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回到中央的李义府,一言一行更像只猫,上蹿下跳,张牙舞爪,狂妄不羁。在武则天这棵大树的庇护下,他就像是一个不倒翁,似倒却未倒,倒下又弹起。于是,李义府笑了,笑得猖狂至极,而当一个人得意忘形的时候,往往危险就会悄悄逼近,不是有一个成语叫做“乐极生悲”吗?
这般几落几起,给了李义府一种错觉:我是功臣,无论捅了多大的娄子,皇帝和皇后都会罩着我。所以,他不仅没有丝毫的收敛,反而比以前更加嚣张,更加大胆。李义府的母亲去世,按照祖制,他必须立即丢下工作回老家守孝三年,可人家比较牛,只丁忧了一年就又复起为司列太常伯、同东西台三品。
李义府是个流氓,而且是个爱出风头的流氓,所以他闲不住,一天不搞出点新闻,他就觉得自己“过气”了。过气?这怎么行,我李义府可是政坛上的当红炸子猫,是媒体的宠儿,怎么可能过气?为了显摆一下自己的能耐,李义府决定去折腾他已死去多年的祖父,给他的陵墓换换风水,折腾死人不说,他还折腾附近各县的县令,让他们调派人马为他的祖父修建陵墓。
官大压死人,李义府这烧饼官一发话,底下的芝麻官们莫敢不从。尤其是看到三原县(今陕西富平县)当时的县令李孝节为讨好李义府,很狗腿地招了一大帮农民工,不分昼夜地为李义府卖命修祖坟后,其他县令也急了,生怕掉队,一个个争先恐后地加入狗腿队伍。可见,李义府这“猫人”确实是有两把刷子的,不愧为当朝红透半边天的炸子猫,这流氓有本事!
其实,这官员修祖坟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不算啥稀奇事。可是,如果修祖坟修出了一桩命案,而且丧命的还是个官儿,那可就不好玩了。在那一堆拍李义府猫屁的县令中,有一位叫张敬业的同志就活活累死在工地现场,一听此人的名字就能感觉出是个实在人,就他跑工地跑的最勤。有官如此敬业实在可贵,可偏偏放在了替别人祖宗盖新房上,你说,别人家修祖坟,他那么起劲干啥?就算想拍李义府的猫屁,也用不着连命都搭上吧,命都没了,猫屁拍了又有何用?难道很傻很天真地以为,李义府这种人还会为他掉下几滴鳄鱼眼泪不成?
事实上,这座耗巨资修建的豪华陵墓竣工后,李义府一心都扑在了竣工典礼的各项事宜上,根本就没将张敬业同志的死放在心上。
张敬业同志的遭遇令人唏嘘不已,通过这件事情,大家得出了一个结论:饭可乱吃,名字不能乱取,如有雷同,纯属巧合。
在这次典礼上,前来捧场的官员人山人海,络绎不绝,而且人手一只礼品包,有的甚至是大包小包,好几只包。李义府收礼收到手抽筋,但脸上却乐得嘴都合不拢,早前他就猜到今天定会赚不少,可没想到竟会如此火爆,赚得个盆满钵满。想到这里,李义府笑得更开怀了。
李义府:看见了吧,这就是魅力,我李义府这朝中当红炸子猫可不是浪得虚名的!
李义府是乐了,可那些前来参加典礼的官员却哭了。
众官员:你以为我们真愿意来参加这劳什子的迁葬典礼?我们是被逼的,呜呜,还我们钱来!
李义府:送出去的钱,泼出去的水。爷我可是有皇上和皇后罩着的,你们识时务就乖乖跟着我走,不然有你们好受的!
众官员:是的,爷。我们都听你的,这不给你送礼来了嘛!
李义府:恩,乖了。
众官员:我哭!
于是,当天的迁葬典礼上就呈现了这样一幅惊人的景象:本该哭的李义府笑得一脸欢快,而前来捧场的众官员却哭得东倒西歪,肝肠寸断。
高宗看不下去了,下诏说,你们有点出息好不好,人家李义府都没哭,你们有必要哭得跟死了自个儿爹娘似的吗?
众官员:我们也不想哭啊,可心里难过我们有什么办法?
高宗:难过啥?你们和李义府很要好?
众官员:好啥好,我们是在哀悼我们银行的存款又被李义府敲走了一大笔。这日子还怎么过啊?
高宗:我汗,原来是这样……
……
树大易招风,李义府偏偏学不会“低调”二字,自以为有武后罩着,他就能像孙悟空那样上天入地,无法无天。可他不知道,即便是有七十二般变化的孙悟空,最终也还是逃不出如来佛祖的手心,何况他李义府只是区区一凡人。以前,高宗和武则天有着共同的敌人——长孙无忌那帮元老重臣,高宗愿意罩着李义府,那是因为他有用,可以借他打击元老重臣。但从显庆五年开始,高宗和武则天就不再是一个阵营的了,而李义府一直将武则天视为心中的NO.1,所以在这种微妙的变化中,他就自然而然被划到了武则天的队伍里。换句话说,高宗不想再纵容李义府了。
李义府这家伙越来越猖狂了,再不管管他,没准哪天他该跑到金銮殿上拉屎撒尿了。于是,高宗把李义府叫到跟前,很是婉转地说,老李啊,最近朕接到一则举报信息,有人说你儿子女婿在外面胡搞八搞,做了许多违法乱纪的事情,朕还为你遮掩,你回去警告他们一下,叫他们别做得太过了。高宗性格仁厚,不想把话说得太绝,给李义府留了面子,李义府够聪明的话就应该赶紧认错,可是他早就被宠坏了,所以高宗话音刚落,他立马就跳起来,用质问的口气问高宗,是谁说的?那个王八羔子敢在陛下面前搬弄老子的是非?听听这话说的,简直一活脱脱的流氓,高宗的一番好心却被他当成了驴肝肺,自然气得怒火中烧:你丫别管谁说的,我就问你这些是不是事实?
高宗怒了,后果很严重。可是素来歪理一堆的李义府偏偏在这时沉默了,而这种沉默在一个正愤怒不已的人眼里看来,无疑是一种挑衅——哼,你怒你的,我不鸟你,看你能把我怎么样!沉默完了,李义府又换上了他的招牌表情——笑,而且笑的一脸恣意和不屑。这下,高宗懵了,你笑成这样做什么?我又不是gay。然而,接下来李义府又做了一惊人之举:他站了起来,利落地转身走了。数秒之后,高宗才反应过来:他、他、他这是把朕晾下了?丫的!有没有搞错,谁才是皇帝啊?如果朕是皇帝,那这拽的跟个二五八万似的家伙又是什么东西?
至此,高宗终于意识到,这个李义府确实从没拿他当领导。既然他敢捋老虎的胡须,就必须要有承担后果的勇气,你李义府以为有皇后罩着你就可以无法无天了,哼,若没有朕的纵容,你以为你能蹦多高?
从这以后,高宗便开始对李义府冷淡了,每次见到他就皱眉,摆冷脸。而神经大条的李义府依旧谈笑风生,一点也不愿拿自己的热脸去贴高宗的冷屁股。
老虎不发威还真当他是病猫不成?高宗心里虽恨不得将李义府碎尸万段,可这事急不得,毕竟人家是皇后的人。既然你李义府拿我当病猫看,那我就拿你这只李猫当死猫看,倒要看看,最终我这只病猫能不能咬死你这只死猫。
当一个手握大权的皇帝,将某位正活蹦乱跳的大臣看做是一只死猫的话,那意思很明显,此大臣离死期不远矣!
果然,很快李义府就倒大霉了。
古人迷信阴阳占卜术,李义府这个流氓也不例外,他请来了一位有名的阴阳术士为自己“望气”。经过一番捣鼓,该大师得出一条结论:李府中有一股不祥之气,搞不好会酿成血光之灾。
李义府一听,急了。赶紧问大师是否有化解的办法?
大师一脸高深莫测地说,有倒是有,就是要你破费些银子,俗话说有钱能使鬼推磨嘛,只要将那些鬼怪打发走了就好。
听完大师的话,李义府笑了,心想这钱还真是好东西,不光阳间畅通无阻,就连阴间也吃得开。于是,为了打发那些大鬼小妖,李义府更加拼命地“赚钱”——搜刮民脂民膏。
压榨百姓不算,李义府还动起了死人的歪脑筋,他决定让长孙无忌出点血。怎么出?莫非去阴曹地府找长孙无忌要钱?非也,死人的钱不好收,但活人的好收啊。正所谓冤有头,债有主,父债子、孙偿,长孙无忌是化为鬼魂了,可他的孙子长孙延还活着,长孙无忌倒台后,长孙延被流放到岭南,勉强保住了性命,前不久刚刚被赦放回洛阳。所以,李义府就派自己的儿子李津去洛阳找长孙延谈话了。
李津:哥们,我们老李家一直惦记着你呢,这样吧,你凑点钱出来,我为你弄个官职,保证几天后就能上任。
长孙延:真的?不是逗我呢吧?
李津:哥们,你不信我也得信我老爸吧,我老爸可是李义府,朝中最红的官。
长孙延:好吧,就算你说的是假话,我能不信吗?
李津:不信就拉倒,信的话就赶紧回家准备钱去,看在咱们是熟人的份上,给你算个友情价。
长孙延:我就再赌一把吧,反正眼前这是最好的选择了,输了大不了就是再被赶回岭南罢了。
李义府的办事效率果然神速,没几天,长孙延就接到了上任通知书,官职是六品的司津监。然而,事情到了还没完,本来这五品以下官职的任命是不需要告知高宗的,可长孙延是什么人?那可是长孙无忌的亲孙子,只要一牵扯到长孙无忌,那高宗就会格外警戒。
这年四月,大臣杨行颖参了李义府一本,告他以权谋私,开官帽批发铺,大赚外快。高宗一直在等待机会惩治李义府,所以立马就派人去捉拿他。
有没有搞错啊?抓我干嘛?我可是李义府诶!
NO,没错,抓的就是你。
这是为什么呢?
……
就这样,气焰嚣张的李猫,被高宗这只病猫生擒了。
最初,谁也没有想到高宗这次是玩真的,武则天以为高宗不过是想教训一下李义府,就连李义府自个儿都一副没什么大不了的样子,心想高宗这只病猫,就算发威了,也不过是只纸老虎,我有皇后罩着,才不怕他呢。
可是渐渐地,人们才意识到,这次高宗是真的要发飙了,他下定决心不把李义府摔趴下,他就不姓李。
病猫发威了,可决不是只纸老虎,武则天很清楚一点。所以,她心里虽很想保住李义府,可未免惹祸上身,只能袖手旁观。老李啊,本宫也自身难保啊,只能委屈你了。
于是,在挨了一顿痛扁后,李义府又被高宗踢出了宰相集团,流放到巂州(今四川省西昌市),他的几个有样学样的儿子、女婿也没能幸免于难,全部被流放到振州(今海南省三亚市)或庭州(今新疆奇台县)。
没想到啊,曾经的当红炸子猫,如今却被高宗这只病猫弄成了死猫。怪只怪他太把自己当成个人物了,以为你李义府有皇后罩着就能无法无天了?充其量你也不过就是当年高宗和武则天放出去的一条恶犬,给你点阳光,你还真就灿烂了。滚一边待着去吧,没要你的小命都是你祖上积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