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6章 

一觉醒来的西蒙军团长神清气爽,心情十分不错。昨夜各营平安,没有任何发生骚乱的上报,这预示着十一师团屈服了,交出了豪伊那十几个人,想必陶伦斯一会儿就会出现在他面前,为他带来“一切搞定”的好消息吧!

然而,就在西蒙哼着小曲,心情愉悦地享受着早餐时,冈萨雷斯来报,张凤翼领着豪伊请求赐见。西蒙当下就阴沉了脸,这是怎么回事?这个陶伦斯真是越来越骄纵了,吩咐他的事没办好也就罢了,竟然到现在也没露面禀报一下!

“大人,那两人现在还在营区外,要不我把他们赶回去吧?”冈萨雷斯见西蒙阴着脸迟迟没说话,小心地征求意见。

“他们带了多少人?”西蒙阴声问。

“一个十人队!”

“算了,让他们到中军帐等着吧!”西蒙长出一口气道,不见是说不过去的,毕竟豪伊不是一般人,“另外,你立即召陶伦斯来见我!”

“是,大人!”冈萨雷斯应道。

西蒙以最慢的速度吃完了早餐,又用了茶点,在亲兵的侍候下换上军礼服。此刻太阳已升起老高,往日这时部队早该开拔了。

想一想把那两人也晾得差不多,该出面挫挫豪伊的锐气了,他慢条斯理地问道:“陶伦斯还没来吗?”

身旁的冈萨雷斯低头道:“还没有。”

“妈的!”西蒙忍不住骂道,一直按捺着的不快陡然变成邪火升了起来。

他快步出了寝帐,大步向中军议事帐走去,大票的卫兵跟在左右。

除了帐门口的卫兵,中军议事帐内空荡荡的,豪伊与张凤翼安静地在下首的毡毯上盘膝坐着,一点没有不耐烦的样子。

两人看着西蒙进帐,一齐起身,横臂躬身行礼道:“军团长大人,早安!”

西蒙理也不理两人,大步走向居中的位置,大剌剌坐下,两手撑着桌案,俯视着两人,冷声道:“你们找我什么事?”

豪伊俯首行礼,表情漠然地道:“大人,腾赫烈主力军团正在逼近,十军团危在旦夕,为保存袤远帝国军的实力,还望大人早作决断,出兵救援十军团,我们军团上下官兵均会对大人感激不尽的。”

“哦,你这是在威胁我吗?如果我不出兵会怎样?”西蒙眯起眼睛撇嘴嗤笑。

豪伊酷着脸还要说话,张凤翼赶紧使了个眼色,转头冲着西蒙恭敬地道:“大人,豪伊师团长没有别的意思,他只是担心军情紧急,说话生硬了些,绝不是有心冒犯大人,还望大人原谅。”

西蒙瞥了他一眼,哼笑道:“哼!张凤翼,你什么时候成了十军团的下属了?豪伊师团长是什么意思本大人听不懂,需要你来解释一番吗?”

张凤翼低下头不说话了。

豪伊忍着气尽量恭敬地道:“请大人原谅,卑职方才太心急,冒犯了大人。”

西蒙摆摆手,咧嘴道:“算了,大军还要开拔,本大人也没空和你们计较,你们下去吧!”

豪伊直视着西蒙,“大人,救援的事——”

西蒙想都不想就道:“救援的事得有参军司的军令才行,你也不是新兵蛋子了,难道不知道没有上级命令,部队不能擅自行动吗?”

“可大人,军情紧急,救人如救火啊!”

西蒙一摆手,哼道:“话我已经说得很清楚了,你们要耗就在这儿耗着吧!”说着,冲外面的冈萨雷斯喊道:“冈萨雷斯,传令各师团,按计划开拔!”

“是!大人。”帐口的冈萨雷斯应声离去。

外面营区的官兵已经开始收撤帐篷,豪伊与张凤翼还站在下首。

西蒙看了看两人,笑道:“怎么,还不走?豪伊大人是喜欢这顶帐篷吗?要是这样的话,这帐篷我就不收了,我走后把它留给豪伊大人好了。”

豪伊脸上一阵血色上涌,张凤翼扯了扯他的衣袖,豪伊忍着气没有开口。

张凤翼不动声色地道:“既然军团长大人正忙着,那咱们等等好了,等大人有空了再说。”说罢,拉着豪伊盘坐在旁边的毡毯上。

西蒙哪里有什么“要事”,他冷嘲热讽地又说了几句挑衅的话,两个人也不介面,那默然中透出的敌意令西蒙也不好受,他不愿再待下去了,正要找个由头离去,这时侍卫长冈萨雷斯急匆匆走入,走到西蒙身旁贴着他的耳朵低语一阵。

西蒙脸色突然变得铁青,转头冲着两人狞笑道:“好哇,原来你们是有备而来!我就说有这小子在背后搅和,事情不可能这般轻易了结的。冈萨雷斯,先把这两个扰乱军心的家伙抓起来。”

冈萨雷斯朝帐外一摆手,呼拉一声冲进来一群持刀的卫兵。

豪伊二话不说站起身,“锵”的拔出军刀,张凤翼赶紧拦住。

张凤翼笑着对西蒙道:“大人,我们两人就在这里,你要想抓随时都可以动手,我们也飞不到天上去,大人何不先说说我们犯了何罪,也好让我们心甘情愿的就范啊!”

西蒙咬牙冷笑道:“哼!千防万防,家贼难防,你还有脸说?上次兵变我一时心软饶了你,这次你又勾结外人,妖言惑众,迷惑下面的师团长集体违抗军令。哼!你的‘好日子’到头了。来呀,把这个脑后生反骨的兔崽子拖出去腰斩!”

西蒙尖声咆啸,气得浑身直颤。

几个大块头卫兵冲上来就要按张凤翼的胳膊,豪伊挥刀作势,把几个卫兵迫退,卫兵也不甘示弱,几十把雪亮的刀锋逼了上来。

“大人,用不着搞得这么鸡毛鸭血的吧!”张凤翼洒然一笑,“陶伦斯大人、卡廷大人……这些师团长们都听我一个小千夫长的?我说什么他们就信什么?我都不知道自己有这么重要,军团长大人也太看得起我了。”

西蒙一窒,马上气急败坏地道:“哼,狡辩也没有用,总少不了你小子在背后捣鬼!”

“大人,你要杀属下,属下没意见,但是你杀了我也无济于事啊!反倒会使师团长们对大人更加疑惧。”张凤翼两手一摊笑道:“大人,你放心,在你答应出兵之前,我们哪儿也不去,你不如先想办法搞定你的手下吧!搞定了他们,我俩就是案板上的肉,随你处置。搞不定他们,你把我千刀万剐也没用!”

西蒙一想也是,眼前这人杀了不要紧,手下们肯定会心存疑惧,再想笼络人心就不是那么容易了,于是摆了摆手。

冈萨雷斯沉着脸对卫兵们道:“先出去,一会儿再动手!”

卫兵们鱼贯涌出大帐。

张凤翼拉着豪伊重新坐了下来,单手相让笑道:“大人,我俩一时半会儿也走不了,你也别有所顾忌了,该干嘛干嘛吧,就当我俩不在场。”

西蒙冷笑连连,有心要反驳一番,想一想他说的没错,眼前最关键的是自己手下的师团长,搞不定他们,杀了这两人也没用,就冷哼一声,吩咐冈萨雷斯道:“立即召集各师团的师团长来这里军议。”

冈萨雷斯领命离去,剩下三人静静地在帐中对峙着。

一会儿功夫,冈萨雷斯脸色难看地进帐了。

西蒙看到只有他一个人进来,心里就是一沉,还没等冈萨雷斯开口就探身问道:“怎么回事?难道他们敢抗命不来吗?”

冈萨雷斯看了看张凤翼两人,见西蒙没什么暗示,只好吞吞吐吐地道:“各师团的大人们没说不来军议,但他们都要求至少带一个千人队的卫队进营,否则就不来!”

西蒙深吸一口气,怔怔地坐回到毡毯上,神色茫然地道:“带那么多卫队进营干什么?来发动叛乱吗?四个师团长就是四千人了。”

冈萨雷斯不敢再说什么,只是心神忐忑地看着西蒙。

突然,西蒙仿佛一下子醒过来,手掌重重一拍桌案,急急地下令道:“冈萨雷斯,命令咱们营区全体官兵戒备,如果有外营的人接近,一律杀无赦!”

冈萨雷斯吓得身子一震。

张凤翼叹了口气,插嘴道:“大人,你想的也太极端了,诸位师团长大人好歹也是你的手下,怎么可能发动叛乱?他们要带卫队进营,无非是怕谈崩了你要对他们不利,要我看,你不如放他们进来。”

“我就知道,这又是你的计策对不对?你又想故计重施,让叛军混进营发动叛乱对不对?”西蒙激动地指着张凤翼道。

张凤翼笑道:“大人,你的直属卫队才多少人,四个师团又有多少人?外面营区连栅栏都没有,只用辎重车连起来隔一下,想进来,不用‘混’也能进吧!”

西蒙脸色骤变,瞠目死瞪着张凤翼。

张凤翼撇嘴笑道:“大人,你有点钻牛角尖了,营外的部队哪个不是你的属下?你实在不必担心他们的,大家不过是想坐下来无惊无险地谈谈,你又何必不给他们这个机会呢?毕竟耗下去对你没有什么好处。”

“这都是你安排的,你早就与他们串通好了!”西蒙手指着张凤翼吼道。

张凤翼摇摇头,把手一摊道:“好了,我承认,是我安排的,陶伦斯大人他们都听我的,我叫他们干什么,他们就干什么,这总行了吧!”

西蒙没话说了,横着眉死瞪着他,张凤翼也睁着一双清澈的眼与他对视。

蓦然间,西蒙发现他还真不能动眼前这个“小卒子”,这人无疑是他那些“高级手下”的“问路石”,如果动了张凤翼,他与师团长们将产生无法弭平的裂隙。

时间一分一秒地滑过,冈萨雷斯紧握着佩刀刀柄,怒视着张凤翼,只等他的上司一声令下,豪伊也手按佩刀轻蔑地瞥着冈萨雷斯,张凤翼泰然自若,直视着西蒙的眼睛淡淡而笑,帐内静得可以听到几个人的呼吸声。

也不知时间过去了多久,张凤翼突然曼声开口道:“大人,看来需要提醒你一下,营外十万官兵都在等着你呢?时间拖的太长对大家都不好。你知道,不是所有人遇事都会往好处想的,有些人就是爱钻牛角尖,你这里只是犹疑不决,营外那些人不知怎样提心吊胆呢!话说回来了,我劝你还是见见他们,你这回不见他们,那以后呢?以后也不和他们见面了吗?”

“谁说我不敢见他们!”西蒙板着脸重新坐了下来,这一坐仿佛全身的气势都失去了,他无力地朝冈萨雷斯摆摆手道:“让那些混蛋进来吧!”

冈萨雷斯警告地瞥了张凤翼二人一眼,转身出帐,豪伊也把右手从刀柄上移开。

良久,外面传来马群踏击地面的轰鸣,一队队马队陆续进营,井然有序地开到帅帐前列队站定,进营的马队十分安静,马上的士兵们默契地保持着沉默,没有号角、没有百夫长喊号令,除了甲片振动的哗哗声与马蹄声外,没有丝毫人声喧哗。

帐外的空地不一会儿就被挤的密密麻麻了,西蒙脸色苍白,目光冷漠地看着一排排一列列的骑兵,不用说,这座大帐此刻已被围的如铁桶一般。外面的士兵们虽然没有吵闹喧哗,可那偶尔传来的战马响鼻声与铁甲振动声就足够给帐中的所有人带来威压。

“见过军团长大人,卑职等听候您的吩咐。”四个师团长鱼贯进帐,一进帐就俯身向西蒙行大礼,一个个态度恭顺,俯首贴耳。

“好哇!不枉我对你们提拔重用。现在翅膀硬了,学会搞兵变了。”西蒙看着这几个亲信手下浑身披挂只在作战才穿的全套甲胄,冷笑着说道。

陶伦斯低着头谦卑地道:“大人,您误会我们了,卑职等对大人您的忠诚从来都没有改变过。”

卡廷指着张凤翼俯首道:“大人,不是我们要对大人不敬,都是这个人非要我们来求您,求您给他一个解释的机会,我们怕惹怒了大人,才带卫兵进来的。”

“是呀是呀!”扬达尔热切的接道:“军团的事当然是大人做主,军团长大人的军令谁敢不遵?大人不妨听听张凤翼他们都说些什么,听过之后,该怎么办当然由大人您拍板定案喽!”

“哼!我来拍板?那可不敢当!”西蒙心中虽愤恨,也知道这时绝不能闹僵,他冷笑连连地道:“既然都站在这儿了,就别藏着掖着,说吧,你们想干什么?”

陶伦斯连忙表态道:“大人,卑职等真的是别无所求,一切都是这个张凤翼捣鼓的。卑职等的意思是唯大人马首是瞻,大人不妨给这个人一个机会,听听他都说些什么。”

西蒙脸色平缓了些,转头看了张凤翼一眼,撇嘴哼了一声道:“到底还是你在背后搞鬼。”

张凤翼看了一眼几位师团长,不动声色地道:“大人太高看属下了,属下何德何能,可以号令诸位大人们,其实全是大人们给属下面子。”

几个师团长只当没看出张凤翼的不悦。

卡廷捋着胡须,笑咪咪地道:“凤翼啊,你不是一直有话要向军团长大人陈说吗?现在大人心情正好,你还不赶紧抓住机会!”

“哼!”西蒙压住气别过脸去,默认了卡廷的发言。

“既然大人们给属下这个机会,属下就大胆说说了。”张凤翼一笑,只当没看见西蒙的脸色,侃侃而谈道:“这里也没有外人,就不用捂着盖着了。我想军团长大人不愿救援十军团,恐怕是出于实力对比的考虑。卡尼梅德斯的骠骑军是元首勒卡雷的嫡系王牌主力,战力强悍,我们四军团的人数是够了,实力如何诸位大概都心知肚明,军团长大人身为一军之帅,需要通盘考虑各种因素,做出不打无把握之战的决定也是情有可原的。

西蒙颜色稍缓,冷哼道:“哼!你现在才想明白吗?中路军已经败了,东路军也必不可免,现在我们四军团就是帝国军在袤远战区的‘元气’,能把这五个师团十万大军平安带回要塞就是胜利。”

“大人担心我军作战没有胜算,要是有办法让我军立于不败之地呢?大人愿不愿顺手帮助一下友军?”张凤翼微笑着反问道。

西蒙僵住了,有种入套的感觉,却又没法说出不道义的话,只得愤愤地道:“你在胡扯吗?作战哪有稳保立于不败之地的事?”

“首先,我们四军团有近十万多人马,十军团也有如此之数,两个军团加起来,二倍于敌军。我们军团战力可能弱些,可十军团的战力却不差,要不他们也不能与敌军纠缠了这么些时日。”张凤翼不紧不慢地道:“其次,腾赫烈军根本不知道我军的存在,这种力量对比的误判是极致命的,再强悍的将士也有疲惫的时候,我们可以趁敌军最虚弱时,突然出现与之决战,那样再精锐的部队也不堪一击。再来,我军是去救十军团的命的,十军团身为受惠者,理应承担起所有‘啃骨头’的脏活儿,要‘放血’、要‘损兵折将’,也应该是十军团来付出,我们只管在敌军疲惫无力时给予最后一击就可以了。”

“你想得倒好,好像卡尼梅德斯是你手下的马弁一样?”西蒙撇嘴冷笑道:“腾赫烈军会被你牵着走吗?让十军团‘放血’,老伊诺会答应吗?”

张凤翼隐然笑道:“卡尼梅德斯的确不是属下的马弁,但想牵着他走太容易了,腾赫烈骠骑军是紧紧咬住十军团的,十军团去哪,骠骑军就会跟到哪,大人只要指定个地点让十军团移动过去,骠骑军肯定尾随而至,绝对比马弁还听话!”

豪伊马上接道:“西蒙大人,我代表我们伊诺大人表态,只要四军团出手帮我们对敌作战,所有先期的诱敌、接战,我们十军团全包了,决战时由我们十军团正面对敌,只要四军团在最关键的时刻出手一击就行了。”

张凤翼续道:“大人,在我们的南面有处叫作沙棘丘陵的土丘带,那里地势起伏,生满沙棘灌木,宜于大规模藏兵,却不宜于战马穿行,是伏击骑兵的好地方。我们只需等在那里藏好,让十军团把骠骑军带到地方,两军开战至七七八八之后,咱们背后一击收拾残局即可。”

西蒙说不出什么了,半天才不甘心地道:“如果十军团拾掇不下骠骑军呢?”

张凤翼解释道:“那个地方生满了半人高的带刺荆棘,又是忽高忽低的坡地,战马是绝对无法跑快的,骑兵到了那里,战力起码打折三成,十军团抵挡住敌军是有把握的。退一万步说,形势真有不测,十军团没有消耗敌军就先溃败了,敌军也只能是对十军团穷追猛打,我军只要悄悄地引军撤离,不露面亮相就好了。”

“你说那个地方如此不利骑兵,如果骠骑军看地势不利而不入瓮呢?”

“那更好了。”张凤翼笑道:“我们只是想援救十军团,并非要抢战功,如果十军团安然甩脱敌骑,那不是皆大欢喜吗?不过,我想那种情况是不可能出现的,两方纠缠了这么多天,敌军不可能放过十军团,即使地势再不利,也会硬着头皮咬住不放的。”

辩来辩去,西蒙没话说了,只好默不作声。

卡廷看到冷场,在一旁帮腔地打哈哈道:“哈哈,凤翼你可真是舌粲莲花啊,又捞战功,又不用损兵折将,这么既有面子又有里子的事情了,连我都心动了,何况是军团长大人呢?”

说罢,他拿眼瞅着西蒙,几个师团长一起眼睁睁地看向西蒙。

西蒙冷笑连连,紧闭着嘴不说话。他所考虑的是能不能在袤远一家独大,取得袤远战区的大权,即使有可能救援友军,他也不希望看到十军团死里逃生。

张凤翼明白他的心思,看着西蒙的脸色,不动声色地对众人道:“诸位大人,中路军固然战败了,可那不表明腾赫烈主力有把握将二个军团又二个师团共二十多万大军全部杀死或俘虏。这么多溃兵在大草原上散开,想逐个留住是要费些手脚的。近卫军是骑兵军团,全部是重骑兵,五十六军团也有不少骑兵,这些骑兵大部分都可以安全返回要塞,再加上驻守要塞群的留守兵力,即使失去了十军团,战区参军司的地位是不容撼动的。”

张凤翼环视着众人质问道:“仗打败了责任在谁?诸位以为参军司会放过那些作战不力的部队吗?所有出战部队都与敌军交过手了,只有我们四军团从头到尾躲在后面,一兵一卒未损。诸位以为大家回到要塞后,会风平浪静万事大吉吗?诸位大人,我们躲着腾赫烈军,从沙漠里兜了一个大圈子,偷偷摸摸迂回过来,这种行为不需要向参军司解释吗?大家说,什么理由才能解释的过去呢?”

“哼!从沙漠迂回是你想出的主意吧!”帐口侍立的冈萨雷斯不忿地插嘴道。

“你是说军团撤离的行动责任在我喽?”张凤翼撇嘴一笑反问道:“我倒想担这个责任,就恐怕参军司的统帅们嫌我不够份量呢!”

冈萨雷斯马上闭嘴不说话了。

“诸位大人,属下想说的是,我们在救十军团的同时也是在救自己。我们可以向参军司解释说,我们之所以从沙漠迂回,是要保存力量解救十军团。”张凤翼从容地道:“我们救下了十军团,军团长大人在战区参军司中就多了一位威望深厚的盟友,我们大家以后的日子会好过许多。起码不会被扣上怯战与临阵脱逃的罪名,受到帝国军法的惩处……”

“哦?”西蒙咬着牙冷笑道:“小子,你是说我这个军团长带领大家怯战与临阵脱逃吗?”

“属下怎么认为并不重要,参军司的统帅们如何看咱们军团才重要。”张凤翼木着脸顿首道:“大人,只要咱们出兵救援十军团,一切就都有了藉口。如果再能有个过得去的战绩表现,其他人就更没话说了。”

张凤翼说罢,木着脸站到一旁,再不说话了,几个师团长脸上讪讪地望着西蒙,西蒙心中怒极,却发不出火来,只绷着嘴冷笑。

最后,卡廷巴结地笑着道:“哈哈哈,大人,说到底您才是头儿,咱们军团的事最后还是得您来拍板定案不是?”

~奇~“哼!你们一唱一和地演足戏码了,却假惺惺地叫我来拍板定案,把我当什么了?提线木偶吗?”西蒙尖声怒道。

~书~张凤翼不动声色地道:“那也好,军团长大人是一军之帅,想怎样就怎样好了,不过我们师团长阿瑟大人说了,反正十一师团人数不过数千,左右不了大局,四军团有我们不多,没我们不少。为了将来不被参军司追究责任定罪,只有和军团长大人分道扬镳了。”

~网~卡廷马上沉下脸,高声斥道:“放肆!有和军团长大人这么说话的吗?没上没下的,大人说不救援了吗?大人只是没考虑好而已,身为一军之帅,要考虑的事情多了,哪有那么快做决定的?还不快给军团长大人跪下陪罪!”

说罢,他突然变了副笑脸,转头向西蒙道:“大人,这小子也太没上没下了,您一定要好好教训教训他。”

“军团长大人,属下不该以下犯上,冒犯大人虎威,请求大人降罪处分。”张凤翼单膝跪地,行了军中不常行的大礼。

西蒙俯视着张凤翼,发现对方也在翻着眼睛瞧着自己,脸上的刀痕使他看起来似笑非笑。几个师团长也静静地看着自己,没有了刚才那种却不开情面的愧疚,而是像尖针般灼灼地盯着自己。

西蒙环视着众人,那无声的威压像一股寒气进了嗓子眼里,他张了张嘴却没发出声音,原来要脱口而出的狠话生生地咽了回去。他突然醒悟了自己的处境,眼前这些人早已是铁了心,如果自己不答应回军,立刻就是众叛亲离,他这个军团长连起码的场面也罩不住了。

双方都没有说话,沉默地对峙了片刻。

就在气氛越来越紧张的时候,西蒙终于首先松弛了下来,冲张凤翼挥挥手,脸上挤出一丝笑容,故作平淡地道:“起来吧,大家只是议论军情,我什么时候因为说错一句话就怪罪你们了?弄得本帅好像不讲情理似的。”

场面登时缓和下来,帐中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

西蒙为难地揉着额头,故作无奈地叹道:“唉!你们不要怨我,其实我所做的一切还不都是为四军团的上下弟兄们着想。事关全军团十万将士的前程与安危,我身为一军之帅,不能不慎重考虑啊!”

说到此,他话锋一转,又道:“出兵既然是大家的意愿,群策群力的结果,我也只有附从骥尾了……”

豪伊激动地趋前行礼道:“大人,这么说,你答应出兵了?”

西蒙摇着头苦笑道:“我什么时候说过一定不出兵了?豪伊大人,虽然你远来是客,可不得不说,你先前实在是太毛躁了。伊诺大人是我一向景仰佩服的老前辈,他老人家有了危难,我怎么会见危不救呢?先前只是没有彻底准备好而已,竟然让贵我双方产生了许多不必要的误会,唉——弄得我这个军团长里外不是人,可身为一军之帅的苦衷,你们有谁能够理解呢?”说罢仰天叹息,不胜怅惘。

“大人,都是我们错怪您了,您就狠狠地责罚我们吧!”陶伦斯突然抢前跪下,悲情地叫道,看起来眼圈都红了。

“大人,我们糊涂啊!没有理解您的苦心,只顾给您添麻烦,我们糊涂啊!”

“大人,都是我们太意气用事,您就狠狠地责罚我们吧!”

一看陶伦斯抢了头筹,其余几个师团长都不甘落后,争先恐后的扑倒在地,痛心疾首地自责起来。

西蒙终于找回做军团长的感觉了,脸上笑的如花绽放,摆出一副宽宏大量的派头,对手下们好言安抚,现场一派上下和衷共济的感人场面。

张凤翼与豪伊相视莞尔。

豪伊捧着胃,小声道:“要是能出去透口气就好了,你们这里真是一个比一个‘极品’。”

张凤翼瞥了他一眼,轻哼笑道:“少装了,你怎么爬到师团长高位的,我是没看见,没准儿你在伊诺大人面前比他们还‘入戏’呢!”

沙棘丘陵这个地名是只存在于张凤翼的秘藏地图上的名称,事实上,这片无名荒地大概连极熟悉地形的腾赫烈牧人也不会知道。

这片如粼粼波纹般的沙丘,原本是火里兀麻沙漠里随着沙暴四处移动的流沙,它们被每年固定的季风推移到了沙漠边缘,随着风力的减弱,流沙降落并堆积起来。而根茎发达、生命力顽强的沙地灌木又将这些流动沙丘牢牢地固定在了这里,形成一座座起伏的缓山丘陵。

皱摺样的缓山层层叠叠,像一道道屏障,山坡谷地里长满了沙棘、沙枣、沙柳等多刺少叶的灌木,这些植物没有高过成人胸口的,一篷篷一簇簇,随风摆动,逐年逐月地为草原抵挡着沙漠的侵蚀。

缓山之间的谷地里黑压压地坐满了汉拓威军的士兵,战马在优闲地啃着沙棘上半部的叶子,长枪兵们搂着长枪坐在坡地上休息。

“马上就要与腾赫烈军交手了,怎么样?紧张吗?”张凤翼笑问一名士兵。

此刻,他正坐在人群中,一大群士兵围坐在他周围。

年轻的长枪兵挺了挺胸道:“不紧张,大人,腾赫烈军没什么可怕的,我们一定会胜利的。”

“呵呵,有信心就好。”张凤翼看着那位明显心情忐忑的士兵,笑咪咪地道。

周围这些士兵全是在大荒甸收拢的中路军溃兵,他们新遭败仗,刚经历过死里逃生,马上又要与腾赫烈军交战,说他们心里没有阴影那是假的。

新任的千夫长赫斐斯明白张凤翼的心意,有些负气地淡笑道:“大人放宽心吧!我们袤远守备师团可不是没见过骑兵冲锋的,与腾赫烈军打交道不是一回两回了。前次的溃败是形势使然,超过五十万大军的会战,胜负不是我们这点人说了算的。”

“呵呵,赫斐斯老兄,你太多心了。”张凤翼看着他,摇头微笑道:“我从来都不担心弟兄们的忠诚与勇敢,只是想让大家放松心情而已,这一仗不是什么‘生死之战’。我们与十军团加起来已经两倍于敌,这里的地势又不利于骑兵,我们先让十军团与腾赫烈军血拼一场,拼个差不多时,我们再从腾赫烈军背后出手,所以说胜算很大,大家实在没有什么好担心的。”

这些话虽已在战前会议上讲过多遍,不过此时是说给普通官兵们听的。

赫斐斯配合地重重点头道:“明白了,请大人拭目以待吧,我们新千人队一定不会坠了咱们十一师团的名头的。”

张凤翼摇头笑道:“我说了,我从来不担心弟兄们的勇敢与忠诚,对于作战,弟兄们尽力即可。我们是来救援十军团的,只要腾赫烈军肯放过十军团,此战就达到目的了,并不是非要与骠骑军拼个你死我活。退一万步说,即使我们在占尽优势时还是输了,那也没什么,我们逃跑再退入沙漠好了,我可是知道沙漠里好几处取水点,腾赫烈军想消灭我们,不吃点苦头是不行的。”

一圈人面面相觑,都不知道该怎样接这位长官的话,还有公然告诉士兵打不过可以逃跑的?赫斐斯虽然与张凤翼交往不深,此刻也有些喜欢这位说话和气、张口带笑的年轻人了。

在四军团待的这些日子里,对军团长大人与眼前这位年轻人的恩怨早已了解,赫斐斯心中也曾动过另抱粗腿的念头,趁着此时气氛不错,他隐晦地笑道:“我们虽然加入师团不久,却也知道凤翼大人从来都是最护着手下弟兄们的。大伙并不怕与腾赫烈军拼命,却有些担心上头的人瞎指挥,给咱们师团背后下绊子,那样才是最不好办的。”这是在表明“站队”的态度了。

张凤翼抿嘴一笑,转头冲着众人道:“弟兄们,你们虽然加入师团不久,恐怕也听说过我张凤翼的‘名声’了。我对大伙的要求只是两个字——‘尽力’即可。除此之外,不管多大的官、不管什么理由,谁也别想让咱们师团的弟兄无谓送死。嘿嘿,虱子多了不怕咬,债多了不愁,闯出天大的罪过由我一人顶着,小弟我背的罪名多了,再来上十件八件也轻松扛下,咱们兄弟做事,只要对得起身上这套军装就够了,其他的什么都不用在乎。”

这番话让周围一静,所有官兵都眼睛闪亮地“仰望”着张凤翼,军队中等级森严,敢这么放话的真不多见,要知道,他针对的可是堂堂的军团长啊,这其间差了多少级呢!这千夫长虽然比大部分官兵都年轻,可刹那间,所有人都认同了这小老弟就是当仁不让的首领。

“大人!”多特纵马匆匆赶到,跑到张凤翼身边低声道:“军团长召集各师团部将议事,阿瑟叫你同去呢!”

张凤翼站起身对赫斐斯笑道:“师团长召我去军议,看来十军团那边有消息传来,我得先走一步了。”

一圈人都起身相送,“大人慢走。”

张凤翼与多特两骑一前一后在谷道中间驰行,两边都是或倚或坐休息的官兵,相熟的百夫长不时地向张凤翼打招呼。

策马走过自己的营区时,张凤翼看到妮可怔怔地坐在卸下的马鞍上,满脸落寞之色,对旁边讨好的阿尔文理也不理。

阿尔文看到张凤翼,直冲他苦笑。张凤翼没表示什么,打马而过。

后面多特纵马跟上,担忧地道:“老大,你该哄哄她的。”

张凤翼苦笑道:“怎么哄?说我们伏击她的族人是迫不得已,请她别伤心?”

多特也摇头,不知该说什么好。

张凤翼顿了顿,又道:“你回去告诉阿尔文,在没与腾赫烈军交战前,一定要看好妮可,她那匹掠风之翼可是神驹,撒开蹄子跑起来跟长了翅膀一样,想甩开你们逃走太容易了。”

多特默然片刻,撇嘴叹道:“老大,要我说,你该放了她才对,毕竟那么可爱的女孩子,男人之间打仗,没必要把恨意发泄在一个无辜的弱女子身上!”

“你在胡说些什么?谁发泄恨意了?”张凤翼看了一眼有些愤愤的多特,“现在我军的藏身位置需要绝对保密,如果让妮可跑了,腾赫烈军知道了我军的方位,不但伏击不了敌军,他们还有可能放开十军团,转头咬上我们,如果发生那种事,咱们可哭都没处哭去。咱们这里可没有锐锋纵队那种强兵,老伊诺也会十分欣慰地看着咱们四军团替他们十军团当替死鬼的。”

“嘿嘿,你是老大,你说了算。”多特知道错怪张凤翼,却也不愿认错,含糊地顺口耍赖。

张凤翼看着他道:“我知道妮可与你们的交情,也知道你们不希望看到她在咱们这里有什么不测,不过你们千万不要为了私谊,误了军团的大事。”

多特瞅了他一眼,缓声道:“老大,你真不愧是当老大的,心肠可不是一般的硬啊!说起来她也算是你的女人了,我真想知道你将来准备如何处置她,该不会献给某个大佬当进身之阶吧?”

张凤翼瞥了他一眼道:“在你眼中,我就是这样的人吗?”

“说实话,我还真看不透。”多特毫不示弱地回瞪着他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