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8章 

张凤翼与宫策来到了面对二十师团那边的城头,今夜索普当值,他已经带着人把该吊运的粮食都准备好了。

时辰一到,城下传来暗号,不一会儿,杜契尼坐着吊篮吊上来城墙。

“杜契尼大人,可等到你了。”张凤翼领着宫策,笑着迎上去。

杜契尼绷着脸,一见面就不阴不阳地笑道:“凤翼大人动作可真快啊!我们还没留神呢,几千人的溃兵一转眼间就被你骗进辎重营了。这一下你们十一师团可恢复元气了,有了这些人马,这座辎重营也真成了攻不破的坚城了。”

张凤翼微笑道:“咱们两师团可是同气连枝的盟友,我们有实力了,也能更大限度的援助二十师团啊!难道卡廷大人会希望有一个关键时刻帮不上忙、出不了力的盟友吗?”

“可你们也太投机取巧了,这边还在商量怎么分配溃兵呢,那边却来报溃兵都进入辎重营内了。”杜契尼哼了一声,悻悻地道。

张凤翼仰面大笑道:“大人,你们几个师团还未与腾赫烈军交过一次手,个个都是满员。我们却拼得连师团长、万夫长都战死了,论理也该先补充我们师团呀!你说是不是这个理?”

杜契尼没话说了,绷着脸闷声不吭的赌气。

张凤翼走上前把着他的胳膊,笑道:“行了,老兄,这事就别提了。咱们赶紧商量下一步的事吧,阿瑟大人还在等着呢,卡廷大人不是派你来发脾气的吧?”

看着张凤翼嬉笑的样子,杜契尼心知镇不住他,只得悻悻地哼道:“小子,你太滑头了,这回西蒙大人算是被你玩惨了。我会警告我们卡廷大人,与你们打交道要时刻小心提防。”

张凤翼笑道:“那我们可不一样,我们对朋友从来都是不设防的,向来以诚相待,要不还能叫朋友吗?”

阿瑟的大帐里,阿瑟坐在上首,张凤翼与宫策陪坐在下首,杜契尼恭恭敬敬向阿瑟行了躬身礼。

阿瑟笑着摆手道:“快坐下吧,出这么多事情,你们那边一定很忙乱吧,他们几位今夜能不能过来?”

杜契尼道:“他们几个今夜都来不成了,西蒙的军议大会已经议了一天,现时还在进行,万夫长以上的军官都在西蒙的军团部脱不开身。我们大人也是趁着解手之便出来,吩咐我向大人转告那边的情况的。”

看帐内几人都凝神听自己说话,杜契尼接着道:“可能你们已经审问过溃兵了,但我先说说北面的情况吧!中路军在阔连海子北部遭遇了大概二十万腾赫烈主力骑兵。腾赫烈军从侧后袭击了中路军的行军队列,两军展开了混战,费德洛夫军团长与克利夫兰军团长想要列阵展开会战,但是被腾赫烈军的骑兵死死缠住,最终无法摆开阵式。后来形势危急,败势已成,托斯卡纳亲王命令袤远第八守备师团与十二守备师团负责断后,率领近卫军团的重骑兵最先脱离战场。”

“腾赫烈军得胜后,跟在中路军的溃兵后面一路向南、向西突进。现在我军西面有大股的腾赫烈骑兵在搜逃亡溃兵,我军与独山要塞的通路已被彻底切断。今天冲营的溃兵全是袤远守备师团的部属,他们是被腾赫烈骑兵追的没办法了,才冒险东逃的。这么大一股逃兵东进,腾赫烈军一定不可能没察觉,用不了几天,这里也会出现腾赫烈军的追兵了。”

杜契尼讲完后,满脸忧色地叹道:“唉,现在北面、西面,甚至南面全是敌军,我们被隔离在这里了。一旦被腾赫烈军发现这里还藏着我们这么一支帝国军,下场实在不堪想像。”

阿瑟听罢,开口道:“西蒙是怎么打算的?全军团的首脑们聚在一起商议了一天,可拿出一个办法没有?”

杜契尼唉声叹道:“有什么办法,周围全是腾赫烈军,除了向东窜入捕鱼海子,简直无路可走。要入捕鱼海子,得先过扎不罕河,要过扎不罕河,得经过浑水滩。你们十一师团在浑水滩付出了那么大的代价,谁还敢再往石头上碰?军团部的中军帐里已经吵了一天了,大家都喊着大荒甸这里不安全,要赶快撤离,可谁也指不出一个方向来。”

几个人都不说话了,杜契尼待了一会儿,又道:“阿瑟大人,我们师团长说了,大家因为同情你们十一师团,不愿同室操戈,所以这辎重营随你们占着,只要每天给粮食就行。如今大家要逃命跑路了,没吃的可不行。所以辎重营你们不能再占着了,粮食一定得让出来,否则性命交关之际,即使我们顾念交情不动手,别的师团也会变脸动真格的。现在,你们也得想个出路才行。总之这辎重营你们是不能再占着了,这也是其他几位大人的意思。”

杜契尼说完,歉意地望着阿瑟。

张凤翼“嗤”的笑出声来,“老兄,你们跑路了,难道我们会守着辎重营死磕腾赫烈军吗?我们也是四军团的,当然是随大队一起走喽,这里的粮食随大家分,能运多少就运多少。”

杜契尼诧异地看着张凤翼,失笑道:“老弟,我知道你很有手腕,其实我挺佩服你的,这些天来,你利用粮食与大家对你们师团的同情心大做文章,着实把西蒙军团长耍了一把。不过这并不代表我们会站到你们那一边,与军团长大人作对的,只要没有参军司的撤职令,他仍是四军团的军团长。所以我奉劝你,老弟,得意不可忘形!”

“老兄,谢谢你,你的奉劝我接受。”张凤翼不动声色地道:“现在你们不是不知该往哪个方向撤退吗?如果我们能为大家指一条万无一失的撤退路线来,不知是否有人愿意听一听呢?”

“你们有办法?好吧,你说,我听着呢!”杜契尼马上热切起来。

张凤翼看着他笑而不答,旁边宫策也是抿嘴而笑。

阿瑟干咳一声,道:“凤翼!”

张凤翼咧嘴坏笑道:“这话我是要亲口讲给军团长大人听的,老兄你的职位还太低了点。”

“我还是那句话,既然各方向都没有出路,还不如置诸死地而后生,向最近的独山要塞靠拢。别的不说,起码路程最近,目的明确,总好过在荒原上瞎转!”

陶伦斯话还没说完,卡廷就忽地站起身,面色涨红地抢白道:“屁话!屁话!全是屁话!你们九师团仗着战马多,当然可以和腾赫烈军比谁跑得快了。其他师团怎么办?全军团的步兵弟兄们怎么办?如果采纳了你的意见,整个军团都要毁在你手里了。”

“那走别的方向就稳妥吗?”陶伦斯铁青着脸,毫不示弱地应道:“在荒原上兜圈子就能避得开腾赫烈军吗?你知道哪里有敌军,哪里没有敌军?说句不好听的,只要被腾赫烈的斥候骑兵发现了咱们一个人,所有的步兵都别想走得了,结果还不是一样?”

卡廷粗着脖子吼道:“哪处没有敌军我不知道,我就知道西边肯定到处都是敌军,走不了两步就会被发现,走别处起码还能活的长久些。”

“哼!”陶伦斯失控地奚落道:“早早晚晚有什么区别?”

“你说什么?你是说步兵早晚会死,还不如趁早放弃是吧!”卡廷拔出腰刀,双目赤红地吼道:“想让我们为你当垫背,没那么容易,我先宰了你个鸟人!”

接下来,稀里哗啦,桌椅翻飞,两边骂声不绝,拉架的、劝架的,大堆人抱成一团。军团长西蒙铁青着脸尖叫拍桌,外面又涌入十多名卫兵,六七个人拖抱着把发飙的卡廷拽出了大帐。

“成何体统!成何体统!”西蒙一遍又一遍拍着桌案,气得手足打颤。

卡廷正坐在帐外拴马石上赌气,突听背后有人笑着打招呼。

“师团长大人,你这是在干什么啊?里面不是正在开军议大会吗,大人怎么坐在外面啊?”

卡廷转身一看,只见火把的光亮之下,张凤翼正满面春风地站在他身后。旁边,他的侍卫长杜契尼却阴沉着脸,一副强压怒火的样子。

卡廷吃惊地压低声音责备道:“小子,你疯了吗?这里也是你能来的地方?西蒙恨得你入骨,丢了性命可莫怪我没法救你。”

张凤翼还没说话,旁边的杜契尼就冷声抢白道:“大人,你可是把十一师团的‘大英雄’给看扁了。这点小阵仗哪在凤翼大人眼中,人家可是屈尊大驾,要给军团长大人指点迷津的,要是怕丢性命,也不会站在这里了。”

卡廷将信将疑地看向张凤翼。

张凤翼点点头,一本正经地笑道:“十一师团忝为四军团的一份子,值此军团危难关头,怎能不贡献一份绵薄之力?”

卡廷虽然心里诧异,面上却稳住了表情,他点了点头淡淡地道:“孩子,你很有胆量,不过只身前来风险太大了。有什么话要说可以通过老夫转达嘛,万一你出了意外,会让老夫很为难的。”

张凤翼躬身感谢道:“多谢大人关心,属下此来是与阿瑟大人商量好的,我们十一师团不能老缩在辎重营里顶个‘叛军’的名头,总要‘重见天日’的。现在正好藉着西蒙无计可施的机会赌一把,成与不成,这一趟属下都非来不可。”

卡廷点着头感叹道:“好!有你这样的人在,西蒙一定整不垮十一师团的。”

卡廷进帐时,大帐里愁云惨雾,经过了一番激动争吵之后,取而代之的是虚脱与消沉,没有一个人再有兴趣发言,闹了这么久,大家都有些筋疲力尽了。

西蒙把诸将斥骂了一阵,发作过后正阴着脸生闷气,看到卡廷进帐,只是没好气地翻白眼道:“师团长头脑清醒一点了吗?”

一时之间,他竟没认清站在后面的张凤翼。

张凤翼突然从卡廷身后闪出,躬身朝西蒙行礼,唇角挂着笃定的微笑,高调的道:“十一师团千夫长张凤翼,向军团长大人见礼。”

大帐中霎时一静,所有人都是一愣,接着无数道不敢置信的目光射向张凤翼。西蒙也是一愣,忽地站起身来,眼睛看向卡廷。

卡廷被西蒙犀利的目光刺到了,赶紧跳开两步,摊手辩解:“不关属下的事,属下也是在帐外才碰到他的。”

张凤翼心中暗笑,不动声色地道:“军团长莫惊,今夜属下是只身前来,并未带来一兵一卒。”

“哈哈哈!哈哈哈……”西蒙知道被看穿心思,恚愤地尖声笑道:“看看是谁来自投罗网了,竟然是叛军的总头目,这可真是得来全不费功夫呀!”

“军团长错了,在下是十一师团的千夫长,要是叛军的总头目就不会‘自投罗网’了。”张凤翼唇边挂着自信的笑意纠正道。

“好!有个性,死到临头还要诡辩,可惜呀!这里没人听你的辩辞了,有什么话留着下地狱后再说吧!”西蒙阴笑着鼓掌奚落,接着朝帐外厉声高喝:“来人哪,把这个叛军头目抓下去绞死,尸体吊在辎重营外的拒马上示众。”

帐外忽然冲入七八名卫兵,其中四个从左右欺上,一边两个,一上来就拿住张凤翼两臂向下按压。张凤翼身子一沉,肩背轻抖,唇间轻喝一声“去”,四个卫兵应声摔出,其中一个飞撞上帐壁的毡布,从帐壁滑下。

“兄弟们的身手很稀松啊!”张凤翼笑咪咪地叹道:“这种身手怎么能保护好军团长大人呢?看来还得加把劲儿练练!”

张凤翼一边说,一边向西蒙走近。两侧坐着的扬达尔、托勒密诸将都是与张凤翼暗中有来往的,他们虽不能帮他,却也不愿意见他死,所以一个个凝神绷脸,手按腰刀,作如临大敌状,竟没有一人横上前阻拦。

长长的大帐,被张凤翼从容地走到了与西蒙只隔一张桌案的距离。

“你!”看着他一步步走近,西蒙心中惊骇莫名,推案而起,就要向后闪身。

这时,张凤翼身后没摔倒的四名卫兵“仓珢”的拔出军刀,嘶喊着冲上来道:“休伤军团长大人!”

张凤翼仿佛没有听到后面的喊声,跨步向前,探手前抓。四个卫兵再也顾不得了,齐声呐喊,跃步前冲,四柄雪亮的军刀冲着张凤翼背后刺到。

哪知张凤翼的前窜竟然是假动作,当他们凌空跃起时,他突然身子一顿,改变方向缩身后纵,背后仿佛长眼一般,从四柄军刀的刀锋间穿过,两臂一夹,把四只握刀的手臂齐齐夹在了胁下。两旁军官看起来,就像五个人紧紧环臂抱在一起般。四个卫兵大骇,纷纷外挣抽手。

张凤翼旋身一拧,朗声笑道:“去吧!”

四人被他凌空甩起,惨呼着直向帐门口摔去。

张凤翼身子旋了一圈,又重新面对西蒙,两手一张,四柄被夺的军刀“当啷当啷”落了一地。他摊着手,潇洒地笑道:“怎样?西蒙大人,是再叫一批接着比划,还是先听我把话说完?”

除了躺倒在地龇牙咧嘴,挣扎着要站起的卫兵们,满帐的军官都惊骇兼佩服地怔怔看着张凤翼。

西蒙撑着桌案,瞪眼怒视着张凤翼,案下的两腿却在瑟瑟打颤。心想,这人动起来简直如闪电一般,这么近的距离,不等卫兵冲到,他就足以挟制住自己了。

大帐静得可闻落针,正在西蒙拿不定主意之际,帐帘突然被挑起,大群持刀荷矛的卫兵从帐外冲入。

为首一名身材高大的军官吼道:“保护大人,莫让罪囚跑了。”

张凤翼回头一看,正是西蒙的侍卫长冈萨雷斯,咧嘴一笑道:“哎哟,我道是谁吼的这么大声呢,原来是冈萨雷斯大人,才从辎重营出来几天,就不认识在下了吗?”

张凤翼出口就揭他被俘的伤疤,冈萨雷斯的脸一下子涨成了紫黑色,咬牙吼道:“死叛军!死到临头还嚣张,看我一会儿怎么收拾你。”说着就要前冲拿人。

“侍卫长说要收拾我呢,西蒙大人也是这样认为的吗?”张凤翼眉梢挑起,唇角带着笑意,眯着修长的眼睛好整以暇地看着西蒙,对后面扑来的冈萨雷斯理都不理。

张凤翼那淡定的笑容让西蒙的心无端狂跳起来,那种态度简直太有把握了,眼前这个人动起来捷如猎豹,绝对可以在瞬间就把自己制住当人质的。

“慢!冈萨雷斯,你们先退下去,我还有话要问他。”千钧一发之际,西蒙哑着嗓子说道。

冈萨雷斯诧异地望着西蒙,在得到肯定的答覆后,狠狠地看了张凤翼一眼。

张凤翼耸耸肩,无所谓地笑道:“真可惜,侍卫长大人收拾不成在下了。”

冈萨雷斯把军刀还鞘,抬靴狠狠地揣着几个还赖在地上的卫兵,厉声骂道:“没用的东西,在地上躺舒服了吗?还想躺到几时?快爬起来滚!”

一伙人转瞬撤出了大帐。

西蒙心中恼火,面无表情地扫视了一下两边诸将,所有人都避开了目光。

最后,他把目光转向了张凤翼,咬牙哼道:“别以为你逃得一命了,我只给你一沙漏的时间,说完了,你该去哪儿去哪儿。”

张凤翼唇角一翘,笑道:“大人身为一军之帅,统领十万大军,强敌将至,却坐困愁城,无计可施,已是死到临头了,却还对区区一条烂命念念不忘,能得军团长大人如此眷顾,真让属下备感荣幸啊!其实属下只是小卒一个,白刀子进红刀子出惯了,和我一同入伍的弟兄不知死了多少,属下能活到现在早已是赚到了。属下死了不打紧,临死前一反噬,惊动了大人就不好。所以我劝大人如果有闲,不如多想想怎么应付腾赫烈军吧!”

“哼!”西蒙冷哼道:“磨刀不误砍柴功,收拾你一个叛军,还耽误不了对付腾赫烈军。”

“哦?这么说军团长大人已经想好了要往哪边撤离了吗?那属下是白来了,本来还想为军团长大人指条明路呢!”张凤翼摇头惋惜地道。

西蒙绷着唇,蔑夷地道:“哈!好大的口气,要给本大人指条明路?该不是一听腾赫烈军要来就怕了,想来抱着军团这棵大树保命吧!哈哈哈……”说罢夸张地仰面大笑起来。

“哈哈哈……”张凤翼笑得更夸张、更大声,“大人,你别忘了,我们军团的战马可是最多的,连你们军团部的战马现在还都在辎重营里呢,如今我们即便刚补充了大批人手,仍然可保一人一骑。哼哼!我们又有粮食又有马,打不过还逃不了吗?我们十一师团是四军团里最不怕腾赫烈军的部队了。反倒是四军团里大部分的步兵弟兄,一被敌骑的斥候发现,就再也脱不了身了,只有死路一条。”

西蒙气得鼻子直抽冷气,铁青着脸无言以对。

张凤翼看着他,笃定地微笑道:“军团长大人,不管你对我们十一师团有多大的偏见,有一点你是否认不了的。在四军团里,我们十一师团是与腾赫烈军交手最多的部队,我们十一师团对阔连海子的地形也最熟悉。如果我说我有一条稳妥的撤退路线,可保全军能完全避开所有的腾赫烈部队,不知大人愿不愿意听听?”

张凤翼说罢便不再说话了,佯笑着看向西蒙。

西蒙沉默了片刻,半晌,嘴硬地道:“哼!说不说是你的事,想以此为要胁,门都没有!”

张凤翼不紧不慢地缓声笑道:“哈哈,要胁谈不上,不过条件倒有两个,得军团长大人首肯了才能说下一步。我们十一师团固然愿意无条件地为军团出力,不过首先要军团上下能公平地对待十一师团的有功将士才行,否则我们也不会用热脸去贴人家的冷屁股。”

西蒙铁青着脸,冷声道:“那你还是把你的妙计自己留着吧,我们不需要。”

张凤翼只当没听到,撇嘴道:“大人先别把话说死,我可以把我们撤退的计划说一说,反正这个计划少了我们师团也行不通。如果大人认为空泛无用呢,杀我剐我都没关系,反正在下小卒一个,烂命一条,死活无所谓的。如果我逾时还未回营,我们十一师团也算为军团的同僚尽了力,大伙会在阿瑟大人的率领下单独突围,剩下的事诸位自己想办法吧!”

说罢,张凤翼用征求的目光扫视着诸人,在座诸将都看着他,大家虽然没有开口表态,那一双双期待的目光还是可以清晰感受到的。

“如此我就说了。”看连西蒙也没有出声反对,张凤翼笑道:“我不知道大家之前是怎么商议的,据我部收编的溃兵报告,中路军会战失败之后,费德洛夫大人引军向最近的独山要塞撤退,其余中路军各部有的向南撤退,有的跟随近卫军团撤往独山要塞。腾赫烈主力骑兵跟在中路军各部之后,一路向正南与西南两个方向追击下来。”

“如果不出所料,现在我们北面应该有大股腾赫烈军正在疾速南下,向南撤走,跑不了几天就会被腾赫烈骑兵赶上。西面包括西南、西北,更是腾赫烈军的主要追击方向,向西通往独山要塞的通路目前已经完全截断。我军大部分为步兵,又携带大批辎重,只要被腾赫烈骑兵发现,是无论如何也硬闯不过去的。而向东撤就进入捕鱼海子,与要塞群越来越远,而且由于扎不罕河的阻拦,只能北上从浑水滩通过。现在我军的处境就是四个字——走投无路!”

大帐里一片沉寂,虽然关于形势的分析之前在座将领们已经谈过多遍了,再听一次,每个人还是胸口沉甸甸的感到压抑。

张凤翼扫视了一下诸人,直接道:“我们这样一支十万人的大军团,携带大批辎重,主力大多是步兵,目标庞大,行进缓慢,只要我们在撤退途中被一个腾赫烈斥候骑兵发现,十万大军就算全完了。要想安然无损把所有人都带回要塞群,只有走确定没有腾赫烈军的地方,如此才能神不知鬼不觉的避开敌军。”

“你的意思是向东吗?”九师团的万夫长马勒插道:“现在只有东面没有敌军,可是向东就进入捕鱼海子了,离我们的要塞群越来越远,何况还要经过浑水滩渡口。”

张凤翼答道:“我们不进入捕鱼海子,我们引军向东先到扎不罕河边,沿着扎不罕河北上,绕到腾赫烈军的北面,过阔连海子进入火里兀麻沙漠,由沙漠边缘向西行进,这样我们虽然多走了一些路,却彻底绕过了腾赫烈军,我们可以在更西的地域南下,进驻独山要塞以西的屏风堡要塞。”

张凤翼话一说完,大帐就响起“嗡嗡”的说话声,将领们交头接耳与相熟的同僚议论。突然,一个声音问道:“你们十一师团在浑水滩吃了大亏,我们再从浑水滩经过,会不会碰到腾赫烈军?”

张凤翼转头一看,是扬达尔军团的阿奎特,于是笑道:“腾赫烈军已取得会战胜利,不必担心失败时没有退路了,所以我估计腾赫烈军在浑水滩的驻兵绝不会太多,我们十一师团全部是骑兵,再从军团各部征集骑兵。两万骑兵展开突袭,足以把浑水滩敌军一个不漏地包抄了。”

张凤翼顿了顿,又道:“这条撤退路线沿路只有这一处地方可能有腾赫烈军,跨过浑水滩,再向北越过了阔连海子,就接近火里兀麻沙漠边缘,腾赫烈军主力都已向南与西南进军,全力追击败退的中路军各部,他们绝不会想到在身后还有我们这样一支庞大的军团。我们可以沿着沙漠,大摇大摆地回到要塞群。”

“好!好!说完了吗?”西蒙抚掌阴笑,突然瞳孔骤然收缩,盯着他道:“若是说完的话,接下来该算算你抗令不遵、唆使官兵哗变的旧帐了。看在你为军团出了个不错的主意份上,我就饶了十一师团其他被裹胁的官兵了。不过你身为首恶是绝不能姑息的,不杀不足以平众怒。来人啊!把这个煽动叛乱的首恶拖出去处以绞刑。”

帐外侍卫长冈萨雷斯早听着了,帐内西蒙才一喊,他马上带人冲进帐来。由于上次吃了亏,这回稀里哗啦一下闯进十几条大汉,个个手持兵器,都是一脸如临大敌的戒备。

张凤翼任由四个大汉擒住了手臂,他抬起头冲西蒙笑道:“哈哈哈……军团长大人真急不可耐啊,一时半会都等不了。你杀了我没关系,不过大人还没有听听我们师团提出的条件呢!”

西蒙惬意地仰面大笑,“还有条件?哈哈,你没搞错吧!看你也是个精明人,怎么说起糊涂话来了。我凭什么要接受你们的条件?你刚才说的路线很不错,我们照着走就是了,没必要再带上你们吧!哈哈哈……”

“错!大人,兴许你还真的得带上我们呢!”张凤翼一副胜券在握的笑道:“你知道我们师团为什么能连战皆捷,屡屡以弱胜强吗?是因为我们占有熟悉地利的优势啊!大人说照着我计划的路线走就行了,不知大人沿着扎不罕河岸走过吗?对浑水滩的地形熟悉吗?我军由火里兀麻沙漠边缘通过,如果不碰上腾赫烈军还好,一旦碰见腾赫烈军就必须进入沙漠躲避。大人有把握在沙漠中辨清方向、找到水源吗?呵呵,大人!说句不中听的话,这条路,我这个熟悉袤远的向导走得,大人你却走不得,走了肯定九死一生。”

张凤翼说罢,悠然地看着西蒙道:“大人,前途多舛,变化莫测啊,你要好好考虑清楚,是为了一时痛快就杀掉唯一的向导呢,还是留待回了要塞保住性命,再发泄你那一己之私忿呢?”

西蒙气得手直发颤,半晌没有说话,最后他喘着粗气,眼睛恶狠狠地盯着张凤翼,朝按着张凤翼胳膊的大汉摆了摆手,咬着牙道:“小子,这样嚣张对你有什么好处?你逃得过初一,逃不过十五,即便你能再多活几天,难道就不怕我到了要塞之后翻脸收拾你?到那时,我看你还拿什么来要胁上司!”

两边的大汉松开了张凤翼,张凤翼松活着肩头,眯眼瞥着西蒙,笑道:“那是我自己的事,不劳大人操心。关于我们十一师团的条件,大人还没听呢!我们十一师团全体官兵一致认为,大人想让我们跟随军团主力前进,首先必须为我们师团平反,向全军团官兵昭告,十一师团不是叛军,我们是受到了上级不公正的对待,进入九师团营区是向军团长申诉讨个说法而已。之前引发的交手纯属误会,不是敌对行为。”

西蒙一听,脸色沉了几分。

张凤翼理也不理,迳自说下去,“第二,我代表十一师团全部官兵向大人谏言,希望你正式任命阿瑟万夫长为十一师团的师团长。”

“放肆!你们像蝗虫般祸害一圈,死伤了几千人,转脸就想漂白,还要我亲自昭告全军团?告诉你,门都没有!”西蒙拍案破口骂道:“张凤翼,你以为你是谁?不过一个小小的千夫长,也敢左右师团长的任命,饶你一条狗命就已经够宽容的了,还敢登鼻子上脸?”

张凤翼毫不介意,眼皮一耷拉,笑吟吟地道:“属下虽然只是个小小的千夫长,不过属下所言是我们全师团弟兄的意见。我们马匹充足,本可以独自逃命,现在却要与四军团主力一起舍近求远的长途行军,半路遇到敌军不免还要出战。军团长大人若连个基本的说法都没有,弟兄们凭什么要为大人卖命哪?我们如果是叛军的话,一走了之不就行了,干嘛还要和大人为了一个虚名斤斤计较呢?”

西蒙正要开口再辩,旁边的陶伦斯干咳一声,开口道:“大人稍待!”

接着,他转头对张凤翼道:“这位小兄弟,你先到帐外等候片刻,这件事我们要商议商议,完了会告诉你结果。”

张凤翼向帐内诸将环身一躬,笑道:“属下在帐外候着,诸位大人请便!”说罢转身离帐。

西蒙坐回椅上,板着脸不高兴地道:“有什么好商量的,要我向全军团昭告他们不是叛军,这不是自掌耳光嘛!要真这么干了,我这一军之长以后也不用统领部下了。”

陶伦斯鼻子一耸,嘿嘿笑道:“大人别听这个张凤翼胡扯,他就是个漫天要价的商贩。他这是试探咱们呢,‘昭告全军’这种事恐怕他自己都不相信能真的达成吧!”

西蒙哼了一声,点头道:“这种卑鄙奸滑的恶棍无赖,也不知当初是怎么混进帝国军里来的?”

陶伦斯沉吟着道:“要说这张凤翼的计策……或许可行,不过有一点却不能不防,那就是一定不能走漏了消息,一旦腾赫烈军知道了咱们的行军路线,反身一击,咱们所有人都将死无葬身之地。所以,如果大人有意采用这个计划的话,就得稳住十一师团,不能让他们单独撤退,否则他们心怀怨恨,只要在撤退途中随便向腾赫烈斥候射一封箭书,我们十万大军就全完了。”

西蒙立刻不说话了,他坐在椅上,只觉脊梁骨一阵寒气上涌,沉吟半晌才叹道:“难道就这样让步不成?”

陶伦斯道:“大人,为今之计,只有想办法稳住他们,要算帐也得等到彻底摆脱了腾赫烈军才行。”

一直未说话的托勒密曼声道:“大人,十一师团这伙人虽然桀骜不驯,但他们对付腾赫烈军还是不含糊的,他们拥有大量马匹,关键时刻手中多一支骑兵也会多一分胜算的。”

西蒙扫视了一下众人,负气地哼道:“说来说去你们全是向着十一师团!哼!告诉你们,要我低声下气地改口为他们平反,绝不可能!”

陶伦斯与托勒密对视了一眼,都讪讪地闭嘴不言语了。

一旁的扬达尔讨巧地笑道:“大人,依我说,那个张凤翼提的要求根本就是讹诈。大人是什么身份?堂堂一军之长,说出去的话哪能再改!咱们能默许十一师团跟着军团一起行动,已经很给他们面子了。”

西蒙脸色缓和道:“嗯,这才像话,这件事就这么定了。那第二件呢?你们看是不是让阿瑟出任十一师团师团长?”

扬达尔满脸堆笑道:“大人,卑职以为,既然咱们驳了他们第一个要求,这第二要求您不妨答应下来。现在十一师团上上下下都已经被那个张凤翼把持住了,整个就是一伙不听招呼的亡命徒。大人现在即使派员进驻也掌控不住局面,与其任这个兵痞坐地称王,不如将阿瑟提上来,与那个野心勃勃的张凤翼相比,阿瑟毕竟还老实些。咱们先把十一师团稳住,等大军安全回到了要塞,那时想怎么收拾这伙人,还不是大人您一句话的事?”

西蒙转头望向所有人,傲然笑道:“你们还有什么意见?若没有的话,就把那个张凤翼叫进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