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过了数日,阮小喜眼疾依然未愈,名医倒是来了不少,只是没有用处,楚青语倒有些病急乱投医了,每日里寻些偏方验方逼着阮小喜喝下去,阮小喜每每喝得皱紧眉头,却也不敢言语,那家伙现在就是一团火,一串炮仗,经火就会劈里啪啦的炸起来,玉姝偷偷的对阮小喜说:“我瞧着,少爷对你似乎也并不是没有一点情意。”
阮小喜心中一动,随即又将那股痴心妄想按下去,淡淡的说:“再怎么说,我也算是为楚家出过力,他也不过是还我的人情罢了。”
玉姝说:“是吗?可是,我怎么感觉……”
阮小喜打断她的话,问:“那个少夫人,该显怀了吧?”
玉姝嗯了一声,“是呀,现在也有三个月了,她的肚子倒显得像五个月。”
“楚家终于又有后了,这真是一件喜事。”阮小喜缓缓的说,她说这句话时,原本没有别的意思,只是说说而已,同时也提醒自己,不要再有非份之想,带着些有些莫名的酸楚,可是她那幅哀凄的表情看在别人的眼里,却又是另外一番模样,不多时,在窗外偷看的秦绿心的小丫环便将这话添油加醋的传了过去,秦绿心坐在那里发狠,“这贱人,盲了眼却还是不肯安份,莫不是想打我孩子的主意?”当下四散谣言,说阮小喜诅咒她的孩子,一时间竟传得楚府人人皆知。
阮小喜却是毫不知情,夜深人独坐,忽闻窗外有人声,此时玉姝也已打了盹,她警觉的躲到窗边,却听窗外一人低唤:“阮小姐,阮小姐,你在不在?”
阮小喜心中一惊,阮小姐这三个字,只有白沙汀的帮众才会如此唤她,她应了一声,问:“你是谁?”
那人喜道:“是帮主派我来救你出去的,听说你眼盲了,他担心得很。”
阮小喜微觉哪里不对,白沙会派人来救她?这简直就是不可能的事,正愣怔间,忽听楚青语在外面低喝,“什么人在那里?”
那人见自己暴露,连忙夺路而逃,白沙想生擒他,便未下杀手,谁知那人功夫不怎么样,身形却是灵活如泥鳅,三蹿两跳的,竟然跑到秦绿心的院子里,劫持了秦绿心,这下子事情大了,整个楚府都惊动了,那人见逃不掉,遂恨恨的说:“你家少爷劫持了我们帮主的未婚妻,我今日便让你们楚家再断后!”说着,竟然对着秦绿心的肚子连打加踢,秦绿心惨呼不已,晕倒过去,身下一片鲜血,显然腹中胎儿已没了生机,楚老夫人痛极,一家人只顾去看秦绿心,竟又让那人溜之大吉,人没抓到,重孙子也夭折了,楚老夫人大发雷霆,立马让人把阮小喜关进了黑屋子。
二度进了黑屋子,阮小喜倒没有什么恐慌,大不了就是一死,可是她左思右想总觉得不对劲,一者白沙不大有可能派人来救她,二者,就算来救,那人一旦暴露,便会很快逃跑,也断不会再无巧不巧的走到秦绿心的院子里,更不会大张旗鼓的说她是白沙未婚妻之类的话,她坐在冰冷的地面上,意识到自己再次被人设计了。
背一次黑锅已让她郁闷无比,居然还有人让她背第二次,阮小喜悲愤至极,寻死之心反而淡了,她在黑屋子里来回的走着,思索着,想着这事谁会是幕后主使,想来想去,只是想不明白,若是秦绿心自己吧,那付出的代价也太大了,可是若不是她,那会是谁?难道,那个窃玉的人还藏在楚府内?她只是胡思乱想,忽尔又觉得自己这样想实在是想不出什么头头道道来,倒是重回白沙汀一打探便知。
可是,如何回去?
阮小喜坐在那里傻笑,眼睛都盲了,还瞎想什么呢?她坐在那里叹气,眼前还是一片漆黑,心里更是暗无天日,突然又后悔起来。
其实之前她有很多逃掉的大好时机,只是,她竟然舍不得逃走,多么可笑,她被他折磨、无视,被他弃若敝履,如今又被他关在这黑屋子里,想到要逃走时,她的心里居然又生出一丝不舍,她听见自己身体里的那个小黑人冷冷而尖锐的嘲笑声,而那个小白人,却再也不肯说一句话。
她就那样坐着,偶尔掉几滴眼泪,偶尔又自嘲的笑一笑,胃里却又一阵阵的反酸,这阵子老是吃偏方验方,吃得她食欲不振,她觉得难受,便把头抵在墙壁上蹭来蹭去,只听叮当一声,似是头上有什么东西落了下来,白白的,闪着银光,她下意识的伸手去拾,是个银色的簪子,亮亮的,她自失明后一直是玉姝在帮她梳洗,这丫头,也不知从哪里弄来这么个东西给她戴上,想到玉姝,她的心里一暖,恍惚间,却又是一惊,她把那个簪子拿在眼前细看,白色的,闪着银光,她突然间激动起来,她能看见了?她居然能看见了?
这个发现让她雀跃起来,她睁大双眼,面前还是一片黑暗,可是,若是凝神细看,却慢慢可以看出周围一些东西的淡淡轮廓,那扇锁得并不太严密的门外,还隐约的透出点亮光来!
阮小喜心里的郁闷几乎在刹那间一扫而光,还有什么比能看见东西更让人高兴的?她终于可以不用做别人板上的鱼肉,任人宰割了,太幸福了!阮小喜乐得手舞足蹈,随即又冷静下来,要怎么才能逃出去呢?
这小黑屋四面无窗,要想出去,只能打那门的主意,厚厚的铁门被一只大大的铁链锁从外面反锁着,许是太相信那链锁的力量,也许是认为阮小喜是个瞎子,没再太多防备,所以那门锁得有些松松垮垮的,阮小喜试了一下,头是不可能出去的,可是手却来去自如,她心下一喜。
自头上拔下发簪来,那只发簪的另一端又细又尖,她摸索丰把它伸进锁眼里捅着,捅了好一会儿,仍是没有任何反应,她的手却已酸软,她把手缩回来,把那只发簪放在墙壁上磨了又磨,然后又开始往锁眼里捅,这回手感不错,只听咔嗒一声,那锁应声而开。
看来艺多不压身这句话一点也不假,这个开锁的手艺,还是阮小喜跟老爹行走衙门时,跟一个关押在牢的神偷学的,当时只是觉得好玩,不想今日竟然派上了用场,她身子既得自由,心中十分得意,正准备逃之夭夭,黑暗里却蓦地响起楚青语的声音,“阮小喜,眼睛怎么不瞎了?这深更半夜的,不在黑屋里好好睡觉,去哪儿呢?”
阮小喜吓一跳,深更半夜的,这个男人怎么跑到这儿来了,难道,他已料到她会逃跑?不是吧,连她自己也是睡醒一觉后才突然想起来逃跑的!
“我想去哪儿,倒也轮不到你楚少爷来管!”阮小喜愤愤的说,就算她曾居心不轨,可最终她也不曾得手不是吗?还被他骗得好惨,她不过是个喽罗,他放着正主儿不找,老跟她过不去算什么?再说了,她都为奴为婢伺候他那么久,也该还清了,怎么还纠缠不清?阮小喜瞪着面前这个摆着一张臭脸的男人,气不打一处来。
楚青语倒是不气也不恼,闲闲的说:“你是我的女人,我当然要管!我不是说过嘛,你已经跟我拜了堂,生是我的人,死是我的鬼!”楚青语说着,缓缓的靠近她,阮小喜警觉的跳开,冷笑着说:“谁是你的女人?鬼才是你的女人,你去找你的那绿绿心心,去找那只阴险的鬼去做梦吧!”
她说完将手中的一件罩衫忽地向他扔去,撒腿就跑,楚青语清笑一声,手一扬,一条白纱腾空而起,阮小喜就觉腰间一紧,人急速的后退,重重的撞进楚青语的怀里,动弹不得。
恶毒的吻又雨点般的落下来,楚青语疯了一样在她的脸上脖上身上乱亲乱吻,说是亲吻,不如说是啮咬,小小的轻轻的啮咬有着细微的疼痛,却有着莫名的阴暗的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