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继续思索

凰鸟静静的闭眼,思索。

她不明白。

或是她不愿思考。

每当思考到一个点时,她会突然觉得,她所追求、所渴望的,一点也无意义。

甚或觉得,有没有人身,一点也无所谓。

但,当那日的宣流,映在月色和湖光的背影出现在脑海里时,她便会忘却一切,她便会单纯的只是想走在他身边。

从前,她从不明白自己为何会渴望人身时,她问千桃该怎么得到人身,只是隐隐约约地有着期盼,在宣流出现后,她便有一些些明白。

或许不知何时,她已明白过一些些,并非只有人才有的感情,但明白,她已觉不够,她更想自己嚐过一回,不论是甜是苦,是美丽或丑陋。

神,已经遗弃了人间,被留在人间的神鸟,她什么都不需要,便拥有让人羡慕的一切,不再侍奉神的座前,凤凰有强大的力量、不被限制的自由,心想,事成,她却惊觉,什么也不需要,也是种一无所有的贫乏。

不同于白天的视线,虽没有恶意的感觉,凰鸟仍是十分不舒服,她看了看四周,找不到什么可疑的气息。

她被盯上了吗?

叩叩。

有些奇特的敲门声将千桃的神儿拉回来,知道是凰鸟,她也不避讳地手一指,开了门。

凰鸟飞了进来,千桃半撑起身子,慵懒地眯着桃花眼瞅着她,笑得千娇百媚,小凰鸟,睡不着吗?

“……嗯。”千桃对她笑得这么迷人做什么?她又不是那些会被她勾引的凡人。

想做什么吗?

她摇摇头,不过是觉得,和千桃在一起总比她一个人继续胡思乱想的好,才过来的。

有心事?

凰鸟仍是摇了摇头,不解地反问,“心事是什么?”

心事呀……就是烦心的事吧。千桃步下床,本想关上窗的,残月微弱的月光仍洒得窗边的石片一片灰白,她踏着一地迤逦的月色走到榻前,手才碰到窗,却迟疑了。

她想了想,“我有心事,而且想不通。”

凰鸟望着没关的窗户,“你不关窗吗?”虽然她不是人,可天气还是挺冷的呢。

刚才有个家伙跳窗没帮我顺手关上。她赤着脚踩在铺着冰冷石片的地板上前关门,什么心事?想说吗?

“我吵醒你了吗?”

她摇了摇头,我没睡,也不需要睡。

了解地点点头,“谁跳窗呀?”

瑢灭还在隔壁房缠着碧或学琴,宣流还未回来,莫非是希?

我的新宠物。千桃笑得更灿烂了,明白凰鸟不提便是不想说,她也十分体贴地不问,小凰鸟要看吗?

“看?”那个笑容灿烂得有点刺眼,她疑惑地扬高了音调。

咱们看看去。听到她说看,当成答应了,千桃将双手交迭至心口闭上眼,笑意仍浅浅漾在唇边,千桃再睁眼时,凰鸟突然发觉自己有些不同。

她低首望着很久不见的斑斓彩羽,那个她怎么也想不出该如何解开的咒就这样被千桃解开了,“你会解?”

千桃讶异地张大眼,小凰鸟,你长大了不少耶。

凰鸟也有些讶异,很久没用自己的角度活动,还有些不适应,千桃却跳上了她身上,受惊的凰鸟跳了起来,“你做什么?”

我很轻的,我带你去看我的新宠物,咱们去樊府。没有察觉凰鸟的不对,凰鸟的体型仍不算大,千桃跳上了凰鸟的背后的同时也将身型缩小了些,仍是兴致勃勃的。

“……”某种情绪无原因地冒了出来,虽然千桃真的几乎没有重量,但凤凰天生的骄傲冒出头还是令她颇不能接受,连众神没几个都敢拿凤凰当骑兽看,凰鸟试着深呼吸几次,反正她也不是什么千年神鸟,应该不用那么在意这种东西,何况自尊又不能当饭吃,载的又是千桃也不是别人……

在心底跟自己说了一串话,觉得做好心理建设后才展翅飞向樊府。

千桃的宠物最好是值得一看!

仍是忍不住在心底多加了句。

夜深了,樊府里仍是明亮如白昼,终于席终人散,宣流跟着领路的仆役走在回廊上,脸上仍是笑吟吟的,显然今日收获非凡。

宣流的为人嘛……只能说是标准大户人家养出的公子哥儿的个性,对熟人是能多嚣张就多嚣张,个性不易和人熟也没人想和他熟,但对外一律谦恭有礼、温文优雅,有教养得就像个──人见人爱的贵公子。

所以他在一群戴着面具的达官贵人面前显得如鱼得水似乎也不是太特别的事。

虽然他和樊公子二见如故,樊公子甚至颇有意送他出门继续详聊,碍于在场随便抓一个人出来都比他这个小小歌舞团团长有权有势,对樊府有更大影响,因此樊公子仍是让仆役领他出门,樊公子则是送几个特别有帮助的各国官员和代表出门,当然,他们还有数个月的时间有机会见面,宣流是一点也不会介意这种事的。

他抬起头,天空高挂着细细的弯月,明亮却微弱。

一只落单的大雁飞过天际。

这个季节还有大雁吗?宣流皱起眉。

见他停下脚步,提着灯笼的仆役回头,见他没跟上,也不催促,只是静待他再次举步。

他回神,对仆役歉然一笑。

仆役怔了怔,才继续领路。

“在哪?”虽然心不甘、情不愿,凰鸟仍是载着千桃飞到樊府。

这个嘛……千桃想了想,他很沉不住气的,往有骚动的地方找就是了。

……这算什么回答?

凰鸟飞得高了些,樊府占地辽阔,飞得太低还看不见全貌。

人族……有钱人家,麻烦。

绿梅有些喘,这个不知底细的家伙并不比她弱,你──从哪来的?为何想要天石?

灯笼在不断侵入的寒气下已经熄灭,但亭里的黑暗和包围亭的纯墨色完全不同,绿梅并不在乎黑暗,她只是不断地释着妖力不让那种无尽的阗闇散着奇异味道的墨黑包围这座亭。

黑暗沉寂了一会儿,发出了那种被粗砂磨过的难听笑声,也好,看在你能和我对上这么久,告诉你也无妨──

才说着,爪子再度从黑暗中疾速伸出,不再是客气的一只二只,每一只都比方才的爪子更凶猛带着更浓闇的墨色无止境地向她伸长。

她看来有些恼怒,再次扬袖,浓烈的芬芳沁出,融去了身边无数想伸近的爪手,却无法阻止完全的阗闇的慢慢接近她们。

你不守信。她指控。

我会告诉你的,等我把你吃掉后。那释出的力量不比她弱,却不是神力不是妖力的家伙毫无歉意地道。

她蹙眉,很久没遇到有哪路众生这么好胆想吃她了,虽然这家伙看起来不好吃,那么,就来看看谁能把谁吃掉吧。

将右手平放胸前,绿梅低喃着咒语,四周的频率和绿梅渐成一体,她被这不知何界来的家伙包围在亭子里,亭子外和她相似的频率包围住暗如浓墨的暗。

又是笑声,虽然难听,但听来兴味十足,攻势也缓了缓,你也想吃我吗?

念完咒的绿梅抬起看来变得晶亮的眼,沉静地一笑,虽然看起来不怎么好吃,但可以考虑。接着,念出最后一句咒完成妖法。

已经和园中的所有生物达到同样频率的绿梅止息,整座园中顿时变得死寂,风停止吹拂,小溪的流水冻结像是仍在流动时,澹澹的竹香不再萦绕,园中满是这个季节不应有的梅的郁郁暗香,时间彷佛也停住了。

其他三界众生与人最大的不同之处便是在于,没有生气,人族或许会觉不适,可人族和其他有天寿的动物一样,生来便带有生气,但非人的他们靠的则是和万物相同频率的呼吸或自有生气的动物中撷取生气存在的,抽去生气便等于在威胁他们的性命。

这么做施法的绿梅自然也有一定的危险,但万万不及无法掌控生气的这家伙。

它决定不再和这个梅精耗,以较方才凌厉数倍的攻势向绿梅袭来,她伸手握住了小姐的手,手并未因寒意逼人而冻着,尚有微温令她安心了些,一直举着的左手再次轻振袖,黑暗瞬间退了大块区域。

你……生气因被反击而减少大半,它讶异于梅精方才一直未展露的实力,开始觉得不妙。

她耐着性子等待着,等待着谁的生气先用尽,直到黑暗的攻击一次又一次地被她逼退,它放弃了攻击绿梅,她才开口。

你是从哪来的?

沉默得绿梅以为这家伙不会开口时,那难听的声音瞬间变得正常低厚,魔──

还未说完话,一声凄厉的叫声穿透她耳膜,方才和她斗了不知多久的家伙突然在她面前由眼的地方分成二半──

瞬间灰飞烟灭。

精准的听到一个字的绿梅已经确定了心中的猜想,突然见着对手在眼前化成飞灰,虽然自己已先截断了生气,但能一招就将这只功力和她相差不远的魔化成飞灰的──

除了人族外,没有、没有任何一路众生是她已控制了整座园中的生气后仍不受影响的。

但眼前这人并不像人──除非,根本不需要生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