俗话说,饭要一口一口吃,路要一步一步走。武则天对反武派的打击不是一步到位的,而是循序渐进、步步为营。先清除了以褚遂良、韩瑗、来济为代表的外围组织,再对付核心人物长孙无忌。之所以这般小心谨慎,不是因为斗不过他们,而是怕打击力度过强,会造成政局强烈的波动,万一那帮元老大臣们狗急跳墙,玩起了真造反,这不是得不偿失吗?如今,长孙无忌已经垮台了,眼前少了这一障碍,高宗和武则天终于不需要再顾及什么了,立马放开了手脚,准备一网打尽反武派。

其实,要收拾反武派根本不用高宗和武则天亲自出马,他们要做的就是推波助澜,再加一点点暗示。暗示谁?当然是负责处理这桩案子的许敬宗,只要皇帝和皇后想杀谁,许敬宗就能滴水不漏地整死谁。别的不说,许敬宗好歹为武则天效力了这么长时间,像陷害元老大臣这种事儿,他还是能心领神会的。所以,在长孙无忌垮台后,他立马又向高宗上奏说,长孙无忌谋反是受褚遂良、韩瑗、来济、柳奭挑唆,柳奭勾结大臣,企图毒害陛下,于志宁也是朋党,这些人大逆不道,以下犯上,理应受罚。这出戏唱得好,不费吹灰之力就将当年那帮反对武则天为后的元老大臣全部踢出中央,就连一直不吭声、不趟混水的于志宁也没能逃脱。

可是事情到了这里并未结束,大约三个月后,高宗钦点李勣、许敬宗等宰相组成专案组,进一步调查长孙无忌谋反案。在这个专案组里,除了李勣同志以外,其余的都是许敬宗手下的人以及刚进入宰相集团的一些新贵。表面上看好像是几个部门合作,大家一起查案子,可事实上所有人都心知肚明,皇帝和皇后真心想看的只有许敬宗一个人查到的结果,因为只有他会给出他们想要看到的结果。而李勣虽然在这帮人里地位最高,但他已经不是当年那个走路有风,英勇杀敌的徐茂公了,曾经的老同事们死的死,贬的贬,只剩下他还留在中央,享受着快乐的晚年生活,即便活得像蝼蚁,但活着总比死了好。因此,许敬宗他爱怎么胡编乱造都行,他才不想管,当然,他也管不了。

专案组成立后,许敬宗立即派中书舍人袁公瑜去黔州提升长孙无忌,给他录口供。这个袁公瑜就是当年支持废王立武的六位翊赞功臣之一,裴行俭议论武则天一事就是他告的密。当年的袁公瑜不过是个八品的大理丞,如今摇身一变成了五品的中书舍人,看来跟对了主子比什么都强。那么,袁公瑜到了黔州后是怎么追查此案的呢?其实,这桩案子的结局早已注定,说得好听是审案,实际上就是在既定的罪名之下,继续折腾犯人,让其身心俱裂,精神崩溃。唯有一死,才能彻底解脱。所以,见了长孙无忌后,袁公瑜也不多说废话,更没打算录什么口供,而是直接对长孙无忌说,你识趣的话就自我了断了吧,省得再受皮肉之苦,你嫌疼,我也嫌麻烦。长孙无忌心知一切已成定局,自己再难有翻身之日,心灰意冷之下,叹了口气,就自尽了。

长孙无忌作为三朝元老,皇亲国戚,最后却落得这般凄惨的下场,不禁让人唏嘘。人都自杀了,这案子也就没有重审的必要了,毕竟除了畏罪自杀,还能有别的解释吗?袁公瑜这次出京的任务除了逼死长孙无忌,还肩负着另一项使命——干掉韩瑗。不过,韩瑗的觉悟性比长孙无忌还要高,袁公瑜刚卷起袖子,准备出手时,就有人报告说韩瑗已经去见阎王了。死了?这么巧?会不会有诈?给我把棺材打开,我要验尸!袁公瑜是为富有敬业精神的员工,他捏着鼻子往韩瑗的棺材里仔细瞧了瞧。恩,不错,确实是韩瑗,尸体都腐烂了,肯定假不了。验明了正身后,袁公瑜才放心地返回京城复命。

韩瑗和长孙无忌死后,他们的家属都被流放到岭南,世世代代为奴。当时正是显庆四年的秋天,落叶纷飞,整个长安城里一片萧瑟。这些曾令世人羡慕的公子小姐们,此刻却成了长安城里最悲惨的人,真是一派凄凉。

至此,大唐帝国的七位元老重臣中除了中立派李勣和早逝的崔敦礼以外,其余无一漏网,他们或杀或贬,全部收拾殆尽。中书省换上了李义府,门下省换上了许敬宗,仅用了不到五年的时间,武则天就将反武派全部踢出中央,换上了自己的人,这样的魄力不禁让人联想到当年的“狮子骢事件”,真是让文武百官们见识到了什么是顺我者昌,逆我者亡。然而,值得一提的是,在这整个事件中发挥主导作用的不是武则天,而是高宗,武则天只是发挥着推波助澜、出谋划策的作用,是高宗的亲密战友。若非高宗自个儿想对朝廷重新洗牌,若非有他的默许,武则天的一切计划都不可能实现。所以,通过这件事情,让武则天更加明白了一点,只要控制了高宗,就能控制整个朝廷,甚至整个大唐帝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