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里一带树林,一些俨如有意为之布局恰到好处的小小房子,绕河洲树林边一湾溪水,一道长桥,一片烟,香草山花,随手可以掇拾。
粼粼总总的纤细枝干,点缀着零星的色斑。倒象是国画大写意里面用狼毫小宫的笔触,最后在漫山遍野腾挪飞舞。几百点的装饰瞬间变能妆红一幅本可以死寂的山水图。
在远处安乐的村中,有妙龄的村姑,在流涧边照映她自制的春裙;口衔烟斗的农夫三四,在预度秋收的丰盈,老妇人们坐在家门外阳光中取暖,她们的周围有不少的儿童,手擎着黄白的钱花在环舞与欢呼。
斑剥的青灰色像清晨的残梦,交错的双桥坚致而又苍老,没有比这个图像更能概括江南小镇的了。身边的地上长着黄灿灿的野花,一种蜜蜂大小的黑虫在花间嗡嗡的飞来飞去。右边不远处是一块平坦的麦地,麦叶还是青青的颜色,要到十月份才收割。
河岸两旁黛色庞大石头上,依然是在这样晴朗冬天里,有野莺与画眉鸟从山谷中竹篁里飞出来,在石头上晒太阳,悠然自得的啭唱悦耳的曲子。
鱼塘的水面上,不时发出“泼刺”、“泼刺”的声音。鱼群嬉戏着、追逐着、畅游着。那粉青色的青鱼大模大样地在“散步”,一会儿浮向水面,一会儿潜入水底。那墨绿的草鱼摇头摆尾,尽情地吸吮着水中的浮藻草丝。金翅鱼却像好胜的跳水姑娘,不时拍动浪花,跃向空中。
乍见到这样的地方,靖仇二人均不由地瞠目结舌,都想不到,在一个战乱的世道里,竟然还有一个如此安详地地方!这里可以称得上是人间仙境了!
良久,陆雨寒才夸张式地赞美着:“哗……,哗……,好美啊,这里!”
身旁地靖仇却抑止着内心地激动,镇静答道:“是啊………好美的风景啊!这里就是雷夏泽吧!”
此时红彤彤的夕阳就要西下,一阵微风缓缓吹过,吹皱了湖面,也吹醒了夜的目光!
靖仇忽然一本正经地说道:“我……我忽然有了灵感!”
“灵感?什么灵感?”陆雨寒轻轻地问道。
“我想做诗的灵感啊!”
“做诗?!”陆雨寒开心地跳了起来,道,“做诗?我没有听错吧!我曾听别人说过,这诗只有文人才能做哩,没有想到,你……你也行?好好,那你快做来听听?”
靖仇如被囚禁多年的小鸟样,听雨寒说要他做一首诗来,心情很是激动,深深呼吸,尽力地吸收着这山村里的灵气,脱口而出道:“芳草伴青山,云影入湖心;松梢鹤啸长,芦屋酣梦沉!”
“好诗好诗……”陆雨寒虽然听不懂这诗的大意,却还是开心地拍着手掌赞道,“我从未听过这么美好的诗啊!嗯,看来,以后我也得学习!”
靖仇望着她那开心地模样,又难免念起师父来,心头的阴影又不断地加重。苦笑着道:“可惜……,可惜的却是,我师父他最讨厌我作诗了,“靖仇回忆道,“师父说,以前西乐国的人们就是沉溺于美景与辞赋而丧失斗志,进而才会导致灭国之祸。可是我觉得其实游山玩水真的是一种享受,没有什么不好的……”
“是的啊!其实只有懂得玩的人才会做事!看来你师父可错了啊!”雨寒也深深的感叹。
“唉,真不知道师父他老人家怎么样了,他交代我要搜集五大神器,我可一样都没有收到,现在……现在……”越是说到后面,靖仇的语音却略带些哽咽!
“不怕不怕,有我在,我全力助你!想想看,你现在马上就可以见到你师伯了,不就可以救出你师父吗?你还怕什么呢?再说了,男子汉大丈夫的,还哭什么?你以后还要当皇帝呢!主持大局呢!这些,只是小事一椿!”
“我不想当皇帝,我也不想恢复故国,我只想要回我的师父,我的亲人啊……”
靖仇竟然哭泣起来,这下竟把陆雨寒给吓呆了。她盯着靖仇,看着他那哭泣地样子,竟也勾起了她思念家乡,也幽幽哭泣起来!
靖仇回头,泪眼婆娑地问道:“我……我也不想啊,只是我从小就失去了父母,甚至还不知道父母的姓名,从小就在师父的严厉教导下学习鬼谷之术,师父就如慈父,一想到师父他老人家现在还被自已用元神化做的冰丝所封,我……我却这样的无用,你说我……我怎么不会伤心?只是,只是你为何也如此的伤心?”
陆雨寒轻轻拭干眼泪,只是安慰着说道:“我……也没有什么,只是看到你这副模样,不禁想到了自己的父亲!唉,不说了,你……你不怕别人笑话吗?”
“笑话?谁啊,这里有人吗?”靖仇拭着眼泪,不停地抬头远看,但见一个长着一双紫葡萄般的眼睛,长长的睫毛高高翘起,一张红樱桃似的小嘴总是动着,不是吃着棒棒糖,便是啃着炸鸡腿的女孩,正目瞪口呆地盯着靖仇他们!
靖仇尴尬地笑了笑,道:“你……你……你是谁啊!怎么会在这里?”
小女孩呵呵大笑,伸出小手很是调皮地用手指戳着靖仇的头,扮着个鬼脸,笑道:“真不害臊,真不害臊,这么大的人了,还哭泣?呵呵……”说完,掉头便朝着湖边上的一个草屋跑去,边跑还边笑!
陆雨寒转身微笑着唤住她,问道:“小妹妹,请问你,这里可有一位公山先生?”
那小女孩听她问起公山先生,忙停止前进的脚步,回身盯着靖仇二人半晌,歪着头,眨着那红葡萄的眼睛,反问道:“你们是什么人?来爷爷做什么?”
“爷爷??”靖仇与陆雨寒听这小女孩说公山先生是他爷爷,竟一下子抑止不住内心地激动,异口同声地问道:“你,你爷爷在家吗?”
“你们还没有回答我的话呢!”小女孩撒娇似地大声说道,“你们是什么人啊,怎么来找爷爷?”
靖仇二人面面相觑的看了片刻,忽然笑了起来,轻轻地说道:“我是你爷爷的师侄!我想来找你……”
“喔,是这样子的啊呵呵,我知道了,只是……”那小女孩却表现出老气横秋地样子,指了指湖边的小屋,说道,“我爷爷就在里面,不过你们进去的时候得先找奶奶,问奶奶看爷爷见不见你们。”
顺着她所指的方向,二人就见到湖边上一间破旧的草屋,正面对着一片平静的湖水。
二人来到屋前,但闻里有面有人问道:“是什么人在外面吵闹?”
“奶奶,是来找爷爷的!他们说是爷爷的……”
“你们进来吧!”
依言轻轻推开小木屋门,只见一个两鬓斑白的老妇坐在椅子上,岁月的坎坷使她过早地衰老,稀疏的头发已经花白,就像被霜染过的枯草。
老人用那昏眼打量着靖仇二人,蠕动着干枯地嘴巴问道:“你们是什么人?找公山先生做什么?”
靖仇上前轻轻答道:“晚辈西门靖仇,是公山先生的师侄,师伯母,您好!我师傅西门辅遭遇重大危险,他吩咐我来找公山师伯救他的……”
公山夫人走上前,打量了靖仇一会儿:“你应该是西门稷业(西门辅,字稷业)师弟的徒弟吧?”
陈靖仇点点头。这时里屋传来了一个苍老的声音:“阿寒,让那两个孩子进来吧。”那是公山先生的声音。
“我知道了。铁哥。两位清进吧……”
靖仇与雨寒进到里屋,就看见公山先生躺在床上,形容枯稿,脸色苍白,咳嗽不止。”师侄西门靖仇拜见师伯。”
咳嗽着的公山先生强忍着痛苦,挣扎着想坐起来,只见师母走了过去,轻轻拍着他的背,有些责备地说道:“你……你怎么样这样不顾自己的身体呢?你……你的伤还没有好呢!”
站在一边的陆雨寒乍见公山先生,不由地皱着眉头,喃喃地问道:“这就是你师伯吗?”
靖仇点点头,轻轻答道:“不错!我还记得十三年前,他前来救我与师父时的情景,正是这样子,只是不知道为什么会发生这样的事?我……”
“看他的样子,似乎受到了一种极霸道的剑气所伤!真的想不到,这世上还有这么强大的剑气,太强大了……”陆雨寒连连摇头,轻轻说道。
她虽然说话的声音很低,可是,怎么能瞒过曾经天下第一人的公山先生?只见公山先生用那双老眼瞅着陆雨寒,迟迟不肯躺下。
扭着头,盯着西门靖仇,问道:“师侄,你这位朋友是什么人?”
要知道,一眼就能看出公山先生所受的伤,这人没有上百年的功力,是无论如何都办不到的!故公山先生很是吃惊地盯着陆雨寒!
靖仇奇怪地盯着雨寒的脸,好像在说,我说过了,你不要来见我师伯吧!他虽然受伤了,但是还能看出你是个妖呢!
可是,靖仇怎么能想到,陆雨寒竟然不是妖,也不是神,而是物,是东皇钟的化身!
陆雨寒微微笑着,问道:“公山先生,我想问你一下,当年你是被何神器所伤吗?你能告诉我吗?”
公山先生点点头,但一双眼睛却死死也不肯离开陆雨寒的脸上,缓慢地说道:“我是被一柄剑所伤!”
“剑?!”陆雨寒并不在意公山先生的目光,反而吃惊地问道,“剑?天底下哪有这么强大而霸道的剑?”
公山先生更是怀疑地盯着她,反问道:“你……好像对这事很感兴趣啊!老朽能问一下,你是……”
陆雨寒微微一笑,转头看了看靖仇,只见他一脸疑惑地盯着自己!她知道,此时靖仇的内心,定是疑云重重!对着靖仇莞然一笑,回头对着公山先生道:“我只能这样跟你说,因为我跟这柄剑可能有缘!”
“有缘??”公山先生诧异地失声大叫,连连咳嗽几声,“你……你……你与那阴阳瞳眼是什么关系?”
“阴阳瞳眼?”陆雨寒反而吃惊地问道,“是什么人?何方神圣人物!”
公山先生见她良久没有反应,反而心情平静起来,慢慢躺了下去,扭头盯着靖仇,伸出枯枝似的手,拉着靖仇,喃喃说道:“想不到,十多年前一别,还是能见到你!苦了你啊!”
公山先生边说边流着眼泪,脸上的表情却是痛苦之色,就连那拉住靖仇的手都无端地颤抖着!
师母深深叹息着,道:“靖仇啊,你师伯他……这些年来,天天都在回忆着以前的那些事!想来你还记得,那一次在天一神族的事吗?你师伯本来是南下找一件神器,半路中听说了你与你师父的事,所以,才折道返回到天一神族,救了你们师徒一次,却没有想到,那一次也是……也是……”
靖仇很是了解,当日那一战,如果不是师伯来临,那么,他与师父二人可就会……靖仇轻轻拍拍着公山先生地手,含着泪水,轻轻安慰道:“师伯,你……你……”
公山先生恍惚之间回过神,一把拉住靖仇的手,大声问道:“师侄,你……你来做什么?你师父呢?”
提到师父,靖仇鼻子一酸,眼睛一红,但还抑止住悲痛,缓缓说道:“师父……师父他……他被冰封在一个山洞里了!”
“怎么回事?以你师父的鬼谷道术,足以和上古神兽饕餮魔兽抗衡,怎么可能有人能够打败你?”
靖仇哭泣着说道:“师父……师父正与这上古神兽饕餮同时封在山洞里!”于是,靖仇将这在伏魔山上的事,原原本本地道了出来,当然,隐去了在山脚下所发生的事!
公山先生听完靖仇所述,慢慢点头,轻轻说道:“我明白了,我明白了!我记得当年你中了五阴绝脉,定是你师父每年运用其灵力来化解你体内这阴毒,所以才会令他不能敌住这上古神兽饕餮……唉,这可能也是天意啊!师伯我……我也无能为力了!我……”
于是,他慢慢地道出那一年的事来!
公山先生喝了口妻子递将过来的茶,慢慢将心平静下来!一双老目,却空洞地盯着草屋顶出神!似乎在回忆着以前那可怕的一瞬间!嘴里喃喃自语着:“太可怕了,太恐惧了……那绝不是人,而是妖,是魔……”
他说话的声音很小,却在这寂静的草屋里,每一个人却都能清楚地听见!
陆雨寒悄悄拉着靖仇的手,低头凑到靖仇的耳根,轻轻说道:“你师伯所遇见地定是一个天下最强大的人!而且,凭我的直觉,我认为,这人定是与那十大神器有关!你……过去好好问问!”
“我?为什么?”靖仇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有点生气地责问道,“你……你没有看到我师伯他……他现在都这样子了,你还……”
陆雨寒轻轻叹息着说道:“我也知道,只是……只是……唉,实话告诉你吧,如果你想救出你师父来,你就得去问一下,到底是什么人将他伤成这样子!”
“为……为什么?这跟我……”靖仇不解地问道。
陆雨寒没有回答他,因为,平静了许久的公山先生慢慢说道:“十年前,我听说师弟与你父亲带着十万铁骑横扫漠北时,我就已猜到你父亲有南下灭太平王朝之心。但是,我却听到昔日一道友告诉我,在朝廷里,有一位很是厉害的神秘人物,于是,我就起程想赶到你们那,通知你们……”
“可是,师伯你到的时候,我们正受到了朝廷的追杀,对不?”靖仇接过话,说道。
公山先生点点头,却没有停止他咳嗽地声音!
“可是,我曾听说过,有个神秘少年,手持宝剑,力敌十万群雄。不知道公山先生可曾听说此事?”陆雨寒问道。
“是哇!”公山先生沉重地叹息一声,道,“这事,我刚听到时是不敢相信,但是,当我遇见了师弟时,我才相信了!因为,当年围攻他们的却是魔教十妖、三门四帝之江湖野蛮之流,可想而知,那背后的人,会是多么强大!”
“唉,想来那一役真是惊天动地啊,晚辈可真是晚生了多年,没有逢上这样的大战,要不然,我也可以目睹这一人物啊!”陆雨寒说得欢快。
公山先生转过头,一脸迷惘地盯着她,喃喃说道:“你最好不要碰到那人!”
“喔?为什么?那人恐怖吗?”陆雨寒一脸天真的问道。
“他……他不是人,是妖,是魔……”他反复地重复着这一句话。
提到这个人,公山先生全身都颤抖起来,而且咳嗽声更加强烈!
靖仇与阿寒(公山先生之妻)急着给他服下药,又安慰着他道:“师伯,你……你不要激动!不要怕,我真的很想知道是什么人将你伤成这样!师父告诉我,你是天下第一人,怎么还会有比你更强的?”
激动了许久地公山先生喃喃道:“天下第一人?嗯,天下第一人……”略略停顿一会,他才慢慢缓过神来,道,“他不是人!是妖!”
陆雨寒皱着眉头,轻轻问道:“这人长得什么样子?他有这么可怕吗?”
公山先生点点头,边咳嗽边说道:“他有第三只眼睛,这只特殊的眼睛有着可怕的力量,但是,可怕的不是这只眼睛……”
“难道……难道还有更可怕的事东西吗?”陆雨寒听公山先生说这人长着三只眼睛,本就有些吃惊,但是,后来听说这还不可怕,可怕的却还有另一样东西,那颗火红的心,差点激动的跳了出来。因为,她已慢慢感觉到,定是这柄剑伤他的最霸道地剑,天下,最霸道地剑,只有一柄,那就是……
“是柄剑!”
“剑?!”众人失声大叫起来!
“不错,是剑,一柄剑,一柄黄金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