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王遣使者奉黄金束帛聘子顺为相。子顺谓使者曰:“若王信能用吾道,吾道固为治世也,虽疏食饮水,吾犹为之。若徒欲制服吾身,委以重禄,吾犹一夫尔,则魏王不少於一夫。子度魏王之心以告我。”使者曰:“魏国狭小,乏於圣贤,寡君久闻下风,愿委国先生,亲受教训,如肯降节,岂惟魏国君臣是赖,其亦社稷之神祗,实永受庆。”於是乃之魏,魏王郊迎,谓子顺曰:“寡人不肖,嗣先君之业,先生圣人之后,道德懿邵,幸见顾临,愿图国政。”对曰:“臣羁旅之臣,慕君高义,是以戾此,君辱贶而问以政事,敢不敬受君之明命。”

魏王朝群臣,问理国之所先。季文对曰:“唯在知人。”王未之应。子顺进曰、知人则哲,帝尧所病,故四凶在朝,鲧任无功,夫岂乐然哉,人难知故也,今文之对,不称吾君之所能行,而乃欲强吾君以圣人所难,此不可行之说也,王曰先生言之,对曰当今所急,在修仁尚义崇德敦礼以接邻国而巳,昔舜命众官,群臣竞让德,礼之致也,苟使朝臣皆有推贤之心,主虽不知人,则臣位必当,若皆以知人为治,则人主宜未过尧,且其目所不见者亦必漏矣,王曰善矣。

秦王得西戎利刀,以之割玉如割木焉,以示东方诸侯。魏王问子顺曰:“古亦有之乎?”对曰:“周穆王大征西戎,西戎献锟鋘之剑、火浣之布。其剑长尺有咫,炼钢赤剑,用之切玉如泥焉,是则古亦有焉。”王曰:“火浣之布若何?”对曰:“周书火浣布垢,必投诸火,布则火色,垢乃灰色,出火振之皜然,疑乎雪焉。”王曰:“今何以独无。”对曰:“秦贪而多求,求欲无厌,是故西戎闭而不致,此以素防绝之也。然则人主贪欲,乃异物所以不至,不可不慎也。”

魏王曰:“吾闻道士登华山,则长生不死,意亦愿之。”对曰:“古无是道,非所愿也。”王曰:“吾闻信之。”对曰:“未审君之所闻,亲闻之於不死者耶,闻之於传闻者耶!君闻之於传闻者,妄也;若闻之於不死者,今安在?在者,君学之勿疑;不在者,君勿学无疑。”

李由之母少寡、与李音窃相好而生由。由有才艺,仕於魏,王甚爱之。或曰:“李由母奸,不知其父,不足贵也。”王以告由,且曰:“吾不以此贱子也。虽然,古之圣贤,亦有似子者乎?吾将举以拆毁子者。”李由对曰:“今人不通於远,在臣欲言谁耳?且孔子少孤,则亦不知其父者也。孔子母死,殡於五父之衢,人见之皆以为孤葬,问鄹曼父之母,得合葬於防。此则圣人与臣同者也。”王笑曰:“善。”子顺闻之,问魏王曰:“李由安得斯言?”王曰:“假以自显无伤也。”对曰:“虚造谤言,以诬圣人,非无伤也。且夫明主之於臣,唯德所在不以小疵妨大行也。昔斗子文生於淫女,而不害其为令尹。今李由可则宠之,何患於人之言?而使横生不然之说,若欺有知,则有知不受,若欺凡人,则凡人疑之,必亦问臣,则臣亦不为君之故,诬祖以显由也。如此,则群臣更知由恶,此恶必聚矣。所谓求白洁而益其垢,犹抱石以救溺,愈不济矣。”

魏王使相国修好邻国,遂连和於赵。赵王既宾之,而燕问子顺曰:“今寡人欲求北狄,不知其所以然。”答曰:“诱之以其所利,而与之通市,则自至矣。”王曰:“寡人欲因而弱之,若与交市分我国货散於夷狄,是彊之也,可乎?”答曰:“夫与之市者,将以我无用之货取其有用之物,是故所以弱之之术也。”王曰:“何谓我之无用,彼之有用。”答曰:“衣服之物则有珠玉五采,饮食之物则有酒醪五熟,五味也,此即我之所有而彼之所利者也。夷狄之货,唯牛马、旃裘、弓矢之器,是其所饶而轻以与人者也。以吾所有,易彼所饶,如斯不已,则夷狄之用将麋於衣食矣,殆可举棰而驱之,岂徒弱之而已乎?”赵王曰:“敬受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