秀才权同休友人,元和中落第,旅游苏湖间。遇疾贫窘,走使者本村野人,雇已一年矣。疾中思甘豆汤,令其取甘草,雇者久而不去,但具火汤水,秀才且意其怠于祗承。复见折树枝盈握,仍再三搓之,微近火上,忽成甘草。秀才心大异之,且意必有道者。良久,取粗沙数掊挼捘,已成豆矣。及汤成,与甘豆无异,疾亦渐差。秀才谓曰:“余贫迫若此,无以寸步。”因褫垢衣授之:“可以此办少酒肉,予将会村老,丐少道路资也。”雇者微笑:“此固不足办,某当营之。”乃斫一枯桑树,成数筐札,聚于盘上。哄之悉成牛肉。复汲数瓶水,顷之乃旨酒也。村老皆醉饱,获束缣三千。秀才方渐,谢雇者曰:“某本骄雅,不识道者,今返请为仆。”雇者曰:“予固异人,有少失,谪于下贱,合役于秀才。若限未足,复须力于它人。请秀才勿变常,庶卒某事也。”秀才虽诺之,每呼指,色上面,蹙蹙不安。雇者乃辞曰:“秀才若此,果妨某事也。”因说秀才修短穷达之数,且言万物无不可化者,唯淤泥中朱漆筋及发,药力不能化。因去,不知所之也。

宝历中,荆州有卢山人,常贩桡朴石灰,往来于白氵狄南草市,时时微露奇迹,人不之测。贾人赵元卿好事,将从之游,乃频市其所货,设果茗,诈访其息利之术。卢觉,竟谓曰:“观子意,似不在所市,意有何也?”赵乃言:“窃知长者埋形隐德,洞过蓍龟,愿垂一言。”卢笑曰:“今且验,君主人午时有非常之祸也,若是吾言当免。君可告之,将午,当有匠饼者负囊而至。囊中有钱二千余,而必非意相干也。可闭关,戒妻孥勿轻应对。及午,必极骂,须尽家临水避之。若尔,徒费三千四百钱也。”时赵停于百姓张家,即遽归语之。张亦素神卢生,乃闭门伺也。欲午,果有人状如卢所言,叩门求籴,怒其不应,因足其户,张重箦捍之。顷聚人数百,张乃自从门率妻孥回避。差午,其人乃去,行数百步,忽蹶倒而死。其妻至,众人具告其所为。妻痛切,乃号适张所,诬其夫死有因。官不能评,众具言张闭户逃避之状。识者谓张曰:“汝固无罪,可为办其死。”张欣然从断,其妻亦喜。及市槥就舆,正当三千四百文。因是,人赴之如市。卢不耐,竟潜逝。至复州界,维舟于陆奇秀才庄门。或语陆:“卢山人,非常人也。”陆乃谒。陆时将入京投相知,因请决疑,卢曰:“君今年不可动,忧旦夕祸作。君所居堂后有钱一畐,覆以板,非君有也。钱主今始三岁,君慎勿用一钱,用必成祸。能从吾戒乎?”陆矍然谢之。及卢生去,水波未定,陆笑谓妻子曰:“卢生言如是,吾更何求乎。”乃命家童锹其地,未数尺,果遇板,彻之,有巨瓮,散钱满焉。陆喜。其妻以裙运纫草贯之,将及一万,儿女忽暴头痛,不可忍。陆曰:“岂卢生言将征乎?”因奔马追及,且谢违戒。卢生怒曰:“君用之必祸骨肉,骨肉与利轻重,君自度也。”棹舟去之不顾。陆驰归,醮而瘗焉,儿女豁愈矣。卢生到复州,又常与数人闲行,途遇六七人,盛服俱带,酒气逆鼻。卢生忽叱之曰:“汝等所为不悛,性命无几!”其人悉罗拜尘中,曰:“不敢,不敢。”其侣讶之,卢曰:“此辈尽劫江贼也。”其异如此。赵元和言,卢生状貌,老少不常,亦不常见其饮食。尝语赵生曰:“世间刺客隐形者不少,道者得隐形术,能不试,二十年可易形,名曰脱离。后二十年,名籍于地仙矣。”又言:“刺客之死,尸亦不见”所论多奇怪,盖神仙之流也。

长庆初,山人杨隐之在郴州,常寻访道者。有唐居士,土人谓百岁人。杨谒之,因留杨止宿。及夜,呼其女曰:“可将一下弦月子来。”其女遂帖月于壁上,如片纸耳。唐即起,祝之曰:“今夕有客,可赐光明。”言讫,一室朗若张烛。

南中有百姓行路遇风雨,与一老人同庇树阴,其人偏坐敬让之。雨止,老人遗其丹三丸,言有急事即服。岁余,妻暴病卒。数日,方忆老人丹事,乃毁齿灌之,微有暖气,颜色如生。今死已四年矣,状如沉醉,爪甲亦长。其人至今舆以相随,说者于四明见之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