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半晌,李氏也有些累了,这才放过酒娘。“我才懒得管你有没有呢!对了,我听说镇长的公子想纳你为第九房姨娘,等他下次来的时候你就应了吧。”李氏说的云淡风清,可听在酒娘耳里却犹如晴天霹雳。

“母亲,我不要嫁给他,他,他,他不是个好人啊!”楞了半晌的酒娘终于回过神来,她跪抱着李氏的腿哀求着,可是李氏根本不愿意理会,一脚踹开她就转身离开。

“我来又不是问你意见如何的,你只管答应就好。别不知好歹,跟着镇长公子,也算是你的福气。金银珠宝,绫罗绸缎那可是享用不尽的。聘礼呢,估计是不会少的,你就准备好出嫁就行了。”说完了之后,李氏的衣角也消失在回廊之后。

强忍的泪水终是滑落,酒娘没有起身,就那么一直坐在院中,也没有人过来理会。她清丽的脸色满是死寂之色,眼神空洞无神。偶尔有坊中的人路过也只是低头快步走过,不敢上前将酒娘扶起,若是被夫人知道他们帮了酒娘,那后果可不堪设想。

一个时辰后,暮色降临,一轮冷月斜悬天际,为这大地撒下些许银辉。酒娘神情恍惚的从地上爬起,想要回房。

话说酒娘刚转入内室,穿过回廊,便遇见一个她更加不想碰见的人,最起码在此刻不愿意看见,当然,若是以后都见不到,那更好。

“哟,看看,这不是小姐嘛,怎么不在前面招呼客人?夫人可是说了,不到关坊的点儿,您可是不能随意离开坊内的,除非……”

“小香……”来人的话还没有说完,酒娘便打断,道:“现下的时辰已经差不多了,坊内也没几位客人呢,有牛大在坊内招呼也就够了。”

“我说小姐。”小香说话时眼神微睨,带着不屑,神态自是高傲非常,“夫人说的话在咱们刘家便如同那皇上的圣旨一般,任何人不能稍稍打个折扣,要是夫人听见您此时说的话,那肯定是要生气的,到时候吃亏的还是您自己。您啊!自己掂量着吧!”

“小香……”

“对了,小姐,小香前些日子跟您说的事情,您考虑的怎么样了?”突然小香话锋一转,让酒娘着实有些措手不及,她将视线落在眼前的小香身上。

她心内只觉得苦涩万分。小香只是她继母陈氏的陪嫁丫鬟,面色带着些许的蜡黄,只是一双眸子水嫩娇柔,像是能说话一般。小香平日里八面玲珑,极得陈氏的喜爱,在这刘家,地位竟是要比她这个刘家正经的女儿还要高,不论是吃穿用度还是日常的物事。

此时小香身着一件翠绿色的轻纱襦裙,发髻上插着一根通体翠绿的簪子,她虽不懂这些个东西的价值,可是也能看出此物的不凡,远远将她头上的那根雕着三朵盛放着的桃花的桃木簪给比了下去。

她能不痛,不怨吗?

“不,我不能怨,不能,只要我还想在这个家待下去便不能怨。”酒娘在心里告诉自己。

她是家中独女,她父亲早年一直想要一个男孩来继承家业,可是她的母亲只给父亲生了她这个女儿,后来父亲脾气越来越不好,打骂母亲,忽视她,成天醉醺醺的。最后更是流连花街柳巷,在她还不到五岁时领了一个风尘女子进门为妾。没有多久她的母亲一病不起,拖了四五年终是熬不住撒手人寰。而那之后陈氏也被扶正。

自此,她的生活更加糟糕,已然十岁的身子,却像那七八岁的孩子一样,瘦瘦小小的。从母亲死后,她就被迫到醉香坊里帮忙。而这一呆就是十年,十来年过去了,她的酿酒技艺也越来越好,就是因为如此,陈氏便更加压迫她。只因父亲说过,她虽是个女子,可毕竟是刘家的种,这醉香坊内所有的酿酒的方子,除了她别人也没那个资格继承。除非,陈氏能生出个孩子。

酒娘心中微痛,她该庆幸吗?陈氏的肚子这十几年来一直没有动静,如若不然,她怕是已经不能待在刘家了。

她的眼中有些湿润,现在,她还要被一个丫鬟威胁?只是,她只能……“小香,你再容我想想可好?”

“哼……”小香冷哼一声,道:“小姐你可要快些想好,小香的耐性可是一向不怎么好,这一点,您可是知道的。”

小香说罢,便冷睨了酒娘一眼,头也不回的离开。

酒娘独自站在原地,握紧了一双柔胰。

夜渐深,月更冷。

酒娘一直站在院内,直到冷露沾湿了她的衣衫,一阵轻风拂过,她不可抑制的打了个冷战,只觉得有些眩晕。

“小姐,您怎么独自站在这儿?快些进屋去吧!醉香坊已经打烊了,小的也把东西收拾好了。”牛大将坊内的一切打点妥当,便打着哈欠准备去休息,可是却诧异的发现早早便入了内室的酒娘站在回廊下,忍不住开口劝道。

这些日子,小姐好像心事特别重,人也清减了不少。只是这些话,不是他一个下人能说的。

酒娘听闻牛大的声音,突然回过神来,她苍白的一笑,道:“牛大,辛苦了,你快些回去休息吧!我这就回去。”

“噢……那小人先走了。”牛大挠了挠头,又打了个哈欠便越过酒娘转去了后院下人休息的地方。

酒娘放开一直攥紧的手,这才发现自己的手心已然血迹斑斑。

“这哪里是一个小姐的手?”酒娘苦涩一笑,“这分明是一个下人的手,不仅粗糙还有着大大小小的伤口,酒娘,你何其悲哀?”

她轻轻迈步,这才发现自己的身体也有些僵硬,她试着活动了一下才继续走。

父亲今日又没有回来,想来又去喝酒了罢,这么多年了,他一直喝一直喝,身体早就被掏空了。

酒娘惨然一笑,若是明日听见父亲的死讯,想来她也是不会惊讶的。那般的喝法,迟早有一天会受不了的,那样,也算是解脱不是吗?

突然,在她面前不远处的屋室里传来一阵低沉压抑的声音,酒娘诧异的看去,只是看清了那是谁的屋子的时候她更加的惊异了。

那个,不是继母陈氏的屋子吗?她不是早早便回来了,怎么……

酒娘一时按捺不住内心的好奇,她轻轻地走了过去。

“啊……死鬼,你轻点,慢点,嗯……对,就是那里。”突然一阵略显娇媚的低吟声传入酒娘的耳中。

酒娘身体一僵,继而面色绯红,可是不过少顷,她的脸色瞬间苍白,只因她听见了一个男子的声音。

“夫人,这样可好?”一个声音略显低沉的男子喘息着道:“您可舒服?”

随着男子的话音刚落,一阵类似于床榻摇摆发出的“吱呀”声更加的大了,隐隐带着身体撞击的声音。

“啊……”陈氏的声音变得尖锐,“嗯,呼呼……还是你厉害,嗯嗯,那个死老头很久没碰我了,多亏了你,嗯,用力些,快。”陈氏的声音极致妖娆婉转,一边喘息低吟着一边还不忘说道。

陈氏断断续续的呻吟让酒娘的脸色暗沉,这……她的身体如坠冰窖。那个人是他?怎么会是他?

为了证实自己心中的猜测,酒娘轻轻上前,顺着窗子缝看了进去。

陈氏此时淫靡地俯身双手撑在桌子上,身上只剩下一件肚兜,肚兜脖子上的系带已经被解开,松散颓然地挂在她是身上,而她略显丰盈的胸自然垂下,随着她身体的动作一下下的上下跳动着。

在陈氏的身后,一个面容略显坚毅的中年男子赤着上身正在她身上耸动着。

看见男人的面容,酒娘不可置信的瞪大了眼睛。

他,竟会是他,福管家。

酒娘这厢震惊万分,那厢却依旧火热淫靡。

“夫人……”福管家下意识的呢喃,下面挺动的动作更加的剧烈,在几下急剧的冲刺之后他颓然地倒在了陈氏的后背,陈氏一时支撑不住,两人双双倒在了桌子上。

“嗯,你这死鬼,只顾着自己舒爽,一点也没顾着人家。”半晌,陈氏半支撑着身子,嗔怪地说着,她本就媚然的脸上春情荡漾,话音更是娇嗲,完全没有她怒骂酒娘时那般撒泼。

“夫人可是不尽兴?那……”说着,福管家抽身,并将手伸向了陈氏的隐秘处,探了进去。

陈氏急忙转过身来,抓住福管家的手,却也没有将福管家的手拂开,“哎,先等等,别急着动,我交代你的事办的怎么样了?”

福管家低沉笑道:“夫人交代的事情当然是办好了,明日您便能知道结果了。现在,还是先让奴才伺候好您吧!您说呢?”说着,福管家手下便开始动作。

一时间淫靡的水声在房内响起。

陈氏咬着嘴唇,眸中带着水光,她仰躺在桌子上半闭着眼,将腿搭在福管家的肩上享受着他的服侍。

所有的事情都已经准备妥当,她还有什么不放心的,自是要先享受当下才是。这福管家的花样,可是越来越多了,今日竟是在桌子上……想着,陈氏只觉体内传来一阵酥麻与颤栗,直叫她浑身酥软,如坠云雾间,浑身无力,只能在欲海沉沦。

室内春意盎然,室外本是凉爽的天气却让酒娘觉得如数九寒天一般,冰冻了她的所有。

怎么会是他,怎么会?她不能接受,那个在她心中敬若长辈的人竟然会与自己的继母偷情,她不能接受,这是怎么回事?

酒娘一时大骇,她轻轻退了几步,陡然转身逃离,慌乱中的她没有发现,她头上的那支桃木簪无声的滑落,掉在了陈氏房门前的青石台阶上。

可是待她跑到回廊转角的时候她看见了一抹翠绿的身影,她猛然回转身来,躲在一旁的柱子旁边遮掩身形。

小香?

怎么会是她?这么晚了,她在院中假山旁又是做什么?

酒娘透过枝桠的遮挡望去,只见小香一边四处的观望着,一边小心翼翼地在假山旁的一棵合欢树下挖着什么,直到挖出了一个四四方方的盒子,小香才抱着盒子鬼鬼祟祟的离开。

酒娘无力地靠在柱子上,他们小小的醉香坊,小小的刘家究竟隐藏着什么?怎么这么多波云诡谲的事情。先是继母与福管家的奸情,再接着便是小香深夜挖出的东西……

呵呵……酒娘颓然望着天上明灭的星辰与被阴云遮去略显暗淡的月,清冷地笑了。

别说是他们了,就是她也隐藏着自己的秘密,只是这秘密现在却也不是秘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