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3章 

勃雷无奈地看了眼宫策,转马领着阿瑟向队尾行去。斐迪南与庞克也只有跟着,士兵们下马休息,原地只剩下了宫策一个人。

这时,有人走近他身旁,悄悄地叹道:“唉,宫先生,你已经尽力了,老大在天有灵,也会感激你的。说实话,现在回去找真的没什么希望了,你就节哀顺变吧!”

宫策转头一看,原来是阿尔文与多特,这两位难兄难弟一直跟在庞克身后,倒都活蹦乱跳的,就是跑得丢盔卸甲,狼狈了点,脸上被烟熏得黑糊糊的,不仔细辨认简直认不出来。

多特看宫策失落的样子,也同情地道:“宫先生,你就别难过了。唉,老大也是可怜,本来都说好了要带着我俩当逃兵的,可事到临头变了卦,要不然我们不定在哪儿逍遥快活呢,又怎会落个这般下场。”

宫策没搭腔,阴着脸不愿与两个窝囊废多说。

正在这时,宫策突然感到地面隐隐的震动起来,不用听也知是无数的战马正往这里接近,才坐在草地上喘了口气的官兵们都站了起来,警惕地望着对岸。

“是腾赫烈大军追上来了?”多特吓得声音都颤抖了。

“还会有谁?咱们的人都在这儿了。”阿尔文也变了颜色地道:“这种时候可耽误不得,阿瑟大人怎么还不下令撤退呀?”

此时,阿瑟与斐迪南、勃雷、庞克也在侧耳倾听辨别着来骑的数量。

阿瑟不相信地皱眉道:“夜色这么黑,腾赫烈人不可能知道我们藏在这儿。”

“大人,大概是我们暴露了行踪,让敌军吊着尾巴跟来了。”斐迪南惭愧地道:“咱们用不用马上整队撤离?”

“不忙!先让敌军搜一阵再说。”阿瑟道:“即使敌军到了对岸,我们也有足够的时间撤退,现在一动反而暴露了目标。”

阿瑟嘴上没说,其实他心里还抱着一丝期望,希望来的是斡烈与张凤翼,因为这个地方他只告诉了张凤翼与斐迪南。这么黑的夜色,不经搜索就直接找到这里几乎是不可能的。

一会儿,远处闪起密密麻麻的火光,从火把的数量来看,来的起码有两万人以上。火把越来越近、马蹄声越来越响,明显是直奔这里而来,战马的蹄声混杂在一起,那声势如闷雷滚过,压迫得人透不过气来。亲兵们忍不住看向阿瑟,阿瑟没有命令,部下们也只有忍着。

“大人,好像不对!敌军根本就是冲着咱们这儿来的。”勃雷终于忍不住道。

斐迪南明白阿瑟心中所想,开口道:“大人,这么多人马,绝不可能是师团长他们。”

“你说的是,咱们还是先躲躲吧!”阿瑟叹道:“我原以为这个地方很隐密的,腾赫烈人起码得花些时间才能搜索到这儿,没想到这么快就找来了。”

话音才落,河对岸远远地传来张凤翼急迫的喊声,“阿瑟大人,阿瑟大人!斐迪南,斐迪南!你们在哪儿?”

这一声使这边所有心里备受煎熬的官兵们一下子陷入狂喜之中。

斐迪南他们还没开口应答,阿尔文扯着嗓子不管不顾地喊道:“老大,老大,我们在这儿,这边河岸很陡,你往右边走一百多步,有条小径,可以从那儿上来。”

“凤翼,是你吗?你后面有追兵吗?”阿瑟喊道。

张凤翼远远地应道:“大人,我们后面有大批敌军,叫弟兄们把辎重搬上马,随时准备撤离。”

没有一会儿功夫,大批马队上到河岸这边,向阿瑟他们的驻地而来。所有人都迎上去了,夜色中,阿瑟看到来的竟有上千人,张凤翼的马旁一左一右分别是索普与军法官恩里克。

张凤翼远远地翻身下马,笑着向大家走来,“阿瑟大人,我回来了。”

勃雷头一个抢上前一把抱住他,颤声哭道:“兄弟,你冒死救出了我们,哥哥知道你失陷也没有回去救你!我对不起你,你狠狠地揍哥哥一顿吧!”

张凤翼拍拍他的后背,而后轻轻地推开他,亲昵地笑道:“呵呵,老兄,这可不像你啊!平时你是怎么说的,‘该死鸟向上,不死万万年’,怎么也婆婆妈妈起来了?牺牲的弟兄多了,谁该死?谁该活?如果只是为了救我而让更多的弟兄失去性命,我就算活下来,能心安吗?”

这时,斐迪南、庞克一左一右上前与张凤翼拥抱,张凤翼张开双臂把两人合搂在一起。大家都有种劫后余生的感慨,虽没多说什么寒暄的话,彼此却都能感受到那种手足兄弟失而复得的激动。

庞克忍着泪道:“凤翼,你没死,真是太好了。”

斐迪南笑道:“幸亏你回来了,我们正在为是不是回去救你而争执呢,我可是扮了黑脸的。”

张凤翼捶了他一拳道:“你这是怕我会记恨你吗?看来你还是没有庞克了解我,他就不说这些根本不需担心的话。”

阿瑟也上来了,手指着张凤翼后面的队伍笑道:“凤翼,这是怎么回事,恩里克不是被俘了吗?”

恩里克羞愧道:“大人,我们都是被凤翼与索普从腾赫烈人手中救下来的。”

张凤翼不但自己从万马千军中安然无恙地杀出,还一下子救出了上千名战俘,阿瑟感慨万千,真不知说什么才好了。

他一手握着张凤翼的手,一手拉他的肩头道:“唉,小伙子,叫我怎样夸你呢,这样都能反败为胜,还有什么是你办不到的?”

张凤翼笑道:“这回可不算我的本事,完全是老天开眼,让我与索普交到了好运,抓到了一条值钱的‘大鱼’。”当下把怎样抓住妮可和腾赫烈军交换人质的事儿说了一遍。

众人无不感到匪夷所思。

张凤翼指着被绑在马上堵着嘴的妮可道:“这就是那个女孩,后面跟着的腾赫烈军就是来和我们交换她的。”

众人恍然大悟,阿瑟喜道:“这么说,师团长还活着,并且还能回来?”

张凤翼收住笑意,戚然叹道:“虽然能救回来,不过我看他伤势极重,恐怕很长时间要在担架上渡过了,至于能不能挺过来还未可知。”

阿瑟接着一一看望了回来的官兵们。

宫策看到张凤翼回来,并没有马上上前,而是沉静地站在诸人后面。

张凤翼趁着阿瑟抚慰被俘官兵的空档,大步走到宫策面前,两个人的手紧握在一起,张凤翼咧嘴笑道:“怎样,有没有担心我回不来?”

宫策摇着他的手,欣慰地道:“凤翼,我没看错人,你总能创造奇迹!”

张凤翼又向宫策讲了一遍突围的经过,说罢,微微得意地道:“先生!你看我这单生意做得还划算吧!”

宫策打量着被绑在马上的妮可,眯眼道:“既然这个女孩这么重要,如果能把她一直扣在手上就好了。咱们既然要胁了腾赫烈人第一次,凭什么就不能要胁第二次,指不定什么时候能派上大用场呢?”

张凤翼看了看正在无助地挣扎的妮可,思忖了片刻道:“这么做的话是不是有些显得咱们不讲信用了。”

宫策摇头,不以为然地道:“远的不说,咱们交换了人质之后,接着就要逃跑,双方都是骑兵,你能保证咱们一定逃得脱吗?如果有了这个女孩在手,腾赫烈人起码要投鼠忌器一些吧!”

张凤翼点点头道:“嗯,还是先生考虑的周全,我一会儿试试看有没有机会。”

腾赫烈人来的极快,张凤翼还来不及说上几句话,一股股腾赫烈骑兵跟着就到了,枯河的河岸十分陡峭,战马下不去,大批的敌骑聚在河岸上,人喊马嘶,无数火把照得一片黄蒙蒙的,烟气弥漫。一些斥候小队下马搜索,寻找马匹下到河床的小径。

河岸这边的汉拓威官兵都十分紧张,阿瑟布置几个百人队守住了从河床上到高岸的几条小径入口,所有人都把辎重在马背上绑好,一声令下,就能迅速撤退。

不一会儿,腾赫烈军的斥候兵找到了下岸的小路,几百名举着火把的骑兵下到了河床里。

张凤翼双手拢在嘴边高喊道:“站住!再向前我就先杀了人质。”

远处传来莽古达扬傲慢的冷笑声,“汉拓威人,你在吓唬谁?难道我们手中没有人质吗?你杀了我们的人质,我就杀你们的师团长!”

张凤翼并不与他斗嘴,站在高岸上喊道:“叫你的人都退到岸上去,河床内是咱们交换人质的地方,为保险起见,只允许两个人押着人质下来。”

莽古达扬冷笑道:“哼!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凭什么规矩都是你定的?我们要是不答应呢?”

“不答应就一拍两散!”张凤翼斩钉截铁地道:“只要你的骑兵再近一步,我们马上就开拔走人,人质的事就只能有空再说了。”

庞克听张凤翼这么说,焦急地道:“凤翼,别把话说死了,师团长还在他们手里呢!”张凤翼转头道:“放心,那个女孩对腾赫烈人十分重要,他们绝不敢乱来的。咱们一示弱,反而让他们得寸进尺。”

这时,对面传来兀骨塔的声音,“汉拓威人,别怪我没提醒你们,你们师团长可是挨了我一棒,胁骨折了好几根,现在急需救治,你们要是跑了,他可就死定了。”

张凤翼森然道:“我们师团长受到的任何伤害,都会在这个女孩身上加倍找回来的。你们敢不听招呼,我们就带着她走人,让她随军待个一年半载,我相信我们所有弟兄都不会介意营区里多一个免费军妓的。”

兀骨塔的气焰立刻就被压下去了,直喘着粗气,却想不出话反驳。

沉默片刻,岸上的乌烈尔开口了,“莽古达扬,你们上来吧!”

乌烈尔转头对河岸这边喊道:“汉拓威人,你是知道我们的诚意的,否则你也不可能顺利地逃到这里。你们需要你们的师团长,我们也需要这个女孩。就让我们停止意气之争,尽快了结这件事吧!”

张凤翼冷嘲道:“如果真有诚意就不要搞那些横生枝节的小动作,以为能骗住谁呢?”乌烈尔没有接他的话茬,淡淡地道:“按你说的,你我双方各派两个人带着人质下到河床底,号角声一响就释放人质,这总公平了吧?”

条件商定后,十一师团这边,张凤翼当然要下去,勃雷、庞克与斐迪南也都争着下去。张凤翼问道:“你们谁的马最听招呼就让谁去,最好是一叫就能回来的那种。我们把人质绑在马上,万一腾赫烈人变卦,咱们也能有个预防!”

斐迪南马上道:“我的马最驯服,只要我一声口哨就能回来,用我的马吧!”

张凤翼一指斐迪南道:“就你了,随我一起下去接师团长。”

阿瑟道:“凤翼,你们小心。”

张凤翼对阿瑟道:“万夫长大人,让所有弟兄做好准备,我们一接回师团长,咱们马上开拔。”

在众人期待的目光下,张凤翼来到妮可的马前。

妮可看到他浑身是血的样子,嫌恶地尖声叫道:“你这个浑身血污的魔鬼!你离我远点,别碰我。”

“怎么?小姐,你不想回去了吗?”张凤翼笑道:“我现在就护送你回去,只要再忍耐片刻,你就能回到腾赫烈军那边了。”

妮可挣扎着道:“你身上全是血,恶心死了,你把我身上的绳子解开,我自己会骑马。”

“那可不行!我还怕你提前跑了呢!”张凤翼微笑道:“这是没法子的事,你就忍耐一会儿吧!”说着不管妮可愿意不愿意,抱起她移到了斐迪南的马上。

斐迪南牵着马缰,瞬也不瞬地看着妮可,低声对张凤翼道:“这小妞真赞呀!倾城倾国,还给腾赫烈人太可惜了。”

张凤翼一笑,还没开口,妮可在马上不愿意了,瞪眼大剌剌地道:“喂!汉拓威人,你骑的战马是我的‘掠风之翼’,那柄残月弯刀也是我的。把我的宝刀、宝马还给我,别想耍无赖!”

张凤翼好整以暇地道:“小姐,你可把人看扁了,你的刀马再值钱,我们也不会稀罕的,我们不是不还你,只不过不能现在还你罢了。你的马太快了,万一我们师团长没接回来,你就到地方了,你们的人一齐杀过来,我们往哪跑啊!这样吧,我骑着你的马一起下去,等接到我们师团长后,你们的骑兵没冲过来,我就把马放还给你,你看怎样?”

妮可虽不相信也没有办法,冷哼一声道:“那我的残月弯刀呢?我的刀总不会碍到你接师团长吧!”

张凤翼把施基利斯残月弯刀连鞘解下来,插进她的腰带,然后看着她道:“这样可以吗?”

妮可坐在马鞍扬起下巴不理他,鼻子不屑地娇哼了一声。旁边的斐迪南、庞克、勃雷一圈人眼睛紧盯着那把璀璨放光的弯刀,一个个看得喉结打滚,直咽唾沫。

三个人缓缓地顺着小径,向河床下走去。

半路上,斐迪南一直盯着妮可偷瞧,正迷迷糊糊间,蓦地注意到自己的战马了,突然醒悟道:“凤翼,不对啊!你让这位小姐骑了我的马回去,那她到时还不还马给我啊?”

张凤翼不置可否地笑道:“兴许还吧,这要看这位小姐的意思了。”

斐迪南差点跳了起来,激动地道:“凤翼,这匹马伴了我几年了,就像我自己的双腿一样。如果只是简单地把她送回去,骑什么马不成啊?快让她下来,我要换回我的战马。”说着,他翻身便要下马。

张凤翼赶忙拦住斐迪南,在他耳边咬着耳朵嘀咕了几句,斐迪南吃惊地睁大了眼睛,接着狐疑地点点头,算是勉强接受了。

这边的妮可一直望着两人,看到斐迪南的样子,突然警惕地道:“喂!你们俩在说什么见不得光的事?我警告你们,别想耍花样。”

“这是我和他的事,和你没有关系。”张凤翼不动声色地放开斐迪南。

斐迪南脸上变了颜色,极不自然,眼睛左右四顾,就是不敢与妮可对视。

妮可突然道:“换马!我不要骑这匹马,给我另换一匹。”

张凤翼眉头微皱道:“小姐,三百步距离,不急的话,走也走过去了。现在到哪儿找马换?你将就会儿吧!”

妮可尖声喊道:“这匹马有鬼,我绝不骑这匹马!”说着奋身向马下栽落。

“小姐!你这是干什么?会受伤的。”斐迪南一个箭步接住她的身子,重新扶她在马鞍上坐稳。

张凤翼也翻身下马,掏出一团布团,开始往她嘴里塞,塞好后把她横绑在马鞍上。妮可嘴里“唔唔”的叫着,身子拼命的扭动,可再挣扎也拧不过张凤翼强有力的手腕,所有挣扎都是徒劳,张凤翼抓着她的胳膊想怎么扭就怎么扭。

“凤翼,你轻点,她可是个女孩子。”斐迪南忍不住道。

“我这是为她好,绑结实了才不会发生意外。”张凤翼头也不回地道,绑好后满意地拍拍了她的后背,笑道:“小姐,别抱怨,这是战争,兵不厌诈,没什么好说的,失败者就应该认命!”

说罢,他不再理妮可的挣扎,和斐迪南两人重新上马,拉着妮可的马缰前行。

斐迪南扭头向后看了看,不安地问道:“凤翼,这又是宫策出的馊主意吧,虽说是打仗,可她只是个女孩子,咱们这样做是不是有些太卑鄙了?”

张凤翼唇角微弯,瞥着斐迪南笑道:“老兄,以为我看不出来?你按捺不住的想套近乎。咱们把她留在军中,你不就有的是机会施展绅士风度了吗?你该感谢宫先生才对啊!”

斐迪南尴尬地骂道:“去你的,我不过不忍心欺负一个小女孩罢了,哪有你想的那么不堪!”

他们来到河床下,兀骨塔与莽古达扬早等在对面了,斡烈被俯身绑在一匹马上,脸色十分委顿。兀骨塔两人一看到挣扎扭动,“唔唔”的急欲说话的妮可,立刻大怒了。

莽古达扬指着张凤翼吼道:“汉拓威人,她只是一个无辜的女孩,你们用得着这样绑她吗?还塞着她的嘴!”

张凤翼好整以暇地道:“哈哈!好难得啊,这样的话也会出自腾赫烈人之口。听说圣卡林特的奴隶交易是最兴盛的,腾赫烈人把抢掠来的女人扒光了捆成一串一串拖到奴隶市场贩卖。论起捆绑奴隶的绳艺,两位大人都要比我这个初学者在行的多吧!”

兀骨塔对莽古达扬道:“别和他斗嘴,赶紧交换吧,有帐等公主回来再算。”

兀骨塔冷冷地道:“汉拓威人,你们准备好了没有?如果没问题的话,咱们就开始交换,我们岸上的弟兄数十声之后吹起号角,咱们双方同时放人。”

张凤翼耸耸肩道:“开始吧!”

兀骨塔向后一挥手,岸上响起了一个传令兵的报数声,“一、二、三……八、九、十!”

“嘟”的号角声响起来,张凤翼摘下背上的长弓,右手指间夹好了四枝长箭,对着神情紧张的斐迪南一点头。斐迪南一鞭抽在马臀上,战马嘶鸣一声,驮着妮可向前奔出。对面驮着斡烈的战马,也开始向这边驰来。

斐迪南紧张地道:“凤翼,行了吗?”

张凤翼漠然注视着奔出的驮马,头也不转地道:“再等等!让斡烈大人再近一些。”河床并不平坦,枯水期形成的几道溪流把河床底部冲出了五六道十多步宽的深沟,战马跨过宽沟时走的极慢。两边河岸上黑压压地站满了人,无数双眼睛紧盯着这两匹战马。

终于,两匹战马在河床中央错身而过。

斐迪南额头沁出了汗珠,哑声道:“可以了吧,再远,弓箭就没准头了。”

张凤翼瞬也不瞬地道:“再等等!”

话音刚落,对面突然响起了一声响亮的呼哨声,双方河岸上的官兵都是一怔。正错愕间,载着斡烈的驮马突然转头,回身向兀骨塔那边跑回。河岸上,双方的官兵同时大哗,汉拓威这边是惊怒交加的叫骂,腾赫烈这里则是狂喜与得意的大叫。

“他妈的,这些卑鄙的野蛮人!”斐迪南又惊又气,没想到腾赫烈人不但没安好心,还先下手为强。

张凤翼纵马而出,口中叫道:“吹哨!”

斐迪南两根手指放在嘴唇,清亮的口哨声响起。

戏剧性的局面出现了,已经跑过河床中线的妮可的坐骑突然掉头回转,向着汉拓威军这边跑回。岸上的腾赫烈官兵同时大骂,气急败坏地争相纵马向河床冲下。

一看到妮可回转,莽古达扬把手一挥,河床下突然亮起上百枝火把,几百名的腾赫烈骑兵从一条干沟里显出身影,争着策马前冲追赶妮可的战马。原来腾赫烈军根本就没遵守约定,早利用夜色在河床里悄悄地埋伏了人手,此时一看形势不对,一齐杀出。

大批敌军迎面杀来,斡烈的战马正迎着敌军往回跑,马上就要再入敌军掌握之中。张凤翼顾不得许多了,双腿夹紧马腹,两臂张开,长弓拉圆,“铮”的一声,弦声响处,斡烈的战马惊嘶一声,前腿一跪,轰然向前倒下,马上的斡烈一个翻滚顺势摔出老远。

张凤翼毫不迟疑,疾驱战马,急冲上前抢人。他胯下骑的正是妮可的战马,他并不知道这匹马的名字叫作“掠风之翼”,为了抢在腾赫烈士兵之前救回斡烈,他拼命地狂催战马。驰到河沟前时,张凤翼不顾河沟的宽度,脚跟奋力一磕马腹,催逼战马加速前跃。

胯下的神驹没有让主人失望,四蹄高弹,羚羊一般轻捷地跃进,二十多步远的河沟一跨而过,接下来连着几个起落,跨过了五六道河沟。载着妮可的战马与张凤翼错身而过,张凤翼不理妮可,直向斡烈冲去。

“射马!别让那马跑回去了,把马射死!”狄奥多里克与乌烈尔在岸上愤怒地大声吼道。

下面前冲的腾赫烈士兵没有一个敢开弓放箭,不仅不敢射妮可,连张凤翼也不敢射,都害怕误伤了妮可。

敌兵不敢放箭,张凤翼可不客气,纵马前冲间,双臂张开,长弓频拉,羽箭跟头接尾的离弦而出,冲在前面的敌兵一个个捂着脖颈惨叫着落马,前冲的速度一下子缓了许多。

此时,兀骨塔也已经快到斡烈身前了,他拼命地死催战马加速。

张凤翼只比兀骨塔快了一步,他赶到斡烈身前时,单腿卡住马鞍,探身挂在马身一侧,在斡烈身旁兜马一转,战马掉头回返,张凤翼上身坐直,斡烈被轻松地拎了起来,伏卧在马鞍前。张凤翼接着脚跟一磕马腹,战马加速,绝尘而去。

“汉狗,哪里跑!”兀骨塔举着狼牙棒纵马狂追。

可他的马显然比张凤翼的马差得太远,虽然张凤翼的战马驮了两个人,却反而速度越来越快,与追兵的距离逐渐拉大起来。最后一条十几步远的河沟彻底分出了彼此的高低。

“掠风之翼”从河沟上一跳而过,后面的战马纷纷惊嘶着在沟边人立而起,止住了冲势。

“快放箭!快,快!射死他!”兀骨塔气急败坏地叫道,一边喊着一边抢过旁边士兵的弓箭,冲着张凤翼的背影拉弓便射。

但夜色浓重,“掠风之翼”几个起落间便隐入夜色中看不清了。身后的腾赫烈人的乱箭只是徒然发泄一番罢了。

此时,上前接应的斐迪南已顺利地接回妮可的战马。

见张凤翼驮着斡烈回来,斐迪南简短地问道:“师团长怎样?”说着一同转马回返。

“大人晕过去了。”张凤翼道:“咱们快撤吧!腾赫烈人这回真的红眼了。”

两个人策马上到河岸,阿瑟早带着大群官兵迎上,大家拥上前把晕迷中的斡烈放在临时扎成的担架上,用两匹战马一前一后地驮着。

阿瑟为斡烈盖好毡毯,抬起头对诸人道:“庞克千人队为先锋,斐迪南千人队为全军断后。传令各部,立即撤离。”

斐迪南指着还在挣扎扭动的妮可道:“大人,咱们拿她怎么办?”

阿瑟询问地看向张凤翼。

张凤翼俯耳对阿瑟道:“大人,这个女孩来头极大,留着以后会有用处的。”

“好吧,就把她交给你,由你负责看押吧!”阿瑟说罢翻身上马,高举手臂向众人喊道:“诸位,腾赫烈人诡计不成,已经狗急跳墙了,大家牵好换乘的战马,我们急行军将敌军拖垮吧!”

官兵轰然响应,撤退的准备早已做好,此时一声令下,如雷的蹄声响动起来,各部顺次开拔。

不提周围官兵的忙乱,张凤翼缓步来到妮可的马前,扶着她让她在马上坐直身子。妮可眼中蓄着泪,仇恨地瞪着张凤翼。

张凤翼不以为意地撇嘴笑道:“小姐,我能理解你的心情,不错,我是留了一手,不过你也看到了,是你们的人使诈在先,比较起来,谁也不比谁高尚。你没能脱困,只能怪你们的人谋划失策,怨不到我头上。”

妮可把头一扬,抬高脸庞,傲然地不理睬他。

张凤翼并不计较,依旧温和地道:“小姐,你怎么看待我这个人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你将和我们待上一段时间。不管你以前的身份多么高贵,现在你只是我们的俘虏而已,我希望你能清楚自己的处境,审时度势,做出对你我都有利的明智选择。”说着,他除去了妮可嘴里塞的布团。

妮可长吸了一口新鲜空气,气得含泪骂道:“卑鄙的汉狗,恶魔!骗子!我不会屈服的,有种你就杀了本小姐!”

“小姐,没有人要你屈服什么,我只是想为彼此保留一点颜面,我们有许多令战俘听话的法子,别逼我弄到煞风景的地步。”张凤翼抬手又把布团给她塞上,淡淡地说道:“眼前为了躲开腾赫烈军的追击,我们马上要进行昼夜不停顿的长程急行军。你是希望被塞上嘴,像草料袋一样横放在马背上,还是希望能自由的呼吸,坐直身子骑在马鞍上?两种待遇由你选择,我只有一个条件,就是松开你的嘴后不许再乱骂人,安静地跟随行军部队行动。”

张凤翼说罢静静地看着她,妮可把头一扬,别过脸倔强地不理他。

片刻,张凤翼开口道:“我现在把你嘴上的布团拿开,只要你再吐一句脏话,至少一天之内你别想用嘴呼吸了。”他说着除去了她嘴上的布团。

妮可委屈的眼泪顺腮流下,扭着脸傲然地不看他,却没有再开口乱骂。

“这就对了。小姐,你不必担心,我们虽然救回了师团长,不过你人质的身份并没有改变,只要兀骨塔他们出得起价钱,我们还是十分乐意再做次交易的。”张凤翼一边安慰着,一边把她的残月弯刀连鞘摘了下来,“这个东西十分危险,还是我替你收着吧!”

张凤翼收好弯刀,又把她的马缰挂在自己的马鞍上,翻身跃上马背,双脚一磕马腹,两匹战马缓缓迈步行进,一前一后加入了行军队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