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章 

张凤翼的雉刀狭如草叶,又尖又细,刀杆两人半长,刀身一臂长、四指宽,修长的刀锋如毒蛇的长信、张凤翼稳定地平端在手中,从不乱劈乱扫,迎击敌骑时,先是尖刺般的刀尖虚虚地斜指,仿佛笼罩住对手,在临近攻击距离的一刹那,刀尖如毒蛇吐信般,豁地一刺,迅速收回,动作快得仿佛从没刺出过,可对手的咽喉上已准准地留下个淌血的窟窿。

阿尔文与多特跟着张凤翼的马屁股后面,看得心惊胆颤,他们三匹马几乎一路无阻地向前冲,所有的敌骑都是一个照面就被刺倒于马下,连停滞一下他们的速度都不可能。无论那些嘶叫的敌兵怎么用弯刀挥格,甚至用盾牌掩护,全无济于事,张凤翼的雉刀已将分寸、力度、距离种种判断拿捏得炉火纯青,一刺之下兼顾格挡,攻中有守、守中有攻,一旦出手,不但是一击必杀,而且是只刺喉咙,对手连换个地方挨刀的可能性都没有。

也不知杀了多少敌兵,张凤翼握刀的前臂与皮袍的前襟已被飞溅的血滴淋洒得一片殷红。这时张凤翼终于看到乱军之中的斡烈,接着是在左右两翼作战的庞克与冈瑟,还看到嘶吼着挥棒奋战的勃雷,他紧悬着的心放松下来,他最担心的就是勃雷的后军,一旦被敌军分割切断,在这样的形势下,要想挽救是极困难的。

张凤翼接连刺倒几名纠缠的敌骑,飞马赶到斡烈身前,“大人!你率队赶紧向前突围吧!我来断后。”

斡烈眼睛血红,只顾与敌骑拼杀,头也不回地道:“把斐迪南千人队留下来,你领着其他人突围吧!我留下断后!”

张凤翼急了,纵马靠近斡烈劝道:“大人,你是一军之长,部队还要靠你来带领,你不走让我们可怎么办?大人,时间紧迫,再不走全军都要失陷在这里,你还是赶紧撤离此地吧!”

斡烈对他的话并不理睬,对身后的侍卫长索普一摆手道:“你去把勃雷他们叫过来,我有事吩咐。”

几位亲兵立马由人群中策骑冲出。

这时前方的敌军一片骚乱,斐迪南的重骑兵千人队一连打通了几道敌军阻隔,杀出一条血路冲回来了。

“师团长,你们都好吧!”斐迪南策马拎枪冲过来道。

接着勃雷、庞克、冈瑟相继聚拢来,斐迪南命令几名百夫长领着队伍护住外围,让几位长官有了商议的机会。

勃雷拢着马问道:“大人,有什么吩咐?”

斡烈把长矛横担在马背,环视了一遍众人,沉静地宣布:“你们听着,我任命张凤翼接替迪恩万夫长的职务,由他率领勃雷千人队、冈瑟千人队和庞克千人队向西突围,与阿瑟万夫长会合,我带领斐迪南的重骑兵千人队为大家断后。”

几位千夫长面面相觑,不知该说什么好。

张凤翼一听就急了,苦口婆心地劝道:“师团长,你这不是在刮我们几个的脸嘛!你是首领,我们都走了只留下你断后,就是冲出去了,可怎么向阿瑟大人交代呀!大人,为了我们着想,你就听听劝吧!”

“不要说了,我的话就是军令!你们撤走只是服从军令,有什么不好交代的?”斡烈红着眼睛吼道:“这么多弟兄阵亡了,我这个当师团长的心里难受,所以我要留下来多杀几个腾赫烈人解解恨,你们就这样去向阿瑟大人说吧!”

斐迪南小心地插话:“师团长,我带着队伍断后就行了,谁也不用留下来。”

斡烈转头盯着斐迪南道:“我说了,这是军令!斐迪南,难道你不服从我这个师团长的命令了吗?”

“大人!”张凤翼突然面无表情地道:“我们临来时,阿瑟大人特别嘱咐我与斐迪南,一定要保护着你安全冲出重围。”

斡烈一愣,回头看着张凤翼威严地道:“那又怎样?我不需要你们的保护。”

张凤翼不动声色地道:“阿瑟大人告诉我们,如果你执意不听劝告,就要我们强把你架回去!阿瑟大人说了,他授权我们这样做,他承担一切后果。”

斡烈浑身的血一下都涌到了脸上,须发皆张,冲着张凤翼怒吼:“好哇!想哗变吗?我才是师团长,阿瑟只是万夫长,你不听我的命令,倒听他的命令?”

张凤翼面不改色,沉静地道:“大人,我们都知道你与迪恩大人的关系,对于他的死我们都很难过。不过你显然悲痛过度失去方寸了,这个时候我觉得阿瑟大人的话更理智些。”

斡烈转视着勃雷、冈瑟与庞克几人,吼道:“我宣布,从现在起张凤翼不再是我们十一师团的人了,由勃雷接替迪恩万夫长的职务,率领大家突围!”

勃雷一震,陪笑道:“大人,我不敢接受任命,还是请你带着我们突围吧!”

斡烈气得笑道:“怎么?你们都是和张凤翼一伙的吗?”说着眼睛直盯向冈瑟与庞克。

两人低着头不敢与斡烈对视,一副作贼心虚的样子。

斡烈猛地转回头,对身后的侍卫长索普道:“索普,他们不跟我,你该不会弃我而去吧!”

勃普吓得一哆嗦,惊惶地道:“大人,凤翼他们也是好意——”

话还没说完,斡烈就转过脸不再看他了。

张凤翼淡淡地道:“大人,时间紧迫,多拖一刻就多一批弟兄丧命,你还是赶紧带着大家突围吧!如果我与斐迪南能活着回去,你怎么惩罚都没关系。”

斡烈气得胡子乱颤,两手握紧长矛吼道:“如果我偏不走呢?有本事你们过来抓我呀!”说着纵马掠向庞克与冈瑟。

两人吓得勒马躲避,哪敢和斡烈动手。轮到勃雷时,他也赶紧转马闪开,不敢和斡烈动手。

斡烈越发胆壮,圈马向张凤翼转来,此时张凤翼单手拎着长刀,刀头向下,丝毫没有防备的架式。斡烈也不是真的想和他动手,只不过想举长矛在他眼前晃两下示示威罢了。

令斡烈万万没料到的是,在他的矛头递到张凤翼胸前的刹那,张凤翼咧嘴苦笑道:“师团长,得罪了。”语音未落,后手用劲,长刀竖插在地上,另一只手前探,让过矛尖,身子一长,从马鞍上跃起,凌空向斡烈扑过去。

斡烈看张凤翼没有双手握刀,就以为他不敢出手,根本没存防备之心,被张凤翼扑个正着,两个人搂抱着一齐从马鞍上摔下,把斡烈摔得腰背一阵痛。张凤翼没等斡烈反应过来,就解开皮袍上的腰带,干净利索地把他的手腕绑了起来。

“放开我!放开我!你这个叛徒!枉我以前那么看重你,你的良心都被狗吃了。”斡烈挣扎着破口大骂。

张凤翼理也不理,挟起他扶上马鞍坐好,转头对勃雷、庞克和冈瑟道:“阿瑟大人在咱们来时的那条干河道东面等着,你们保护着师团长突围,见到阿瑟大人后就把师团长交给他,你们放心,一切有阿瑟大人作主,师团长现在只是一时冲动,等他冷静下来后一定不会怪你们的。”

斡烈看几个千夫长不敢搭腔,开始转头寻找索普,“索普!索普!我的卫队哪去了?还不快来救我!”他向四周看了一遍,也没找到索普的影子,显然是一看势头不对就开溜了。

看到庞克他们要走了,阿尔文急了,使劲捅着多特要他说话。

“老大,我们在这儿也帮不上什么忙,不如我们跟着庞克走算了!”多特在张凤翼身边小声嘀咕道。

张凤翼征求地看了看庞克,庞克冷哼一声把脸扭过去不看他俩。

阿尔文真急了,对张凤翼道:“老大,你倒是说句话呀!就说我俩知道错了,问他忍不忍心看着两个兄弟就这么没了。”

张凤翼对庞克笑道:“他俩已知道错了,问你忍不忍心从此少了两个兄弟。”

庞克黑着脸重重地“哼”了一声,转马而去。

阿尔文急道:“老大,他到底什么意思呀?”

张凤翼笑道:“这该让他解释呀,我怎么知道?不过‘脸皮厚,吃个够’,你俩跟上去不就得了,有什么解不开的疙瘩可以边走边谈嘛!”

阿尔文一拍脑袋,道:“看我!都急傻了。”说罢带着多特麻溜地追上去。

商量完毕,各部分头行动,勃雷千人队移到前方,后面庞克与冈瑟一左一右,斐迪南的重骑兵在最后,几个千人队抱成楔形迎着腾赫烈骑兵组成的铁壁撞去。

十一师团的长矛兵伸着密集如林的长矛,整个队伍像只张开刺的刺猬,内围的弓弩兵不断向外发射弩箭。腾赫烈军不但在前方布置厚实的兵力阻截,还有五六个千人队在两翼与侧后轮番冲锋,企图切割开汉拓威军的队列。

奔驰的马群嘶鸣着高速撞入汉拓威士兵的枪刺丛中,双方同时发出孤注一掷的呐喊,接着是密集的兵器击格声,冲在前面的两三排敌骑无一例外的被挑在了矛尖上。但是前面的死者为后面的同伴赢得了时机,长矛兵们的防线出现短暂混乱,趁着混乱,后面的敌骑从缺口蜂拥灌入,阵列内的百夫长吹响尖厉的警哨,调动内层的长矛兵补位,补位的士兵并起长矛齐声呐喊着与侵入的敌骑对捅,双方血肉相换,留下一地尸体之后,敌骑被推刺出去,防线又被填补上了。

这样的“游戏”演了一次又一次,空中流矢纷飞,刀矛交错,厮杀声震耳欲聋,外围的士兵倒下去,内围的士兵补上来,汉拓威军无论付出多大伤亡,只是死死抱成一团,保持着队列不散。腾赫烈军两侧的游击骑队连续向十一师团两侧发动了多次冲击,最终也没能分割开汉拓威军的队列。

被护卫在中间的斡烈眼看着外围惨烈的战斗,急得浑身血脉贲张,大声地吼着:“索普!索普!我知道你就在附近,你小子再不出来,我脱困后第一个就杀了你这个渎职的侍卫长。”

才喊了一声,索普就哭丧着脸冒出来了,才要说话,被斡烈打断道:“索普,你现在把我手腕的带子解开,我就既往不咎,不再算你的前帐了。否则的话,哼!你等着瞧吧!”

索普嘴咧得如苦瓜一般道:“大人,你忍忍吧,凤翼他们也是好意,都是为了你的安全着想。你也看到了,外面打成这样,要是把你放了,你又要冲到前面血拼了,出了闪失我可担待不起。”

斡烈一下变了脸色,瞪眼怒声斥道:“索普,你好大胆子!张凤翼许了你什么好处,连我的话也不听了吗?”

“大人,你被绑着出了问题自有凤翼顶着,如果给你松了绑,出了问题就全是我的责任了。”索普嘟囔道:“大人,求你了,再忍一会儿,等冲出敌围,我第一个给你松绑。”说罢转头又不见了。

斡烈气得大骂,可再骂也不见索普冒头了。

狄奥多里克立马静观了良久,紧绷的唇角缓缓吁出一口气道:“我本料想只要咱们前后一合围,就能把这股敌军拿下了,没想到这股汉拓威人竟是如此难啃,已经打成这样了还不见士气颓废的迹象,难道真要战至最后一人吗?”

身旁的兀骨塔有些挂不住脸了,现在作战的可都是他的部属,沉声道:“大帅,我亲自带一个千骑队冲锋,一定把这个‘乌龟壳’砸开。”

“好吧,看来也的确需要你亲自出马了。”狄奥多里克指着汉拓威军右翼道:“从刚才的战况看,汉拓威军的尾部战斗力最强,前锋次之,左右两翼相对较弱,其中以右翼最弱。你组织精锐,亲自带队集中攻击敌军右翼,一定会有斩获的。”

兀骨塔带队转马即走,头也不回地向狄奥多里克挥手,“大帅,你瞧好吧!”

“等等!”狄奥多里克叫道。

“什么事?”兀骨塔勒住马回头道。

“如果可能的话,尽量多留一些战俘吧!”狄奥多里克淡然道:“这支人马如此善战,把战俘们运到圣卡林特的角斗场中,应该能挑出不少够格的角斗士来吧!再有,我也想看看指挥这支部队的到底是什么样的指挥官。”

兀骨塔咬牙道:“哼!算这些汉拓威人命大,本来我准备屠尽这批汉狗的!”

事实上从突击队列组成后,十一师团的后队一直是斐迪南在独力支撑,原本他们以为对方攻击重点应该在前后两部,结果与他们猜想的相反,腾赫烈军攻击最猛的竟是两翼,两翼外围被腾赫烈军数次撕开缺口,士兵损伤惨重,险象环生。

张凤翼只有从后队抽出三百名重骑兵移到队伍中间居中策应,哪里受到攻击就往哪里支援,哪里出现窟窿就到哪里填补,一路上补了这边补那边,没有一刻的停歇,身上的皮袍染满了鲜血,如血人一般。

斡烈开始时看见张凤翼还破口大骂,张凤翼只是闷声不理,到后来打得实在太惨烈了,看到张凤翼疲于奔命的样子,脸上血汗相混,辨不清面目,斡烈住嘴了,一直默默地、怜悯地看着他。

几轮厮杀过后,部队还在行进,腾赫烈军终于有些承受不住了,停歇了侧翼的攻势。张凤翼驻马行走在斡烈身旁,擦了擦额头的血汗,长松一口气,转头看着斡烈,淡然说道:“大人,如果我现在战死了,你还会怨恨我吗?”

斡烈默然注视着他道:“凤翼,你现在放了我,咱们就一笔勾消。”

张凤翼抿嘴一笑道:“大人,你也瞧到了,现在已经够乱的,事情得一件一件来,这个时候部队可禁不起内讧了。”

斡烈的脸一下子涨成紫色,暴跳如雷地叫道:“张凤翼,你在放什么屁,让你放了我部队就会内讧?本来我看你奋勇拼杀的份上打算饶过你的,没想到你真的准备叛逆到底了。”

正说着,冈瑟负责的右翼人喊马嘶,一片骚乱,无数标枪从天而降,外围的士兵成片的倒下,接着传来雷鸣似的马蹄声,伴随着山呼海啸般的呐喊,又一轮冲锋开始了。冈瑟立即带着百十人策马赶到骚乱处填补缺口。

张凤翼一带马缰,对斡烈身后的索普道:“索普,保护好师团长,我们去了。”纵马向缺口赶去。

身后三百多名铁甲骑兵端着矛枪鱼贯赶上。

这次的冲锋明显与前几次不同,冲进来的敌骑不但全身包裹铁甲,战马上也全部披挂饰有铁钉的皮甲,这批敌军的手里握持的也不再是刀剑矛之类的常规武器,而是战斧、钉锤、狼牙棒之类的重兵器。

战斧、狼牙棒之类的武器仗着重量优势,在肉搏战中占尽上风,但一般部队却极少配发,原因是一般人使用不了这类沉重的武器,只有少数身高力大、具备先天优势的人才使得动。判断一支部队的战力,只要看一眼士兵中重武器的持有量,就能判断个八九不离十。

而铜铁制成的金属铠甲更是价格不菲,不是什么士兵都能装备的,汉拓威军步兵只能穿牛皮甲,轻骑兵一般也只配胸甲而已。而腾赫烈人的制铁工艺还不如汉拓威人,普通的部落骑兵只穿皮袍就上阵厮杀了,像眼前这样连战马都披挂甲胄的部队,不用说,是精锐中的精锐。

不出所料,这批敌骑一上来就先声夺人,冲到汉拓威军枪刺前毫不减速,一匹匹嘶鸣的战马跃入枪林。一连串的惨呼,高速的撞击使双方都有不少人落马,前面阵列一乱,后面大批敌骑举着武器灌入缺口。

冲锋时的对刺看不出什么实力的优劣,一旦战马交错,贴身的肉搏战开始,整个战场就全是腾赫烈重甲骑兵的天下,战斧、狼牙棒、钉锤摧枯拉朽般的狂抡猛砸,汉拓威战士手中的武器仿佛纸糊般经不起碰撞,刺出的长矛被砸折,举起的盾牌被击扁,一旦被敌兵的武器击中,不是脑浆破裂就是骨断筋折。

无数的汉拓威长矛兵被打翻落马,冈瑟队中的战士几乎完全抵挡不了凶悍的敌骑。冲开的缺口越扩越大,头一批敌骑开始向汉拓威军内部切入,后面越来越多的敌兵挥舞着兵器从缺口灌入,不过刹那,局势完全失控,彻底倒向了腾赫烈军一面。

冈瑟此时已快崩溃,这片刻间所经历的一切简直就是一场恶梦。部队侧翼一受到攻击,他就组织官兵封住缺口,分割冲进的敌军,数次反冲锋,几百名士兵填入敌群,就如进了绞肉机般有去无回,领队的百夫长全部阵亡。一个满员千人队,转瞬间只剩下一半,除去还在外围恶战的三个百人队,他手边只余一百多人。

“大人,快想想法子吧!敌军太强了,把咱们全拼完也堵不住呀!”身边二位百夫长眼睁睁地看着他,等着他拿主意。

“叫什么?拼完就拼完!”冈瑟不耐烦地道:“那么多弟兄全战死了,你们还想独活?打消那个念头吧!这里就是咱们的归宿,一会多拉几个垫背就是了。”

两位百夫长立刻不吭声了。

冈瑟把牙一咬狠声道:“走!这回我带着你们反冲锋。全部弟兄,都跟我上!”说着拔出军刀,策马向敌军冲去。

张凤翼正带着三百名铁甲骑兵向缺口赶来,远远看到冈瑟纵马向一伙最肆意横行的敌骑冲去。那群敌骑的首领高颧深睛,面如生铁,头戴一顶醒目的虎面战盔,正是以前让自己吃过亏的兀骨塔。

张凤翼知道冈瑟的实力根本无法与这名敌将抗衡,催马急冲,口中高叫道:“冈瑟,不要往前冲,让我来。”

乱军之中人喊马嘶,声音嘈杂,冈瑟正在高速冲锋,注意力全集中在前方的敌骑身上,对旁边的声音根本置若罔闻。

兀骨塔从未杀得这样痛快淋漓,悍不畏死的汉拓威兵彻底激起了他的血性,他感到浑身血液都沸腾了,长柄狼牙棒舞得如飞轮一般,汉拓威士兵沾着就死、碰上即亡,这片刻功夫,单单死在他手中的汉拓威士兵就足有几十人了。

他本来可以向前冲深入汉拓威军内部穿插分割的,可这一群汉拓威人太剽悍了,杀死一批马上又有一批冲上来挑战,前赴后继,不死不休。兀骨塔也卯上了,哪也不去,带着亲兵百人队,就堵在缺口处等着汉拓威人上前厮杀!

看到那么多手下死在兀骨塔的棒下,冈瑟也红了眼,嘶喊着挺刀持盾迎向兀骨塔冲上去。身后一百多名骑兵纷纷策马举矛冲入敌群,双方一阵冲撞,渐次混合起来,互相寻找对手混战,到处响起凌乱的兵器相格声。

兀骨塔早看到冈瑟是首领了,狞笑着策马驰近,两骑相错的刹那,冈瑟持盾护住身体,举刀向兀骨塔劈去,兀骨塔对劈来的弯刀看也不看,冷笑着运棒横扫。一听到那呼啸的风声,冈瑟就知道不好,急忙举盾相迎,狼牙棒砸在盾上,震得他身子连摇几摇,险些没有坠马。冈瑟只觉半边身子都是麻木的,幸好盾牌是绑在手臂上,否则一定脱手飞出。

两马错开后,兀骨塔立刻转马回身,冈瑟虽处劣势,却毫不迟疑地勒转马头,转身迎向兀骨塔,两人开始第二轮对攻。兀骨塔满脸冷笑,催动战马加速,冈瑟前臂举着骑盾,后手拎着弯刀,一脸决绝地迎着兀骨塔冲上去。

双方战马不断加速,在相错的一刹那,冈瑟抢先动手,他不再理会对手的攻势了,骑盾张开,后手弯刀探身向兀骨塔腹间刺去,令他万万料不到的是,刺出的弯刀触碰到的不是对手的腹甲,而是那支满布钢钩倒刺的狼牙棒。

“哈哈,想忍着挨一下同归于尽吗?告诉你,狼牙棒也能刺击的,而且更占便宜!”兀骨塔笑声刚罢,狼牙棒向前捅出,“铮”的一声脆响,冈瑟的弯刀折成两截,染血的棒头去势未尽,接着向前,棒头的钢刺结结实实扎入冈瑟的胸膛。

冈瑟一口鲜血喷溅出来,手掌松开了折断的弯刀,仰身后倒跌下战马。这时一股敌骑由此冲过,马蹄纷乱,溅起股股血雾,冈瑟的尸体瞬间即被扬起的烟尘掩住了……

张凤翼只差一步没能挽救战友的生命,眼睁睁地看着冈瑟战死,泪水一下子模糊了双眼,催马急跃,挺长刀向兀骨塔冲去。

兀骨塔看着张凤翼血红眼睛发狂的样子,对他有些似曾相识,但并未把这些送死的汉拓威人放在眼里,单手拎着狼牙棒,另一手抚着下巴盯着他道:“小汉狗,咱们好像在哪儿见过?我不记得棒下有过逃生的亡魂哪!况且还是汉拓威人。”

张凤翼平端长刀,跃马疾刺,兀骨塔控马技术极高,双腿一夹,人马合一,硬生生向旁侧横移开一臂的距离。张凤翼跟着中途变势,两腕一翻,长刀由刺变划,从兀骨塔肋下斜撩而上。兀骨塔看他刀势灵活,不敢怠慢,奋力运棒下砸刀杆。刀棒相击,发出“铮”的巨响,狼牙棒一下子弹起老高,使兀骨塔胸腹空门大露。

“不好,刀杆也是铁的。”兀骨塔不及细想,跃马疾退。

张凤翼哪会放过机会,长刀如毒蛇吐信般向兀骨塔的喉咙刺到,兀骨塔仗着骑术高超,控马疾退,险险躲过一刀。

“哈哈!我想起来了,你是那个运粮食的小兵!”兀骨塔突然认出了张凤翼,刚才的突袭使他再不敢轻忽,高举狼牙棒,咧嘴狞笑道:“好小子,那天夜里时间不够,让你捡了条小命,今次再没有上回的好事了,纳命来吧!”

张凤翼抿嘴冷笑道:“叫唤得怪响,就怕你没那个本事,撑不了两下就撂倒了。”

兀骨塔仰面大笑,“好、好,有意思,希望你手里的家伙也像你的舌头一样好使。”说着跃马冲近,抡棒砸下。

张凤翼挺刀而进,两人缠战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