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穿过十余间石室,只见通道那一端隐隐透来亮光,两人心中都大感惊讶,加快脚步走去。

转出通道,只见前百是一间六七丈见方的石室,室顶离地高达三丈,当中有个一丈二三尺直径宽的圆洞,笔直通上天空,透下光亮。

西门靖仇大喜道:“小雪,这儿即是死门,这个圆洞直通外面,我们可叫做绝处逢生啦!”

于小雪深深吸一口新鲜空气,道:“好极了,许久没有呼吸得这么舒畅啦……”她抬头向那圆洞望上去,只见这个圆洞少说也有百余丈高,沿壁圆溜光滑,哪有搭手落足之处?若是此洞较小,还可四肢撑着两边墙壁上去,但此洞宽达一丈二三,即使是利用刀剑之类增加手足长度,也不济事。

她摇头一叹,道:“仇哥哥你看此洞怎生出去?除非是插上双翅,凌空飞出!”

西门靖仇此时也看清楚形势,但见百余丈上面的洞口,只透下一点光芒,如此高法,纵是身怀绝世神功,也无法施展壁虎游墙之术逃出这座秘府。

他失望之极,反而微笑起来,道:“愚兄真是糊涂,这座秘府乃是昆仑派禁地,何等重要,怎会在死门中留下出路?但不要紧,我们总算深吸几口新鲜空气了。”

于小雪游目四顾,忽见对面墙壁耸立着两块厚重的石板,高约丈半,宽约一丈,两块并排贴在墙上。在石板中间有一道石杠,由上而下,突出寻尺。乍看时这两扇石板生似是两块门板,那两道石杠则似是供人开门时着力之用。

在这两扇石板上面,另有一方白石板横嵌墙上,石板上写着不少字迹。

他们走到下面,仰头看时,只见白色横嵌石板上题着秘府死门四个朱红大字,旁边还注明道:“此秘府为昆仑派第四代掌门少阳祖师依石山形势修建而成,目的在于消弭弥一场大祸,并用以收葬历代祖师遗体,暗寓本门历代掌门人以身殉道之深意。但自少阳祖师尸解之前,仍然深以此一秘府死门过于恶毒,有失修道人慈悲济世之旨为念,仰体师尊用心,遂加建此一死门活室,使误人之人,得以忏悔回头,不致惨遭横死之祸。此门若启,活室即成死穴。如有仟罪之心,可力拉石室右上角垂下之钢环,石山顶处巨钟即鸣,十二日之后,自然有人打救等语。

西门靖仇愕然望住于小雪道:“如此说来,我们只好束手待缚了!”

于小雪深思一阵,道:“这位石室留字的道人大概是少阳真人的徒弟,他没想得倒也周密,到了十二日之后,任何人都饿得半死,昆仑弟子再也不虞被人欺负了!不过小妹还有个想法,现在还不敢说出来……”

西门靖仇见她仰首凝思,便不打扰于她,自个儿踱到右角瞧瞧那枚钢环。又蹬到左边,只见角落处有一技钢棒,长达五尺,一端插在地上,另一端是把手。旁边墙壁上写着拉丁杆棒,石门即启八个字。

他不敢妄动,走到于小雪身边。她沉吟一下,道:“仇哥哥,我们如果落在那些恶道手上,纵然不死,一场活罪总免不了,这侮辱比死还令人难受,你说可是?”

西门靖仇点点头,道:“我想他们不会立刻将我们处死,但我们闯入他们禁地秘府中,大犯他们之忌,不知会用什么方法折辱我们?”

于小雪道:“与其如此,我们只好死中求生了!”

西门靖仇眉头一皱,道:“小雪,计将安出?”

于小雪道:“小妹自黑白郎君处学过这种九宫八卦,先后天五行等各种阵法,可惜未尽深彻,只算是一知半解。不过却知道一个确切不移的道理,那就是任何深奥凶毒的阵法,必有禁地死门,但全阵威力至此,已达极尽之境。物极必反,死中藏生。因此深诸阵法之人,首先要避开死门,譬喻这秘府是按九官八卦之理布置,除了九宫主室之外,每一宫又按八卦八位,另外八室八卦之理脱出去。小妹只识正阵,不识反阵,所以仅会一直走到这死门,也只能按照原来途径出去。如果没有敌人阻拦,尚可逃出秘府,目下既然此路不通,只好试从绝处找寻生路了!”

西门靖仇茫然道:“愚兄对于这种种阵法之学完全不懂,不过所谓物极必反,也只是一个道理而已,并非说绝处必有生路,小雪似乎还须斟酌一下!”

于小雪道:“如果大哥不愿冒险,那就算了!”

西门靖仇道:“非是愚兄不肯冒险,只是觉得……”他忽地住口,微微一笑,心忖:“既然小雪也没有什么好结果,何必再挑剔她的不是。”故此便忍住不说。

他走到左角,用力扳动那支精钢杆棒,只感隆隆连声巨响,那两扇石门缓缓启开。

两人都定睛向石门之内望去,谁也没有发觉到石室入口已被一扇石板密密封住。

只见那两扇石门之内,乃是一个深长形的洞穴,入口处有道石桥,直伸出去,大约是三丈余长,但尽头处离对面洞壁尚有六七丈远,这道石桥离两边洞壁约是两丈左右。他们站在室内,外面形势只看到这么一部分。

小雪好生不解,道:“这就是死门绝险之地了么?好像有水声传出来呢?”

西门靖仇道:“好,但小雪你得跟在愚兄后面!”

当下两人一前一后走了进去,踏上那条两尺宽的石桥,放目一看,只见桥下两丈左右,波光荡漾,原来这里面乃是一个水潭。

他们再走出门七丈,低头看时,准备再过去两丈余,水面上布上一面丝网,一直延到展对面墙壁。

两人大感惊讶,于小雪道:“大哥看见没有?这面丝网倒像是常见的蛛网,可是蛛丝哪有粗如小指的?昆仑派的恶道在这儿布下一面丝网,敢是阻人跳水逃生?”

西门靖仇笑道:“别胡说了,这面丝网只布罩半个潭面,如是要跳水的话,难道不可以从这一边跳落水中?”说时,继续向前走去,但觉寒气越来越浓,刺肤梗骨,回顾于小雪一眼,只见她面色发青,已开始颤抖。

他想了一想,沉声道:“不好了,此潭潭水不似是平常之水,一定奇冷难当,否则哪儿来的寒冷?”

于小雪忍住刺骨奇寒,强笑道:“大哥说得不错,怪不得要张一面丝网,如此寒冷的潭水,掉下去焉能有命?”

西门靖仇见她不住颤抖,当下道:“小雪你且站着不动,待愚兄到石桥尽头处看一看。”

他可是深怕于小雪再往前走,寒冷越甚,会受不住而掉在潭中,是以叫她站着不动。自管往前奔去,到了尽头处,这才看出那面丝网大得奇异,似乎不是昆仑之人布下。

原来那面丝网不但极像蛛丝所结,上面还残留着一些骨头残渣之类。此外,在洞顶还有七八根粗丝垂下,吊住那面巨网。

这些蛛丝隐隐泛出彩光,西门靖仇心中一动,探翼取出一锭银子,向一根悬空的粗丝掷去。他一身武功虽是失去大半。但手劲准头仍在,隔不过七八尺远,一掷便中,那锭银子碰到粗丝,立时粘住。

西门靖仇大惊失色,心中暗暗琢磨能够结成这巨网的蜘蛛是多么巨大?还有外面横石上留字提及的大祸,难道就指这只巨大蜘蛛?

正在想时,猛听于小雪发出一声尖叫,叫声中充满了惊惧骇怕。回头一望,只见于小雪摇摇摆摆,直奔过来。他大大吃惊中一面伸开双臂,一面向她后面瞧去。目光到处,只见石桥靠石室的那一端,出现一只怪物,身躯大约是圆桌大小,圆圆扁扁,浑身都是绿色及红色斑点,四方八面都生长着长达丈许的利爪。看清楚时,谁说不是一只硕大无朋的蜘蛛?

他抱住扑入怀中的于小雪,一面定睛打量那只巨大的蜘蛛,只见它伏在石桥的那一端,头眼向着外面,撅着微呈尖形的屁股,屁股尖端处拖着一股粗如小指的彩色蛛丝。

如此硕大可怖的蜘蛛当真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一任西门靖仇何等英雄勇敢,见到这等举世罕睹的毒物,也自浑身毛发倒竖,心惊胆颤。

于小雪战战兢兢问道:“大……大哥,那怪……怪物不在么?”西门靖仇道:“在。”

于小雪道:“天啊,我宁愿立刻死掉也不愿意再看它一眼……”

她哆嗦得越发利害,也不知是惊得如此抑是寒冷所致。她断断续续接着道:“哎呀,若是被它抓住咬嚼,真是比死还要难过,求求你把我打死吧,行不行?”

西门靖仇心中大是悯然,可是一时真是无计可施,唯有尽力安慰她,当下苦笑一声,道:“别傻啦,它长相虽是凶恶,但怎会吃人?你虽是想要愚兄先杀死你,免得落在那只顾巨蜘蛛爪中,但愚兄一身气力恢复不到一两成,纵想听你的话,也无能为力啊……”其实他此刻最少也恢复了两成气力,只是故意少说一点。

于小雪伏在怀中,哆嗦了好一会儿,道:“它走了没有?”

西门靖仇勉强自己向那边投以一瞥,道:“还没有,它动也不动,不知可是死了?”

于小雪哆嚏如故,道:“不是,不是,你一点也不晓得,这种毒虫最有耐性,布下罗网之后,可以几天几夜都不动弹,等候美食送上门来。唉,我还是死了的好……”一面说着,一面伸手摸索什么东西。

西门靖仇已知她想拿什么东西出来,连忙也伸手探索,眨眼间已抢了那柄短短的匕首在手中,还有那一对铁环,道:“小雪你真糊涂,我们还可以想想办法……”他一面斥责,一面游目四顾,只见对面光滑的墙壁上,偏左方贴近水面之处,有个五尺方圆的洞口。这个洞口恰好是在笼罩水面的丝网之上,洞口也布着一个蛛网,封得甚是严密。

这个洞口离石桥尽头约有六丈之远,别说洞口有蛛网封住,而且武功失去大半,即使没有蛛网,同时武功一如平时,也绝对无法飞渡。

除了这个洞口,再无别个洞穴通路。西门靖仇将匕首插在腰间,让于小雪坐在石桥上,然后俯到石桥下面瞧看,逃路没有找到,倒是发现了一宗奇事,使他泛起一丝希望。

原来在这石桥下面两尺左右,悬吊着一柄特别长大的古剑,剑身的颜色黝黑,生似是年代湮久,长满铁锈。

西门靖仇乃是学过几年的道术,一眼望去,已看出这柄古剑剑身不但特别宽厚,而且两边锋刃甚钝,用来冲锋陷阵时挥舞所砍,也没有用处,更别说用来施展剑术对付武林高手了!

不过此剑对于他却有一点用处,那就是他眼下手无寸铁,若然那只巨蛛爬过来根本无从抵拒。有了这柄巨剑,总是有点凭借。

当下吩咐于小雪坐稳,自个儿伸手下去,小心不去碰到剑上的蛛丝,抓住剑身,用力提起。人手骇一跳,原来那剑人手奇冷如冰,而且沉重异常,少说也有五六十斤之重。心想此剑如此沉重,纵是三军中勇武之将,也难舞动,不知铸来何用。

数十斤之重,自然难不倒西门靖仇,他将巨剑提了起来,搁在石桥上,道:“小雪看看这是什么?”

于小雪张目一瞥,果然稍减惧意,道:“剑身上有字,写着沉沙古剑,敢是此剑之名?”

西门靖仇沉吟道:“沉沙古剑,这名字从来未听人提起过,不过以此剑之重之钝,该沉埋海底沙砾之中……”

当下他仍然抓住剑身,举将起来。缠在剑柄上的一缕蛛丝另端粘在石桥底,早先古剑垂向水面之时,长达两尺左右,但绕过桥板上来,却只剩下一尺左右,他这么一举,已经将蛛丝扯得笔直,方想应该随手而断,哪知用尽力气,也无法将那细如小指的尺许蛛丝砍断。

西门靖仇大惊失色,道:“嘿,想不到这蛛丝如此坚韧,这沉沙古剑竟然无法用啦……”

于小雪心中念念不忘那只巨蛛,此时偷眼一觑,只见那只巨如桌面的蜘蛛已经掉转身子,两只巨大的眼睛宛如两盏碧灯似的,极是可怖,也不知是不是望着这边的两个人,于小雪却已骇得魂飞魄散,惊叫一声,软瘫如泥,再也不会动弹。

西门靖仇时时刻刻留心着她,耳中一听她发出惊叫,便伸手抓住她,因此于小雪虽是软软倒下,却没有掉落石桥下面。

他一手搂住于小雪,扬目但见那只巨蛛众爪齐动,缓缓向他们爬来,心中大凛,连忙将那柄沉沙古剑放在桥上,松开五指,移到剑柄上,运力向上疾举。

数十斤重在他自然算不了甚么,可是这一回仍然只举高一尺左右,就被蛛丝绷紧,移动不得。不管他如何催力猛挣,仍然是纹风不动。

幸而那只巨蛛移动得甚是迟缓,离开他们尚有两文之远。西门靖仇暗自忖道:“这道石桥太狭窄,无法闪将过去,唯一的办法就是从它头上跃过,可是此蛛的利爪长达一丈六七,跃得再高,在它不过举爪之劳,就可把我们勾住。它的蛛丝如此坚韧,若是被它吐丝捆住,绝挣不脱,这便如何是好?”

于小雪一向智计甚多,可是她见不得这种奇形怪状的毒虫,目下已经骇得魂飞魄散。西门靖仇无法与她商量,只好独自绞尽脑汁。

眼看那只亘古罕见的硕大毒蛛越爬越近,西门靖仇急出一头大汗。忽地记起腰间那支匕首,立时泛起一点希望,连忙放下沉沙古剑,要腾出手来取那匕首,哪知五指虽是放开,剑柄仍然紧紧粘在他手中,甩了两下都甩不脱,登时明白,原来是被剑柄上的蛛丝粘住手掌。

这时已经没有时间慢慢挣,赶紧腾出搂住于小雪的那只手,摸出匕首。他刚刚抓到匕首,于小雪娇躯一歪,直向桥下栽跌。西门靖仇大吃一惊,急急出手要拉,但五指握住那支匕首,又松开不得,这一刹那问,几乎把这位鬼谷门高手西门靖仇活活急死!

在这电光石火般的瞬息,他心中两个念头剧烈交战,一是任得于小雪掉下去,一是松五指,放弃那支匕首,抓住于小雪。这原是眨眼工夫之事,他轻叹一声,五指牢牢抓紧那支匕首,任得于小雪掉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