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阿蛮却是对苍狼的怒吼没有什么反应,原本她也听说过沙狼的凶名,若是那时碰见沙狼肯定会很安静乖巧。可是在跟苍狼相处以后,却发现这个沙狼的少主,与传闻中着实不同。而苍狼的那些手下,虽然冷漠寡言,杀伐气息较重,却也没有像传闻中那样。

“我不是谢过你了吗?”阿蛮手持鞭子,将鞭子缠在腰间,随意的回答着苍狼的话。

苍狼的眉头跳动了几下,面色陡然下沉,声音低沉地说道:“你确定你方才有感谢我?”

闻言阿蛮低下头看着苍狼,认真想了半晌,突然拍了一下自己的脑袋,大叫道:“是哦,方才真的忘记谢你了。喂!谢谢啊!”

看着阿蛮随波逐流的随意模样,苍狼一时气结,却又不知如何反击,只能气闷地躺在木板上,翘着脚,枕着手臂,抬头望天。

阿蛮看见苍狼吃瘪的样子,心中不停窃笑,心里的闷气总算是稍微纾解了一下,她现在的心情可谓是极好,连方才被寒焰丢出去的憋屈,也一并扫空。

脸上挂着灿烂笑容的阿蛮,笑意盈盈地走到沙狼中唯一的那个女子身边,蹲下身看着女子的动作。

女子动作熟练的挥着一把刀柄上嵌着一颗红宝石的弯刀,片着一只看起来像是羊腿一般的大块腌肉,随着女子的动作,肉片像是排着整齐的步伐行进的兵卒一般,有序的落入翻滚的锅中,然后沉入锅底。

女子看着笑吟吟的阿蛮,覆着面纱的脸上虽是看不见表情,但是一双如新月般的双眸,却溢出点点笑意。

“阿蛮姑娘。”女子声音略微低沉,悠悠地唤着阿蛮。

“姑娘,这个是什么肉?闻起来好香。”阿蛮垂涎欲滴的看着锅中的肉汤,挪不开眼,挺翘的鼻头微微耸动了一下。

“阿蛮姑娘叫我雪莉就好”雪莉淡笑地说道,她手上的动作却是不停。“这是沙漠中特有的岩羊,多出现在戈壁石滩上,虽然肉质老了些,但在沙漠中也是难得的食物,保存也简单些。”

阿蛮闻言却是笑了,“雪莉也叫我阿蛮就好,呵呵……原来是岩羊啊,味道还算不错的,很有嚼劲,只是现在似乎少多了。”

“嗯,现在气候越来越不好,岩羊确实不好生存,快绝种了。”雪莉话语间满是不在意,一个物种的灭亡,或者繁衍,是无可阻挡,也无法更改的。

阿蛮笑了笑,没有再问下去,而是岔开了话题。她虽是女子,却不是那种善良到看见可爱的动物便不忍心吃的地步,那种悲天悯人,也许别人有,但她没有。

两人在这边相谈甚欢,那边的苍狼看见阿蛮笑靥如花,却是心口堵着一口气,上不来,下不去。

“阿蛮。”苍狼陡然喝道,看见阿蛮回过头来略带凶狠的瞪着他的时候,咧嘴一笑,“还不快过来,爷要起身。”

阿蛮虽是不愿,但闻言还是起身慢慢挪向苍狼,一边挪还一边不舍的回头看着雪莉和雪莉身边的那锅煮的正沸的肉汤。

雪莉瞥了一眼苍狼和阿蛮,面纱下的嘴角却微微上翘,心情也轻快了许多。

“呵呵……这个阿蛮还挺有趣,看样子少主很是在意阿蛮的,这下,某个女人该头疼了。”

“喂,女人,爷饿了。”苍狼翘脚看着阿蛮,语气很是随意,眼神却是依旧望天,根本没有落在阿蛮的身上。

阿蛮嘴角略微抽搐,闭上眼定了定心神,脸上挂着僵硬的假笑,“爷,饭还没有做好呢!”

“那你不会催一催?反正爷饿了,你自己看着办。”苍狼随意的说着,可是眼角的笑意却表露出,他现在心情不错。

阿蛮嘴角抽搐的更厉害了,她狠狠握紧自己的拳头,努力克制自己不上前去一拳打在苍狼挺直的鼻梁上,“爷,您稍等。”

阿蛮刚想转身先去找一些干粮之类的东西让苍狼消停一会儿,可是就在阿蛮转身的时候,苍狼又懒懒地开口:“算了,你还是先扶爷起来,给爷敲敲臂膀。”

苍狼的话让阿蛮的脚步瞬间停顿,阿蛮努力克制自己的怒气,噙着笑看着苍狼,只是眼里寒光闪动。心里却在不停的絮叨着:“他受伤了,阿蛮你不能冲动,他是你的救命稻草。”

她一言不发的走到苍狼身边,扶起苍狼,让苍狼靠在自己的身上,苍狼伤在腹部,不能用力,阿蛮也只能如此。只是心里却有些不愿,不过虽是如此,阿蛮还是伸出手轻轻敲打着苍狼的肩膀手臂。

“喂,女人,你知不知道你有多重?昨夜你倒是睡的舒服,我的半个身子都没有知觉了。”苍狼背靠软玉温香,嘴里似真似假的抱怨着,心里却不禁有些心神荡漾,阿蛮的身上,有一股淡淡的香味,苍狼不知道那是什么香味,却闻之舒爽。

苍狼的话音刚落,阿蛮手上的动作便停顿了,苍狼心里一紧,想起方才那两计肘击,腹部也开始有些抽痛,心想:“这女人不会又发疯吧!”

就在苍狼考虑要不要离开阿蛮温软的怀抱的时候,阿蛮停顿的手又开始缓缓的敲击,不轻不重,力道适中,比起方才的漫不经心要好上许多。

苍狼只觉得僵硬的肩膀随着阿蛮的动作,渐渐放松下来,只是心里犹自有些诧异,这女人转性了吗?不过他也没有想太多,放松了紧绷的心神,难得阿蛮温顺一点,他安心享受便是。

想到这里,苍狼嘴角挂起一抹从未有过的浅笑,他没有回头,就那么靠在阿蛮的身上,闭上眼将身体放松。

他没有看到的是,阿蛮此时的脸上没有冷意,没有怒气,取而代之的是一抹淡淡的暖意。她微低着头看着苍狼俊美刚毅的面容,眼中闪过一抹动容。

这一切,都落入了雪莉的眼中,这让在一旁悄悄观察着两人的雪莉眼里的笑意更加深了。

只是两人还未曾察觉,他们此时竟是那样的契合,好似这蓝天之下,黄沙之上,只剩下他们般。时间就在这一刻,停留成一种永恒的姿态。

雪莉看着锅里冒着诱人香气的肉汤,有些不忍打破不远处那两人的宁静和谐,她唤过身边的一个男子,叫他去唤大家来吃饭。

等到大家都聚过来的时候,雪莉才出声唤道:“阿蛮,饭好了。”

阿蛮闻言将苍狼扶正,便走向雪莉和那锅她垂涎已久的肉汤,她在大漠中行进许久,又被黑风暴吹的不知道跑到哪里来,还没有正经好好吃过一餐饭,如今一锅浓香馥郁的肉汤放在她的面前,她要是还无动于衷的话,那就不是人,而是神了。

阿蛮接过雪莉递过来的两碗肉汤和两张看起来干硬的面饼,笑着对雪莉道谢:“雪莉,辛苦你了。”

雪莉没有回话,只是对着阿蛮点了点头便继续手上的活计,给其他人盛着肉汤,分着面饼。

阿蛮回到苍狼身边,看着苍狼说道:“你的手又没有受伤,应该可以自己吃饭吧!”

阿蛮嘴上说着,可是手里的动作却是不停,她将碗放在苍狼栖身的木板上,将手里的面饼撕成小块扔进肉汤里泡着,面饼在滚烫的肉汤里涨了起来,吸满了肉汤的面饼,让阿蛮暗自吞了吞口水,腹中的饥饿感更甚。饶是如此,阿蛮依旧先将苍狼的那一碗肉汤泡饼给苍狼递过去,才端起自己的那碗吃了起来。

阿蛮便吃还一边用眼角的余光瞥着苍狼,有些奇怪苍狼这次怎么不找她麻烦了。不过她实在是饿了,也没有再想那么多,直将一碗肉汤连带着泡饼全部吞下肚去。

等到阿蛮吃饱喝足,拍拍肚子之后,才看见苍狼一脸郁结的看着自己。她有些纳闷,“你这么看着我干什么?”

苍狼还保持着一手端碗一手拿筷子的姿势,呆滞的看着阿蛮。他还是第一次看见一个女子吃饭这么不顾忌自己的仪容,她到底是有多饿?这才几个呼吸间,阿蛮就将一碗滚烫的肉汤吃完,这速度……是几辈子没吃饭吗?

“你究竟有多饿?你是女人嘛?”苍狼想了想还是忍不住问出口。

阿蛮将碗放在一边,随意的擦了擦嘴,看的苍狼嘴角又是一阵颤抖。

“哎,对了,怎么没有看见寒焰。”阿蛮吃饱喝足,也不理会苍狼的问话,而是环顾了一下周围,寻找着什么。看了一遍之后,却唯独不见寒焰的身影。

听见阿蛮问着寒焰而不理会他,苍狼心中一阵气闷,他没好气地说道:“不知道。”

“你是他的主子你会不知道?”阿蛮狐疑的看着苍狼,目光中带着审视的意味。

意识到自己脱口而出的话,苍狼一时有些懊恼,暗自讽刺着自己竟然会说出这样带着赌气意味的话。他定了定心神方才回道:“寒焰去查探地形,顺便看看周围有没有危险。”

“危险?这里会有什么危险?”阿蛮坐在苍狼身边,看着苍狼吃饭。阿蛮越看越觉得自己不了解苍狼,苍狼是沙狼的少主,她一直以为沙狼的头儿应该是个粗鄙的汉子,可是此时的苍狼,哪里会让人联想到粗鄙这个字眼。

这分明是一个名门大家的公子,虽是端着一碗简陋的肉汤泡饼,却依旧细嚼慢咽,姿态如风般清逸。

就在苍狼喝完最后一口肉汤的时候,突然不远处传来一声尖锐的清啸,苍狼微微一惊,便迅速从地上一跃而起,拿起身边的宽刃便拉着阿蛮朝安置马匹的地方奔去。

阿蛮被苍狼拉着踉跄地前行,不过稍微几个趔趄便跟上了苍狼的步调,毕竟她也是习武之人,自然不比那些个柔弱女子。

她没有多问什么,只是被苍狼拉着向前奔跑,她虽然不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但想来也不是小事,若不然苍狼不会如此行事。

只是她的心中却有些担忧,苍狼伤势,不轻啊!

就在阿蛮兀自担忧苍狼伤势的时候,苍狼陡然将阿蛮拉入怀中,飞身而起,足下轻点,如展翅的雄鹰一般,身姿矫健,一点也看不出来是受伤之人。

阿蛮抬眼看着拥着自己的苍狼,心情莫名的有些复杂。苍狼此时嘴唇紧抿略显苍白,眉头轻蹙,下巴形成一道坚毅的弧度,魅人的桃花眼微微眯起,眸光一反方才的懒散,而是不时闪动着寒光。这样的苍狼,让阿蛮有些挪不开眼,心里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地撞击了一下,有些许颤动。

除了自己的父亲,还从来没有一个男人,这样的护着她,让她觉得心里是暖的,让她觉得自己可以不用那么坚强。阿蛮靠着苍狼,觉得自己的心陡然变得十分安然,好似发生任何事都不用怕,有他在,就能替她撑起一片安逸的天空,而她,什么都不用做。

阿蛮缓缓伸出手环上苍狼的腰,感受着肩膀上那骨节分明的手上传来的骇人力度,小脸渐渐有些发热。这么多年,她原来还是渴望有个人能来护着她,不用自己佯装坚强,不用自己面对所有,而这些感觉,都是她没能从肖默涵那里感觉到的。现在,她竟然从一个认识没几天,还很是恶劣的男子身上感觉到了。

苍狼拥着阿蛮飞身上马,便策马向前奔去,而在他们身后,清早的太阳正向大地洒落温暖的光。

骏马狂奔在石滩上,颠簸异常,饶是阿蛮习过武,依旧有些吃不消,但想起今早的尴尬事来,也不敢再乱动,只得紧绷着身子,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

突然她脑海里闪过一些什么片段,但是却抓不住要领,只得在心里嘀咕:“我好想忘记了什么比较重要的事情,到底是什么呢?似乎还是比较重要的事情……”

阿蛮低着头思虑良久,突然脑中一丝灵光一闪而过,脑海中闪过一双湛碧色的眸子,她瞬间恍然。于是她靠着苍狼,小心翼翼地说道:“我们这是去哪里?他们怎么没有跟上来?”

苍狼闻言低下头看着阿蛮姣美的侧脸,有些疑惑地问道:“他们?”

“寒焰、雪莉他们啊!”

“情况有变,分开走,然后再会合。”苍狼简短地说着,凌厉而干脆。

阿蛮没有再问什么,想来就算问的再多也是无用,只能安分的坐在马上,抓紧苍狼环在她身前的手臂。心里却在暗暗的担忧,这样的奔走,会让苍狼的伤势更加严重的。

突然,阿蛮听见从后方传来的凌厉的破空声,然后便感到苍狼浑身一紧,环着她的手臂陡然用力,嘴里溢出一声闷哼,旋即苍狼加快策马的速度。

风声在阿蛮耳边呼啸着,她不确定方才听到的声音是不是幻觉,可是苍狼有些颤抖的身体,让阿蛮心里一紧,暗自揣测着,苍狼难道又受伤了?刚才那道声音究竟来于何方?就在阿蛮胡思乱想的时候,不远的前方,出现了一片连绵起伏的沙山。

“喂,你醒醒啊!快点醒醒……”阿蛮步履维艰的拖着苍狼在昏暗干燥的地道里行进着,一边带着颤音呼唤着苍狼。随着她的动作,两人身上不时有沙子扑簌地掉落。

想起方才的一切,阿蛮只觉得心中发寒,浑身如坠入冰窖般,连血液似乎都冻结成冰。她不敢想象,若是马没有失蹄,若是没有滚落沙丘,若是没有被流沙吞噬,那现在,她与苍狼是不是已经成为两具尸体,在这大漠的炙阳下,风干,焦灼。

方才,在她感觉到苍狼情况越来越糟,整个身子的重量全压在她身上的时候,她艰难地回头看向后方,只见三个身穿着绛红色的衣衫的人,手里拿着弓弩,正在瞄准他们。阿蛮瞠目,一时惊愣地不知道做什么。她似乎能听到弩箭破空的声音,也能感觉到弩箭飞驰而来的痕迹,可是她的脖子却僵硬着,连动一下似乎都没有办法做到。

她惊呆了,可是苍狼却没有,他虽然受着伤,却保持着灵台的最后一丝清明,他陡然压低阿蛮的身体,让两人伏在马背上,避过从后袭来的弩箭。

阿蛮看见贴身擦过的黝黑色泛着冷光的弩箭消失在眼前,身体不可抑制地轻微的颤抖着。

“别怕。”苍狼语带颤音地在阿蛮耳边低声说道,微热的气息拂过阿蛮略带不安的俏脸。

只两个字,在这般危险的境地下闻之,阿蛮却觉得,这一刻,心是暖的。

身后的马蹄声越来越清晰了,“哒哒”的声音在阿蛮心里回放,然后扩大。

“女人,敢不敢冒险?”苍狼带着笑意的声音在耳边再次响起,好似受伤的不是他那般云淡风轻。

“嗯?”阿蛮有些不解,方想开口问,却突然觉得身体不可控制地向前扑去,慌乱之中她忙紧紧抓住苍狼的衣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