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死亡游戏

国中毕业前,我的心思都在羽毛球上面,我的父亲是羽球好手,曾在国际比赛中留下成绩。

父亲虽然没有强迫我们打羽毛球,不过自从小时候看到父亲比赛的录影带后,我和弟弟都主动拿起了球拍。

现在回想起来,我并不喜欢羽球,只是单纯觉得父亲打羽球的模样很帅气而已。

羽球对我来说是痛苦的,我打得不好,和弟弟比起来差远了。

弟弟很有天分,我不想输给他,私底下拼命练习。

国三那年,我和弟弟一起参加了全国大赛,并在准决赛上遇到了。

我输了比赛、也输给了放弃羽球的念头,在那天之后扔下了球拍。

我离开家,到遥远的地方读高中,离开了有胜利者的地方。

最后,我来到了这里,一个纯白的世界。

地面是白的、天空是白的,周围什么都没有,就像忘记放入元素的世界。

除了眼前的一扇门。

门上有很多便利商店点数的贴纸,我以前很喜欢把这些东西贴在门上。

这扇门,似乎是国中毕业以前住的那个家里,通往我房间的门。

我果然挂了吧?

死于脱轨的列车,被辗成肉饼而死。

失败者做成的肉饼,那一定不怎么美味。心中带着这份自嘲的想法,我推开了眼前的门。

无数画面成片状纷飞而出,我下意识的遮挡眼睛,同时退了几步。

那些画面就像我的人生跑马灯,每一张都是我记忆中曾经历过的情景。

牵着母亲的手逛夜市、在女厕和喜欢的女生告白。失败了、在雨天的时候为了练体力跑步、感冒时受到家人和朋友的照顾、因为能参加全国大赛而举办的庆功宴、在球场上输给了弟弟、带着行李独自离开家里……

心里有种惆怅感,仿佛又重新经历了一次失败,我闭上双眼,让泪水滑过脸庞。

失落一闪即逝,睁开双眼的时候,发现周围的环境已经变了。

我身处一个小房间,四周都是白色墙壁,稍微垫脚就能摸到天花板。

房间中央有张玻璃桌,上面有台电视,看起来很像父亲在我小学六年级时扔掉的那台。

房间没有任何出入口,原本在我面前的门消失无踪了,简单的说这里是一间密室。

密室加上电视,总觉得好像在哪里看过相同的情景呢。

也许银幕会突然亮起,出现一个脸上涂了腮红的人偶,对我说出“我想玩一场游戏”之类的台词吧。

就在我觉得这个想法很有趣的时候,银幕“噗”的一声亮了起来,我觉得背后冒出了冷汗。

“我想玩一场游戏。”

说了,电视里头的人说出了这句话!不过里头的人物并不是涂了腮红的人偶,而是一个浑身漆黑的人影,我说那其实是名侦探抠男里面的犯人剪影吧?

虽然脑袋里有着有趣的想法,但恐惧依然逐渐孳生。

我靠在墙上,身体不由自主的颤抖起来,画面里的黑影人搭配低沉嘶哑的声音,让人有种毛骨悚然的感觉。

黑影继续说着话,我没有听得很仔细,不过大概理出了一些头绪。

我已经死了,变成肉饼死了,不过在死之前灵魂被抽了出来。

这里是一个叫做“虚无空间”的地方,神复制了我的肉体,把我的灵魂放了进去,让我重获新生。

除了肉体,身上的衣服也完整复制过来了,不过包包和手机之类的携带物并没有在身边。

总之,这条生命属于神的,我必须参加一场神所准备的游戏,如果能够在游戏中获得胜利,就会获得“真正意义”上的新生。

至于所谓的“真正意义”是什么,我就不清楚了,也许是通过游戏才算真正复活之类的吧?

游戏的参加者包括我在内共有六十人,全是在列车出轨的时候死掉的人,游戏总共要进行三场,只有少数几个人能走到最后一步。

将这些事情告诉我后,电视和玻璃桌就消失了,地上多了一个洞,还有个通往下方的阶梯。

虽然不知道要玩什么游戏,不过从神所说的话来判断,应该不会是什么和乐融融的游戏。

姑且还是先把游戏想得恐怖一点,让心理有所准备比较好。

抱持着这种想法,我走下了楼梯。

楼梯衔接着一条长廊,里头明明没有灯火,视野却很明亮。

我没有去研究光源来自何方,快速通过了长廊,来到一个较宽广的空间。

这里的地面是红砖铺制而成的,四周的墙壁也都是同样的材质,头顶一片漆黑,乍看之下什么都没有,不过仔细一看,可以发现一些闪闪发亮的光点。

光点没有很亮,数量也不多,看起来不像星星,比较像落在黑布上的灰尘。

背后突然响起了奇怪的声音,转头一看,发现入口处降下一面铁栅栏,将整条路封死了。

墙壁上,一个巨大银幕突然亮起,黑影人再次印入我的眼帘,用嘶哑的声音说了一番话。

大意是第一场游戏已经开始,怪物即将进入场内,我必须在被杀掉之前找到避难所。

嗯?怪物?跟想象中的有点差异,我以为是和其他人厮杀之类的。

不过我也没有做好杀人的心理准备就是了。

“啪”的一声,巨大银幕关闭了,同时四周的墙壁开了好几个洞。

洞里是黑漆漆的通道,一股腥臭味随风而来,闻起来像放了七天的染血卫生棉。

“呜喔喔喔喔喔喔……”

四周传来低沉的咆哮,通道里探出溃烂的头颅,紧接着令人作呕的身体也出现了。

从四面八方的洞孔中涌出的是丧尸,没有穿衣服、浑身烂肉,身上还有肥美的蛆在活动。

那些丧尸逐渐往我这边靠近,由于走得很慢,虽然恶心却没什么紧张感。

虽然如此,我的双脚却不争气的抖了起来,看来身体还是比较诚实的。

随着“啪搭”一声,某种棒状物体从一只丧尸胯下掉落,应该被马赛克框起来的存在,毫无顾忌的摆在地上,而物体的主人却毫无所觉。

随后而至的丧尸刚好踩过那物体,应该被打上马赛克的存在,就这样变成了扁掉的热狗。

我忍不住大笑起来,这份心情和恐惧感相互抵销,使得双腿不再发抖,原本因为害怕而无法思考的脑袋也随之冷却。

我深吸一口气,开始分析现在的情况。

丧尸形成包围圈,从四面八方靠近,不过正前方有漏洞。

直线前进的话,能抵达唯一没有丧尸出没的通道,那应该是这场游戏的活路。

我再次深吸一口气,恶臭肆无忌惮的涌入我的鼻翼,在感到一阵恶心同时,五感也随之开放了。

心脏稳稳的跳动,身体感到相当轻盈,有种回到球场上的感觉。

虽然我挺怀念这种感觉的,却一点都不喜欢,因为这份感觉最终带来了失败。

不过此时利用这份感觉,应该可以逃离丧尸的包围,于是我开始奔跑……视线内、包括眼角余光内的丧尸,在我开拔同时加快了脚步。

四周响起了急促的脚步声,想必连我后面的丧尸也跟着加速了,看来它们只要受到刺激,就会陷入狂暴状态。

我一边向前狂奔,一边分析着丧尸的行进路线、攻击时机和行为模式。

就在这时,旁边传来了极为腥臭的恶息,我向右侧踏出一步,恰好避开了丧尸的扑击。

但那只丧尸并没有就此放弃,它拖着腐烂的躯体,再次向我铺了过来,我立刻给了它一脚,接着顺势弯腰冲刺、箭步向前,避开了另外两只丧尸的飞扑。

本以为就此安全了,没想到正面又迎来了一只丧尸,我咬紧牙关向它冲去,眼角余光注意到另一只正准备发动攻击。

“该死!”

我用力踏地,藉此停下脚步。

这时旁边的丧尸飞了起来,和我正前方的家伙撞成了一团,烂肉如泥浆般溅洒而出。

在泥土里腐烂三天的鱼肉腥臭味飘荡而出,我捏住鼻子跨越尸体之后继续向前狂奔,同时后方的丧尸也加快脚步追了过来。

距离出口只剩下十多公尺的距离!

旁边涌出了更多丧尸,它们向着通道移动,似乎想要堵住我的活路。

此时只剩下五公尺的距离,前方的道路却被两只丧尸彻底封锁

要回头吗?不、不能回头,包围网已经全面形成了,我只有往前一途!

紧张感袭卷全身,但是完全没感到恐惧,取而代之的是。兴奋!

我想起了以前打羽毛球的时光,比赛的时候、遇到强敌的时候、与弟弟进行准决赛的时候!

想起了当时的自己,其实并没有讨厌羽毛球,相反的很喜欢。

只是因为失败了,所以讨厌、所以找理由逃避!

即使天分比不上弟弟、即使练习很痛苦;但是毫无疑问的,我喜欢在场上狂奔的感觉。

我想打球,好想跟某个白发胖教练说:“我想打羽球!”

嗯?他好像是篮球教练?

总之,如果能活下来、活着回到世界上的话,我要和弟弟道歉。

“大哥逃避了,很抱歉,但是以后再也不逃了。”大概是这种感觉吧。

通道近在眼前,两只挡路的丧尸却更近,甚至对我展开了攻击。

旁边的丧尸也全都涌了上来,情势十分危机,但我的心却明如止水。

弯身避开了旁边袭来的尸爪,我箭步向前,义无反顾的撞入正前方丧尸怀里。

腥臭味扑鼻而来,对方开张了臭嘴,准备往我的肩膀咬来。

与此同时,我的左手也被另一只丧尸抓住,陷入了莫大的危机之中。

在这时候,我想起了生平第一次的杀球,那记在父亲指导下第一次打出的强劲杀球。

那震耳欲聋的爽快声响,还有让人虎口发麻的反震,至今依然让我难以忘怀。

自然而然的,我的右手化为手刀,用杀球的手法狠狠劈落在丧尸头上。

噗!

丧尸的头颅头凹陷下去,绿色的液体喷洒而出,同时我左手用力一扯,将捉住我的丧尸拉过来,举起脚狠狠往它的膝盖踏下去。

随着清脆的声音响起,丧尸早已腐烂的腿部应声而断,捉住我的手也随之松开。

我转身抽出左手,顺便打翻逼近而来的一只丧尸,接着冲入通道之中。

就在我以为逃出生天的同时,小腿突然感到一紧,整个人都失去了平衡。

我跌倒了,左脸和地面做了亲密接触,冲击令我感到一阵晕眩,但很快就恢复过来。

危机还没解除,我立刻撑起上半身想要爬起来,但是左脚好像被什么东西扯住了。

回头一看,原来是被我踏断腿的丧尸捉住了我的小腿!

“你妹的!”

我大吼,右脚狠蹬,踢烂它的手掌后顺利脱身,从地上爬了起来。

丧尸从外面涌进信道,但是信道十分狭窄,大部分的丧尸都挤不进来。

我一脚踢开举着双手靠近的丧尸,顺势转身逃开,往通道另一头飞奔。

通道不长,很快就到了底端,同时遇到了岔路。

左边是蓝色水晶铺成的走廊,右边则是灯火通明的大道,避难所在哪一边?

“呜喔喔喔……”

后方响起了丧尸的咆哮,没有时间让我慢慢想了,我紧握拳头,最后依直觉踏上水晶走廊。

然后我知道自己选错了。

苍白的手臂破开墙壁,从旁边捉住了我的右手,满是浓水的烂脸,在我耳边发出七天染血卫生棉般的恶臭吐息。

我用用左手劈开正从墙里钻出来的丧尸头颅,右手用力一扯挣脱了束缚,本来想着要往回跑,却看到一道铁栅栏从天而降,封住了回头的道路。

与此同时水晶走廊两侧的墙壁开始蠢蠢欲动,数不清的丧尸正试图从墙壁中钻出来。

这下靠北……边了。

怎么办?

脑袋还没开始运转,我已经开始往前跑,一边避开丧尸从墙壁伸出的手,一边向着水晶走廊彼端奔去。

没错,只能勇往直前了,在墙壁里的丧尸出来之前离开这里!

奔跑、狂奔!走廊尽头就在眼前而已了,马上就可以脱离这个恐怖的陷阱了!

十五公尺、十公尺、三公尺!

突然,脚下感到一阵空虚,眼前的景象高速向上窜升。

在往下掉吗?我尚未搞清楚状况,右手出于本能的伸了出去,紧紧扣住地板的边缘,像橡皮糖一样“啪”的一声贴在墙上。

我喘着大气,发现自己掉入了陷阱中的陷阱,一个落穴陷阱。

这本来应该是一个跳跃就可以跨过的空洞,但是因为即将突破走廊的关系……我松懈了,而松懈的代价就是掉入了这个陷阱中。

底下是针山,虽说是针,但每一根的底部至少都有碗口这么粗,掉下去必死无疑。

水晶地板很滑,我现在勉强贴着墙,完全没有施力点,落下去恐怕只是时间早晚的问题。

到此为止了吗?好不容易有了目标,知道了自己想重舍羽球,却要在这里结束了。

不甘心啊!

手指一根一根滑落,恐惧逐渐加深,这是列车近在眼前时都没感受到的恐惧。

为什么呢?明明才死过一次,接踵而来的第二次却让我感到害怕?

不,其实我知道答案,很简单的答案。

只是很单纯的,想要再一次在羽球场上奔跑、和人比赛而已。

想到这一点的同时,手指终于再也支撑不住,完全滑落了。

然而,出乎预料的事情却发生了。

有人抓住了我的手,用一双冰冷、柔软的手。

“快点爬上来啊!笨蛋!”

耳熟的声音……我抬起头,看到一张最近才见过的脸。

一张漂亮女孩的脸,留着金色短发,耳垂在发丝间若隐若现。

一年三班张银盈,被我偷看大腿还会说谢谢的怪女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