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过去

“今天你别走了,我和想你,陪我说说话。”

季溪羽倒也直白,我想他今天看起来确实是有心事,我自己也情绪不佳,索性就流下来和他聊天。

迄今为止,我和季溪羽没有碰过彼此,只是彼此拥抱着互相取暖,这是我们独特的方式,让我们挣扎的心灵得到片刻的安宁。

今天也不例外,我没有脱衣服,直接倒在了那张大床上,他静静地坐在我面前,若有所思。

“你真的很特别。”

难道一个小姐躺在床上,就能看出她有多特别吗?季溪羽比我自己更能发掘我的美。“表面上看你迷失了,但是你却是最能把持住自己的。”

我眼眶有些湿润了。这个男人总是能给我最真切的感动,最温暖的疼惜。

“我知道你不爱我,但我一辈子都会守护你的。”他接着说。

今天的季溪羽和往常不太一样,无端地跟我表达了太多的好情谊,好像生离死别一样,我都有些不大适应了。

我从床上坐起来,抱了抱他,“你是这世界上最值得我珍惜的人。”

今天发生了太多的事情,夙紫苑和我的姐妹情深,我对天阎澈似乎已经爱上,而季溪羽对我的朋友宣言。

当年我刚刚来到北京时,为什么没有遇到这么多好的人,没有在我最脆弱的时候给我一个支持。

人走到绝路的时候,会不惜一切代价的。

18岁的我,高中没有毕业,匆匆告别家人,踏上了南下的火车。没有学历,没有工作经验,也不通人情世故,我知道,我要开始艰辛的北漂生涯了。

我的第一个住处在一个二层的筒子楼,投奔的是一个远方的表姐。

那是一个废弃的校园宿舍,看得出来已经有了年头了。

我们住在二楼走廊尽头的一间,走廊尽头有个很大的窗户,开着房门的后,就会有习习凉风吹到室内。

我来京的时候是高二学期末,在我辍学后,在家休养了一段时间,经过一个学期的学习,我这个年纪的孩子在暑假的假期里享受着人生,而我却开始了自己的北漂生活。

我们住的筒子楼,在北京五环上,挨着昌平不是很远。每天早晨上班,要起个大早,挤地铁,赶公交,摇摇晃晃大概一个多小时,才到工作的地点。

经过远房表姐的介绍,我顺利到一家民营公司做行政的职务。就凭我高中没有毕业,除了做些打扫保洁的工作,肯定是找不到这么轻松的工作的。

远方表姐很聪明,给我办了张假证,为了和现实差别不别太明显,证书上我的学历是大专,主修的是中文,学校是河北的一所不知名的大专院校。

我的形象气质很好,做文员的硬件满足了。尽管我学历不够,但是基本的电脑软件的操作我也报了个速成班,稍微学习了一下。

如果没有母亲的一通电话,我会平凡而知足地度过我的余生。

但是事情总没有我们想象的顺利。

为给夙紫苑付学费,家里跟亲戚朋友借了不少的钱。

夙希柔刚刚工作,工资也只能勉强糊口。况且她要挣钱偿还家里为她安置工作的借款。

我成了父母唯一的希望。

接二连三地催促我寄钱回家,我一个月的工资还不到两千块,我尽量省吃俭用,不买漂亮衣服,不用化妆品。

每月从牙缝里挤出一千块给家里寄过去。

现在的我,不会再为生计发愁了,漂亮的衣服,高档的化妆品,还每月固定的美容SPA的开销,我把自己的身体保养得很好。

难怪季溪羽第一次见到我时,会觉得我是那种寂寞难耐的富婆。

我的身份,他搞错了,但他的判断又是对的,我的灵魂是空虚寂寥的。

所以,我要消费,要挥金如土。

这样似乎能填补我内心巨大的空洞。被践踏着尊严和出卖肉体挣到的钱,我感觉到它的肮脏,但是想到自己为此付出的代价,挥霍掉它们似乎是我缓解焦虑的最佳途径。

季溪羽和我静静地偎依着,他突然说:“我给你讲个故事吧。”

“洗耳恭听。”

于是,一段痛苦的成长往事被揭开了:

从前有一对幸福的夫妻,他们从做小本生意起家,逐渐地把生意做大了,后来打拼成了一家大型的连锁百货公司。再后来,他们有个可爱的儿子。一家三口的小日子过得快乐和富足。

但是人真的是不知道珍惜的动物,得到的在自己手中的东西,从来都不予重视。男人变心了,和他的秘书搞外遇。

女人知道了,自然是闹得不可开交。男人觉得愧疚,但还是提出了离婚,他表示要分给女人多数的家产表示补偿。

女人不肯离婚,她要让丈夫和第三者永远名不正言不顺。男人恨女人的不依不饶,就常对他拳打脚踢,女人感到很绝望,跳楼自杀了。

男人把女人风风光光地埋葬了,就迎娶了那个令她婚姻破裂的小三。

夫妻俩的儿子,那时候才十岁,他痛恨爸爸和那个小三,拒绝和他们一起生活,于是和自己的姥姥姥爷生活在一起。

但过了几年,儿子还在上高中的时候,姥姥姥爷就在一场车祸中丧生了。

男人要儿子和他一起生活,儿子无奈,因为他才刚刚十几岁,没有地方可去,只有跟着自己的生父。

和后妈相处的日子并不愉快,儿子总是想法设法地找茬,故意不懂事,和男人也很疏远。

父子两人的关系很不好。等到男孩上大学的时候,他爱上了一个女孩,希望和他在一起,但却遭到男人的反对。他嫌弃女孩的家境贫寒,配不上自己的儿子。

儿子反抗,宁愿放弃一切也要和女孩在一起,但是男人动用了黑道势力,毁了那个女孩的清白。

儿子实在没想到,自己会有一个这样的父亲,加上对母亲的死耿耿于怀,他做了男公关。

季溪羽动情地讲着这个故事,我知道他说的就是自己,他就是那个儿子。

他整个人似乎沉浸在对往事的追忆中,讲道母亲的死和女孩的受侮辱。

我分明看到了他眼眸中的泪。这双漂亮的眸子,有着柔和的曲线,满眼的温柔此刻化作了无限的悲伤。

我吻了吻他的前额,表示无言的支持。

我们都是有故事的人,在茫茫人海之中,带着自己的故事孤独地漂泊。

也许有一天,我们累了,愿意停驻下来,和别人分享一下自己的故事。

但最终,我们还是会选择继续前行。

他情绪有些激动,浑身发着抖,投入了我的怀抱里,我仅仅地拥着他。感觉像是一个母亲拥着自己的孩子。

他此刻真的像一个受伤的小男孩。

他是在自我放逐,好报复自己的父亲。因为父亲,他失去了生命中最重要的两个女人。我们最至亲的人,却恰恰是伤我们最深的人,我们极力保护的东西,最后都轻易失去了。

这一夜,格外地漫长,我们紧紧地拥着彼此入睡。在季溪羽讲完自己的故事后,他似乎已经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再没有说一句话了。

我也不问他,只静静地陪在他的身边。

在自己的脑海里,思考着那些惆怅的往事。

第二天,到中午我们两个人才睡醒。

我从床上下来,哗啦一下拉开落地窗前的窗帘,阳光晃得我有些睁不开眼,从黑暗突然过渡多光明,每个人都需要一个适应的过程。

我叫醒了还在睡觉的季溪羽,“懒虫,起床了。”

他保持着侧睡的姿势,睫毛长长的,脸上的皮肤白皙,他不打呼噜,睡得很安详。

我觉得,他这个样子特别像个孩子。有些心疼,我摸了摸他的侧脸。

他突然睁开眼睛,看着我,“你吓死我了,起床,赶紧着。”

“去哪里?”

“消费。”

来到世贸天阶,正是下午的时间,人不算是特别多,我们两个补了个午餐,我就拉着他直奔女装区。

他有些不乐意了,“你买女孩子的衣服,叫我干什么?”

“我不是信任你眼光好嘛?你给我参谋参谋。”

季溪羽无奈,只得乖乖跟在我身后。

我好像刚刚抢完银行似的,看到衣服就试,然后只要季溪羽不摇头的,我都照单全收,全部买下。

季溪羽有些无奈,“你是不是钱太多了,要不我帮你花花。”

“你别急,一会咱就去男装区。”

他爽朗地大笑,那笑声很清澈,有穿透一切的力量。

到后来,我干脆就不试穿衣服了,只要是看着顺眼的,都叫导购包上。

导购在我后面屁颠屁颠地跟着,嘴巴都乐得合不上了,极尽恭维,夸奖我气质好,人长得漂亮,身材曲线完美,一看就知道是个有品位的人。

有钱就是大爷,我用天阎澈送给我的银行卡和信用卡,拼命地刷。

季溪羽似乎察觉到了什么,“姐,你没事吧?他的钱就那么叫你痛恨?”

这孩子果然聪明,不愧是同行,比女人还要了解女人自己,围着他团团转的女人估计数不胜数。

“闭嘴,我买你今天一下午都陪我购物,要让我快乐。”我狠狠地对他说。

“遵命,紫藤姐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