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4章 

大家寒暄一阵,合兵一处,几个首领在队首打头,边走边谈引着大军向主营区转进。一路上连过了几处岗哨,斥候兵们不但不查问,还主动跑出哨位,向加里他们行礼。

张凤翼不停地与加里寒暄,时不时地探问一些四军团的营区与兵力部署情况,同时还逼着安东诺夫也发表意见,免得冷场。他后面的索普与斐迪南更是四下扫视,无时无刻不在观察着周围的地形地势。

“呵呵,加里大人,看来军团长大人还是器重咱们九师团一些,要不然怎么会把军团部设在咱们九师团的营区呢!”张凤翼满口咱们咱们的亲热地叫着,俨然已经是九师团的一员了。

“那当然了,咱们九师团无论是兵员还是装备都是全军团最好的。”加里得意地道:“就拿你们来说吧,其他师团都只设二个万夫队,哪有第三万人队这一说的,从这点就能看出咱们师团的不一般了。”

这时,部队行进到了主营的营门口,张凤翼与加里正谈得投机,两人说笑着纵马进入了营门。

营门口执勤的十夫长带着所有手下士兵站得笔直,举着胳膊恭敬地向“诸位大人”敬礼。

安东诺夫忧心地看了加里一眼,知道一切已无可挽回,暗叹一声,低着头引马跟了进去。在他身后,一直暗自紧张戒备的斐迪南与索普唇角微撇,相视而笑。再后面,蹄声滚滚,盔甲振响,大批全副武装的骑兵跃马涌入营门。

妮可看了一眼前面的安东诺夫,只见他缩在马上,佝偻着身子,一下子仿佛苍老了十岁。她本来十分鄙视他的,此刻看到他万念俱灰的样子,突然间失去了幸灾乐祸的兴致。

平心而论,这人除了有点趾高气扬外,并无大恶,接收十一师团也不能说全是那个西蒙军团长的不对,毕竟人家是军团最高指挥官,直接管辖着十一师团,发布军令既名正又言顺,无论合不合理,都轮不到一个千夫长来置喙。

可惜的是,这个刚刚升职的安东诺夫遇到的对手是那个有头脑、有野心、有手腕、有威信的超级亡命之徒张凤翼,整个十一师团从上到下都处于张凤翼的绝对掌控之中。有张凤翼在,无论谁来十一师团,都不可能坐稳头把交椅的。

现在十一师团不但集体哗变了,还“李代桃僵”打着他安东诺夫的名义,涌入四军团的军团主营“以下犯上”,无论张凤翼他们成功与否,这个安东诺夫的前程算是毁了,谁知他将来会落个什么下场呢?

“喝!到底不愧是军团部所在的大营啊!这气势,这规模,这纵横交错的马道!加里大人,不瞒您说,要没您在,我一个人进营肯定要迷路了。”张凤翼东张西望,问这问那,时不时地咋舌赞叹,完全像个没见过世面的乡下佬。

后面的阿尔文与多特看得捂着嘴偷乐。

“哈哈,一般般了!其实营区只驻扎了咱们一个师团而已,其他三个师团都在外围驻扎,不过这里是中军,全军团的辎重都是存在这个营区的,所以看起来规模大了些,防守也严密了些。”看着张凤翼兴奋得脸皮发红的样子,加里心里得意极了,越看越觉得这“小老弟”顺眼知趣,心里一高兴,对他的问话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啊!真没话说了,到底是军团的核心主力啊!一个临时行营都建的跟要塞一般,随便一出手就显出甲级师团的风范来了,哪像我们过去,布个哨兵,把马一拴就叫营地了。加里大人,我这一看真感到要学的东西太多了。”张凤翼摇头叹气地感叹不已。

“老弟,你太谦了。其实真要急行军,哪有可能这么扎营的?天天那么干累也累死了。现在这样主要是因为军团长大人下令这么干的,大概是军团长大人想让部队长驻一段时间吧,所以才扎这么粗的营栏与拒马,弄得跟要塞似的。”加里被夸得不好意思了,忍不住说出了实情。

“哦?不是说腾赫烈军主力正在北面吗?难道说军团长大人不想率领咱们北上参战了?”张凤翼睁大眼睛诧异地问道。

“这种事可不是你我这样的小人物能知道的。”加里皱眉摇头,说罢又凑近了张凤翼,小声神秘地说:“不过据我看军团长大人是有这样的意思,要不部队何以待这么久不动弹呢?”

张凤翼仿佛听到了天大的机密,恍然大悟地点头道:“噢——是这样啊!加里大人,我们这些外围师团的官兵真是太闭塞了,什么消息都不知道,简直就是两眼一抹黑,要不是您把这么机密的消息告诉我,我们还都蒙在鼓里呢!”

加里拍拍张凤翼的肩头,得意地道:“哈哈,老弟,你这说的是什么话啊?以后咱们都是一个师团的弟兄了,还分什么彼此?过几天等你们营区扎好了,诸事都安定下来了,你一定要到我的千人队坐坐,哥哥我为你办个接风洗尘宴,到时给你介绍几个交得过的好朋友,大伙好好聚一聚。”

“这、这如何敢当!”张凤翼两眼放光,惊喜地道:“应当是小弟我准备好礼品拜会诸位兄长才是,哪能叫大哥您破费!”

“哈哈哈!什么破费不破费的!老弟你就不用推辞了。”加里爽朗地大笑,拍着张凤翼的后背道:“你们初来乍到,人生地不熟的,又刚走背运打了败仗,为了跑路把家底都丢的差不多了,能有什么拿得出手的好东西?老弟,你们的处境我心中清楚,你就别绷着了。只要你有这个心,咱们以后交往的日子长着呢!大家同在一口锅里混饭吃,以后哥哥我少不了有求到你的地方,到时你别翻脸不认人啊,哈哈哈……”

加里与张凤翼正谈得投机,部队已行到了一处马道的分岔口,张凤翼口中谈笑着,若无其事地带马拐上了其中的一条岔路。

加里正说得高兴,走了老远突然一拍脑门,叫道:“哎哟!老弟,看我这路带的!咱们走错路了,现在咱们应该去划给你们的营区扎营,这条马道是通往军团部的。”

说罢,他还转头半是玩笑半是责怪地对安东诺夫道:“老兄,你也真是的,这座行营凤翼老弟是头一回来,你可是走惯了的,怎么看着我走错了也不提醒一下啊!”

安东诺夫转头惊恐地瞅着张凤翼,嘴唇全无血色,哆嗦着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张凤翼看得好笑,唇角翘起,调侃地笑道:“大人,千夫长大人问你话呢,你净看属下干什么?”

加里察觉出气氛不对来,扫视着周围诸人,突然回过脸狐疑地质问道:“安东诺夫,你有什么话只管说出来,这里是咱们的地盘!我保证没人敢动你一根汗毛!”

“我、我,这、这……”安东诺夫眼睛发直不敢看加里,浑身抖得说不出话来,圆脸蜡黄如死人一般,不停地伸袖子在脸上抹着,虚汗抹了一层又冒出一层。

他身后的索普吊儿郎当地两手抱肩,歪着头看着他发笑,斐迪南面沉如水,眯着眼,一语不发地盯着加里,两手紧握长枪。后面所有的官兵脸色都僵紧起来,几个百夫长紧张的看着张凤翼,只等他一个手势就要发难。

张凤翼策马转身,靠近安东诺夫,抚着他的肩头,柔声和气地笑道:“万夫长大人,你不是说要先去见军团长大人汇报的吗?是不是因为身体一时不适给忘了?”

安东诺夫身子一颤,突然抬起头绝望地瞪着张凤翼,道:“凤翼大人,你杀了我吧,我再也受不了。反正你们早晚都要动手的,就不要逼迫我一个阶下囚了吧!”

张凤翼一怔,继而惋惜地摇头叹道:“万夫长大人,你真是不明事理呀!都是自己人,我不就是想少流点血吗?就拿眼下来说吧,加里千夫长这么血性热情的好朋友,让人怎么忍心动手嘛!”

加里这时早看出不对来了,四周全是十一师团的官兵,他的卫兵只有一个百人队,其中大半都在队伍后面,身边可以护卫自己的只有十几人。

安东诺夫的话才说出一半,他一带缰绳,挥手对手下喊道:“大家速撤!”

“什么事这么急,招呼都不打就走吗?”斐迪南冷笑一声,策马从侧后兜击上来,挺长矛直奔加里后心刺去。

加里无奈,只得拔出军刀格挡。

索普挥动着斩马刀从另一侧夹击上来,口中大叫:“弟兄们,动手了!去救阿瑟大人呀!”

大批十一师团的骑兵纵马从两翼包抄上来,把加里他们十多人围了起来……

人群一下子乱了起来,耳边全是“仓啷仓啷”的军刀出鞘声。加里卫队后面的士兵此时还不知道前面发生了什么事,可和他们并肩而行的十一师团官兵们早戒备多时了,就等着发动的信号,这时前面一发喊,立刻对着并肩而骑的九师团官兵刀枪齐上,好多加里的卫兵还没明白怎么回事呢,就被身旁的同僚一刀砍落下马。

“杀呀!冲啊!”

断后的勃雷听到了前面的喊杀声,当即驱动手下人马向前冲。中间的庞克与宫策也率队向前赶,线形的行军队列迅速集结成圈。

马道两旁站在帐篷外看热闹的九师团士兵都呆住了,起先还没明白突然间这些归营的同僚怎么乱跑起来,直到一个看热闹凑得过近的傻瓜被飞马而过的骑兵挥刀砍飞了脑袋,鲜血窜涌的尸首轰然倒地,惊叫声四起,整个营区才如炸了窝般地乱了起来。

“敌袭!敌袭!”警哨声四起。

醒过味来的士兵乱窜乱撞回帐取自己的武器,百夫长们还在狂吹警哨,大股人马还没集结起来,少数弓弩手站在远处拉圆长弓,向马道上的骑兵射击。此时马道还没有形成有规模的阻击,勃雷、庞克、宫策不理左右两侧零散的冷箭,率队径直前冲。

十多名亲兵把加里拥在中间向外冲击,处于核心的加里举着军刀大声喊着为手下们打气,“弟兄们,冲出去啊!这里到处是我们的人,叛军是不会得逞的!”

可惜他面对的是张凤翼、斐迪南、索普三个最强硬的对手,包围他们的是三人各自的亲卫队,都是十一师团最精锐的战士。加里他们仿佛撞上了冲不破的铁壁,马蹄交错,刀枪锵响,几轮白刃对换下来,空骑的战马跑出圈子,加里身边就剩四五个亲兵了。

正当加里准备再次冲杀时,一个铁塔一般的大汉从后面跃马赶上,一见张凤翼就大声责怪道:“凤翼,你们三个怎么搞的?半天了,这点人还拾掇不下,都闪开!看我的!”

说着,高举黑黝黝的狼牙棒纵马向加里冲去。

“不怕死的尽管来吧!”加里狠声嘶吼着,红着眼睛向大汉扑去。

“呀呵!挺有气势嘛!”大汉失笑一声,抡棒就冲加里头顶砸落。

“勃雷!先别动手!”张凤翼招手喊停勃雷,转头对加里道:“千夫长大人,胜负已分,再打下去也没什么意思了,你带着你的人走吧!”

“哼!除非从我尸体上踏过去,否则你们休想前行一步!”加里咬牙道,策马贴近勃雷疯狂地挥刀砍杀。

勃雷见张凤翼喊停,就没再主动进攻,他的长柄狼牙棒又重又长,占尽优势,随便拨打就逼得加里无法靠近,加里的猛攻只不过在狼牙棒的钩钉上击出几点火星罢了。

“小子,你刚才不是还喊着‘速撤’吗?怎么现在又胆肥起来了?”索普策马圈住加里的后路,咧嘴调笑道。

“刚才是我怕手下弟兄吃亏,现在什么都不重要了!不是你们死,就是我亡。”加里悲愤地喊道,疯了一般抢攻。

张凤翼把长柄雉刀竖起,为难地叹道:“加里兄弟,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你的人手如今都不在这里,你死了也是白死,于事何补?不如你回去召齐人马再来,起码比现在更有威胁吧!”

加里闻言带住战马,停止了进攻。

勃雷皱皱鼻子,笑道:“小子,不怕死是好事,以卵击石就不好了!”

“别说了!”张凤翼制住勃雷,把手一挥,围攻的士兵分出一个缺口,他轻叹一口气,声调低缓地叹道:“加里大人,多余的话我就不说了,真希望我们不是在这种时候相遇!”

加里理也不理,带着三名浑身浴血的亲卫策马冲出,经过安东诺夫身侧时,转头一口唾沫啐在他脸上,悲愤地骂道:“呸!可耻的叛徒!你不会有好下场的!”说罢,纵骑冲出了包围。

加里他们跑出老远了,安东诺夫还怔怔地一动不动,任唾沫留在脸上。

“大人,大人!您没事吧?”他身旁的两名亲随心下惴惴地看着他,想为他擦又怕唐突,只有小心翼翼的劝他。

“没事,没事!习惯了就好了。”安东诺夫松弛下来,缓缓地摇头,悲哀地叹道:“咱们虽然是叛徒,可既然人家没动手杀我,我还得活下去不是?”

这时,庞克与宫策也赶到队前来了,十一师团的几个首领都聚在了一起。

张凤翼指着一侧的岔路问道:“安东诺夫大人,照你说的,往那边就是辎重营了吧?”

安东诺夫赶紧凑上前指路,道:“是,这边是通往辎重营的,那边是通往军团部主营区的。”

张凤翼对庞克、勃雷与宫策道:“就按我们事先说的,你们去控制辎重,我和斐迪南去西蒙的军团部碰碰运气。”

一向极少发言的宫策突然道:“凤翼,我们已经暴露,现在再去军团部变数太大,被困在那里就麻烦了!不如我们合力攻击辎重营,这样把握还更大些。”

“谁说我们暴露了?”张凤翼一拍安东诺夫的肩头道:“你们只管大张旗鼓地去攻击辎重营,我们有安东诺夫大人领路呢!这里谁不认识安东诺夫大人呀,我们一路冲过去,不等他们明白过来,我们就把事情办妥了。”

宫策不以为然地摇头道:“凤翼,不是我说你,你这是火中取栗,胜算太低了!”

张凤翼一摆手道:“宫先生,辎重营的粮草是十万大军的命根子,咱们可以烧一小部分吓唬吓唬西蒙,可如果真的让整个军团十万人没了口粮,那咱们在道义上就被动了,以后也不会有人同情咱们了。其实那些粮草并不能算作筹码,如果西蒙不就范,我们也不敢把粮食全烧了。只有扣住西蒙才是最快捷的解决之道,这个险非冒不可!”

“可达不成目的也是枉然啊!”宫策摇头道:“其实你把粮草的重要性想简单了,咱们一旦控制了辎重,后面可做的文章多了,不一定非要以烧粮相威胁啊!”

张凤翼把手一挥,咬牙冷笑道:“别说了,这个西蒙我是一定要会会的,咱们都走到这儿了,哪有过门不入的道理?无论怎样也要让他尝尝厉害,让他知道知道十一师团不是他作威作福的对象!”

宫策见劝不动他,只得无奈地道:“好吧!我们占据了辎重营后,马上就开始放火烧粮,这样也许能减轻些你们的压力。”

张凤翼灿烂地一笑,“就这么说定了。”

说罢,他拍了拍安东诺夫的肩头,亲热地道:“安东诺夫大人,咱们走吧,后面的事全靠你了。”

安东诺夫身子一缩,仰头怯懦地求道:“凤翼大人,我还是不去了吧,加里已经知道我倒向你们一边了,再装下去也没用了。”

“大人,我没听错吧!这话是出自你的口中吗?都是一个军团的弟兄,你忍心看着新战友与老战友手足相残?”张凤翼睁大眼睛,不敢相信地盯着他,道:“安东诺夫大人,你应该这样想:你不是在帮我们蒙骗九师团的弟兄,你是在救人!你每骗一个人就是让那位弟兄免于血光之灾。这样一想,你还感到你的努力没有意义吗?还是大人到现在还在幻想西蒙能饶过你?”

安东诺夫是从心底怕了张凤翼了,他一见张凤翼这副表情,知道强不过,把嘴一咧,苦着脸绝望地点头道:“好吧,凤翼大人,你别生气,我带路就是。”

“噗哧!”身后的妮可看安东诺夫的样子实在有趣,忍不住掩口笑了起来。

张凤翼把脸一转,瞅着妮可曼声道:“噢,我倒把你给忘了。阿尔文、多特,你们不用跟着我了,带着妮可小姐一起跟着宫先生他们走吧!”

跟着宫策他们是最安全的,阿尔文正巴不得呢,立刻高声道:“是!老大。”

阿尔文声音还没落,妮可立刻大声反对,“让他们两个跟着庞克千人队吧,我才不去吧!我要跟着你们去军团部看热闹!”

阿尔文赶紧劝道:“妮可,你别强了,老大他们的任务太危险,到时候我们可保护不了你。”

“哼!我会指望你们这两只软脚虾保护?”妮可从鼻子里笑出声来,傲然地扬起尖俏的下巴,大剌剌地道:“阿尔文、多特,咱们关系不错,我就不说伤你们自尊心的话了,只是希望你俩能有点自知之明。你们想上哪儿就上哪儿好了,反正我是不会乱跑的,这里如果要挑一个勉强过得去的保镳的话,也就这位阴险狡诈的兵变策划者了,他要不行,估计你们加起来也保护不了我。所以我哪儿都不去,就跟在他身边。”

张凤翼板着脸瞅着妮可,撇嘴嘲讽道:“哦?小丫头,我奇怪你哪来的自信,以为这里是腾赫烈军呢,这么笃定我会保护你?我把话说在前面,我谁也不会保护的,要救援也是先救援同师团的人,乱军之中,战俘的死活只有听天由命了。”

妮可这下生气了,把头一撇,负气地道:“听天由命是吗?好啊!我死了不怪你们就是,这样总行了吧?”

张凤翼也没什么可说的了,重重地哼了一声,没再多话,策马闷头前行。妮可靴子用力一磕马腹,催马跟了上去。

斐迪南摇摇头,转头对勃雷、庞克、宫策他们摆手道:“三位,我们走了,祝你们马到成功。”

“也祝你们马到成功!”三人挥手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