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琵鲁尼城,旧城区一角。

一间平凡得不能再平凡的小屋中,不时传来若有似无的低弱抽泣声,杰低头看了看手中的纸卷,确认了是这个地址,对纱法儿点点头。

纱法儿仍然心不甘情不愿地,她抿抿唇,缓缓走向小屋。

叩叩。

抽泣声静了下来,一会儿,细嫩的童音的声音由门后传来,是……是谁?

纱法儿其实不是个有耐心的人,或者说,她的耐心其实是因人而异的。

光看她可以因为疗养院的人想阻止她离开她就杀掉整所疗养院的人;老板因为她没付钱不放人就砍断老板的手就知道了,当然不能期望她还轻声慢气地在门外解释她是谁,纱法儿皱起了眉,伸手便推开门。

一个看来不到十岁的小女孩被门推开的冲力撞倒跌在地上,小女孩失措地瞪大眼睛,怔怔地望着纱法儿。

以为是什么坏人闯进家中,进来的却是一个比白瓷娃娃还要精致可爱上几分的漂亮大姐姐,小女孩登时忘记疼痛,也忘了爬起来,“你……大姐姐……你有事吗?”

“我就是杀了你家人的人。”纱法儿开门见山地说。

杀了人还这么理直气壮的……在后面听着的杰蓦地一阵头晕,有人会这么直接的吗?

小女孩一愣,好一会儿才挤出一句话,“大姐姐……骗人。”

纱法儿不懂,她皱起弯弯的眉,伸手扶起小女孩,“我骗你做什么?”

“我……我不知道……哥哥……哥哥不会醒来了吗?”小女孩从没见过这么漂亮可爱的人,握住漂亮大姐姐的手时,也不自禁地脸红了红。

“是谁来了?”一名看起来和纱法儿年纪相若的少女来到门口,眼眶红肿,鼻头有些发红,看来这才是那低泣声的来源。见到漂亮得不像人类的纱法儿,少女也愣了愣,请问你是……?

姐,她说──她杀了哥哥。小女孩指着纱法儿对少女道。

这个情形真的诡异……杀人犯自己找上门来。少女虽然不可置信,仍然警觉地将小女孩拉到身后,你──说什么?

我杀了你的家……

啪!狠狠的一巴掌。

纱法儿缓缓回过头,眼神有着不解,痛觉令她感到不愉快,但好奇心令她没有马上因自己的不愉快而结束了眼前少女的生命──而且,她也答应了杰,今天绝对不伤人。

你,为什么打我?

那么,你为什么要杀我哥哥?!少女豆大的泪珠落下,

杰突然发现自己错了,他是自私的,再自私不过了。

他只希望有情感却没有感情的纱法儿能够理解感情,却忽略了家属的伤痛

可是,纱法儿就是没有感情,要怎么对被她杀害的人的家属有同理心,理解他们的悲伤,进而感到歉疚呢?

因此,纱法儿不可能会道歉,而死去人的家属也不可能原谅她!

杰今天穿得十分低调,一身浅色长袍从头罩到尾,唯有衣领的部分绣的图样看得出是教会的人,杰拉下帽子,抢到纱法儿的面前,他望着少女和小女孩,天青色的漂亮眼睛像汪汪的大海,让看到的人慢慢地失去意识……

杰开口,低声地,对不起,因为我的私心让你们痛苦了,你们会忘记这件事的。

纱法儿知道这是一种催眠,但不知道杰为什么要催眠这二个女孩,她疑惑地望着杰的背影。

直到杰完成催眠,转过身示意纱法儿跟上时她才开口,杰为什么要道歉?

他低垂着眼,久到纱法儿以为他不准备开口时,才轻声地道:当我觉得所做的事违背自己良心时,道歉可以减轻我心中的不安。

是的,只是如此。

杰道歉是因为他为自己的所做所为感到不安,但纱法儿并不──他为什么坚持纱法儿必需道歉呢?

因为生命是非常宝贵的东西,因为杀了人本该接受惩罚的,因为杰自私得不愿意看到纱法儿被法律制裁;,因为杰对自己保护纱法儿的举动感到对不起那些被杀害的人,因为……

他希望纱法儿道歉的原因源自他的愧疚,他的标准!

只因为他认为生命是无价的,因为他认为纱法儿本该被惩罚的,因为他竟然利用了自己的身分做了自己最看不起的事,因为这么做违背了他心中所有的道德规范……杰打心底感到自责,却希望将这一切沈重转嫁给纱法儿负担。

纱法儿。杰。

纱法儿抬头看着他,一如以往,信任而专注。

对不起。

她回望着杰的神情充满疑问,杰在她还没开口前先开口了,如果你愿意接受道歉,就要说“没关系”,这样可以减轻道歉的人心里的不安;如果你不愿意接受,就……做任何令你会感到好过一些的……

没关系。纱法儿打断了杰的话。

杰难得愣了下,纱法儿笑了,很可爱也超级灿烂的笑容,没关系,不管杰对不起什么,都没关系。

今天其实是来琵鲁尼城领阿辉出来的,虽然嘴上不说,但杰可是很好奇普通人都在学院里做什么。

──说起来,杰从来没有过团体生活的经验,他是独子,加上从小就不曾上过学,而是由父亲请家教教导,杰真正开始和人群有比较深入的接触是十四岁以后,父亲将他送到教廷中接受剑术和魔法指导,他才开始认识同年纪的人。

会希望子女成为教廷圣剑士或骑士的人虽然不少,但真正能被教廷选上的人并不多,虽然没有特别设限,但其中又以贵族居多,贵族们打心底看不起只是绅士之子的杰,自然也不会有什么好脸色。

要说杰完全不在意是不可能的,但人和人之间的关系一向微妙,十几岁的孩子们都还单纯,相处了几个礼拜之后那层莫名奇妙的隔阂也就自然而然地消失了,甚至还与他成为不错的朋友。

但这件事始终在杰的心中留下了阴影。

走没多远便看到阿辉站在学院门口,背上还背了那个装满他家当的背包,阿辉的脸色并不算太好,不知道是被操的还是什么……照理说,今天就是阿辉期待已久,他成为勇者的第一步,就算不高兴也应该满心期待之类的,而不是这种表情……

你好啊。纱法儿还记得这个人,虽然很凶,但给了她二颗非常好吃的水果,因此纱法儿率先打招呼。

无敌可爱的美少女向他打招呼显然填补了阿辉的一点虚荣心,阿辉的脸色好看了一些,向纱法儿打了招呼。

你们二个还在一起啊?你住哪啊?阿辉提起精神看了杰一眼,一脸暧昧地问。

住?我住教会啊,你也没地方住吗?就某方面而言,纱法儿的单纯让杰很是庆幸……

阿辉翻翻白眼,你真是太令人失望了。当然是对杰说的,还拍拍杰的肩,边摇头叹息。

……要是他跟阿辉一样才真的是令人失望吧?

杰忍住了想打掉阿辉脸上表情的冲动开口,课上得怎样?

哪有怎样?很蠢啦,就上课咩!说到学院,阿辉的脸色又沈了下来,看起来小不爽。

咩……?很奇特的语助词。杰忽略掉,虽然还想再问,不过并不是那么擅长问问题的人,他沈默地和阿辉对望。

也不是不知道杰想问什么,可是他就是不爽啊!阿辉投降了,林杯被分到异能学院了。

异能学院?杰讶异地将阿辉扫过一次,又一次,再一次……

干……干嘛这样看偶?林杯喜欢的可是女的!阿辉被杰看得浑身不自在,连忙声明。

……和阿辉讲话,杰常常不知道该不该接话才好……

倒是纱法儿开口问了,怎样算异能?你有什么异能啊?

像你能把手当西瓜刀用就叫异能啦!

不是西瓜刀,是剑啦!纱法儿纠正。

随便啦,还不都一样!阿辉摆摆手。反正不管是刀还剑她还不是拿来切水果,切人手?

明明就不一样……纱法儿在心里二度纠正,那你有什么异能?

很蠢的异能啦!一提起他的异能,阿辉忍不住直翻白眼。

是什么是什么?

没什么啦。

有时候,愈是不说别人就会愈想知道……到底是什么嘛?

纱法儿的好奇心已经完全被勾起来了。

靠夭,林杯不爽说啦!连续几次都没闪过纱法儿的问题,阿辉被卢到了不爽了。

要去爱斯雷塔森林吗?见二人聊得很起劲,杰迟疑了一下。

当然要去!很蠢的异能是一回事,又没人规定他一定要发挥异能才能变成勇者──反正他到异世界以来没有一件事是按照常理进行的,也不差这一样吧?

我也要去。

你去干嘛?

我要跟杰一起。

这个回答让阿辉哑口无言──或者说是嫉妒得要死,怎么没有这么可爱的女生追着他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