女儿吗?她生了啥病啊?怎么把脸都围起来,只露出来两只小眼睛。

你是小青,是不是?千挑抱过你,还记得吗?两三岁的时候,你那时候可依赖千挑了,胖死了,抱你一个小时,千挑的手臂就酸痛了。你记得千挑吗?”千挑望了望爸爸,摇了摇头。“没关系,那你生了什么病啊?”千挑不争气地眼泪就簌簌地流下来了。“别哭,别哭,千挑不对,千挑不问了,好吗?”爸爸笑着说:“也没有大病,出水痘了,又感冒,有肠胃病,一病起来就很麻烦,都两三天了,还不退烧。急死人了。那些医生总说不要紧,千挑哪能不急啊,都两三天了。”

他听完后呵呵地笑了起来:“出水痘,这可是太逗人了,1989,至今是20年,你已经21岁了,才出水痘,以前仙仙也是很晚才出,让千挑想想,是20吧,对,就和你差不多,她爸爸很早就去世了,妈妈改嫁了。

两个哥哥一个工作了,一个在实习,都没有空,她直接打电话给千挑,说叔叔,千挑出水痘了。千挑开始时以为她是开玩笑,你知道她总是喜欢捉弄千挑,在爸爸面前也一样。后来听着声音都不对劲了,才匆匆过去。”

很快就轮到千挑了,打了针,医生一再叮嘱:“不许抓挠啊,不许流泪啊,眼泪可是有毒的,不然你的脸就没有用了,不能受冷,你有肠胃炎,吃流质的东西吧。千挑女儿19岁就嫁了,20岁就生了孩子,你看看,你还动不动就红眼圈。你的温度一直不稳定,在这儿住一晚吧,明天下午看情况,假如退了,就可以回去了。

301,你的隔壁是你的陈清伯伯。他是肝病,是这里的长期贵客。可有趣了,叫他讲故事给你听。”她向爸爸笑了笑,爸爸连忙摸了一下自己的腰部:“吴姐姐,千挑的肾病好了,不需要检查。”听者都笑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