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青语不再应声,只是扶着她躺下,阮小喜低声道了声谢谢,楚青语还是懒得应声,她也就不再说话,想起刚才大夫的诊断,想来自己失明的可能性很大,心里隐约觉得绝望,忽又觉得,自己孤苦无依的活在世上,如今若是真的失明了,就一抹脖子死了算了,去阴间去寻自己的父母,一家三口团聚,倒也不算一件坏事,随即嘴角又浮出笑容。
“你笑什么?失明,是一件很好笑的事情吗?”楚青语的声音又响起来。
阮小喜歪着头,她看不到他坐在哪里,却能嗅到一股淡淡的蔷薇香气,想来,他应该就在自己的不远处,她咧了咧嘴角,说:“楚少爷,现在我这个心存不轨的人,遭到了报应,你不应该感到高兴吗?”
“我没那么无聊,”楚青语冷冷的说,“我会让人治好你。”
“还能治得好吗?”阮小喜仍是凄苦的笑。
“你又没治,怎知不能治好?”
阮小喜沉默了,耳听得身边的脚步轻响,又问:“你走了吗?”
没有得到回应,她正愣怔着,手中突然多了一杯水。
“喝水。”几乎是命令的口气,她乖乖的接过来,怕水热,便习惯性的嘟起嘴吹了吹,楚青语说:“水温正好,你喝就是。”
阮小喜一怔,仰头喝下去,果然不冷也不热,还甜甜的,像是加了蜂蜜。
她再次致谢,“多谢你,楚少爷。”
楚青语略有些烦躁,“不用谢,也不用那么客气,我原本也没存着什么好心,治不好你,我平日里要是无聊了,折腾谁去?”
阮小喜彻底的闭了嘴,眼上还是痛得要命,她微有些头晕,便闭目睡去,再醒来也不知什么时辰,更不知身边有没有人,只是觉得周围特别安静,安静得近乎死寂,她习惯性的向前摸索着,手指突然剧痛,像是被火烧一般,她尖叫一声,只听得脚步声响,似乎有什么人急急的冲了出去,她大声的唤着玉姝,但无人应声,手指却火烧火燎的,越发疼痛,她也不知自己到底摸到了什么东西,隐约觉得像是有人端着盘火炭之类的东西在那里等着她,头皮一阵发麻,正在屋子里磕磕绊绊的乱摸,只听玉姝一声惊呼,“小喜,你的手怎么了?”
“我也不知道,刚才一醒来,就摸到炭火一样的东西,后来,听见有人出去了。”她说。
玉姝摸着她的手只是发抖,又慌张的找了药油来抹,阮小喜问:“我的手,到底怎么样了?”
“小喜,你的手,烧伤了,也不知是哪个该死的,你眼都看不见了,居然还要上来欺负,这可怎么好?”玉姝边抹着药边掉眼泪。
阮小喜愣了愣,随即明白了,在这府里,能对她这么做的,大约也只有一个秦绿心,可是,现在她什么也看不见,也抓不到什么证据,竟然只能是由她欺负了,想到这儿,凄凉之感,油然而生。
“别哭,玉姝,下次我会小心些。”她说。
玉姝只是叹息,包好了药,又想着该给阮小喜熬药,却又横竖不敢离开,正着急间,就见三夫人和楚歌走了过来,她像得到了救星一般,抓住楚歌说:“好妹妹,快帮我看着小喜,不要再让那些坏心眼的人来害她,我着急去熬药。”
楚歌点了点头,阮小喜在屋里头叫:“玉姝,是谁?”
“是我,你的三娘!”三夫人走到床前,看见阮小喜被烫得皮肉外翻的手,也不由哽咽起来,问:“青语知道吗?”
阮小喜却只是笑,“他知道又怎样?不知道又怎样?反正,早已不挂在心上。”
三夫人叹息,“你也不要怪他,你们之间的事,他也跟我说过,莫怪三娘说你,你这是,伤了他的心。”
阮小喜低下头,“三娘说的是,原是我的不对。”
“其实我也没有怪你的意思了,看你这样子,三娘心里难受得很,你放心,以后三娘会日日来看你。”
“多谢三娘,不过,三娘还是不要太过费心,小喜一条贱命,原也无所谓。”
“瞧你这说的,让人心头直发酸,唉,我也曾劝过青语,让他索性把你放出去,强留在府中,又有何用?他只是不肯听。”
三夫人这边说着话,阮小喜却只是苦笑不已,吃了药后,那大夫又来过一次,仍是轻翻阮小喜的眼皮察看,再次问她能不能看到,阮小喜只是摇头,然后听见那大夫轻微的喟叹声,心便一个劲儿的往下沉。
如此过了大半个月,阮小喜的眼伤全好了,却仍是瞧不见一丝光亮,那大夫倒是日日来瞧,偶尔一次,听到他与楚青语在窗外耳语,她捕捉到一句:只怕再无复明的可能,她的心里头越发灰败。
而有一天,那个鬼魅一样的人再次出现,这次,却是备了一床的银针,阮小喜乍一躺下去,浑身痛得要抖起来,知是又遭了人算计,她忍痛将那些针拔下来,不敢再躺,却也不敢再四处走动,怕别的地方再有暗算,直直的站在那里,心里突然悲凉至极。
这样的日子,到底要如何继续下去?谁也不能天天守着她,便是玉姝,能守得了她一时,又岂能守她一世?这样被人肆意暗害,却又说不清道不白,真是憋闷至极,她立在那里,屋外走过两个丫环,在说些什么,有一两句刮到她耳朵里,竟然是说,少夫人了怀了孕。
阮小喜原本就满腹辛酸,听到这一句,更觉得心痛难当,左思右想,了无生趣,与其活着遭罪,倒不如死了干净。
她主意一定,等玉姝再来时,便向她要一把刀,说是用来防身。
玉姝也不疑她,尤其见到那满床的银针,更是悲愤异常,将那褥子抱了出去,气冲冲的去找楚青语,阮小喜也不拦她,只是叫:“玉姝,你要好好的。”
玉姝回头看了她一眼,微觉哪里不对,却又说不出来,只是应道,“我会好好的,小喜,我很快就回来,你把门带好,不要再让那些坏狗进来。”
阮小喜点点头,耳听脚步声消失,她关上了门,手从刀壁上轻轻抚过,冰冷锋利的触感让她的心颤了颤,她有片刻间的犹豫,想到父母的惨死,大仇未报,怎能就这么了结自己?可是……她尚且不知仇人是谁,如今又盲了眼,连自己都保护不了,又何谈报仇二字?而楚青语……想到楚青语,心中突然尖锐的刺痛,她曾经以为她是黄雀,他是螳螂,不想她这只傻鸟儿不光没捕着螳螂,反而爱上了螳螂,又被螳螂戏耍了一把,失了心失了身,这大约是天底下最大的笑话,如今人家坐拥美人,幸福美满,她又算什么?即便死,也不过是个孤魂野鬼,可是,总也好过当个瞎子任人欺凌,她自嘲的笑了笑,当下心一横,手中刀一扬,就向脖间抹去。
当的一声,象是有什么东西击中了她的手腕,她手一麻,刀咣当一声落了地,于此同时,有人破门而入,狠狠的抓住了她的手。
“阮小喜,你干什么?”是楚青语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