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一室,三餐之外,无所嗜好。余曾叩其摄生之术,曰∶饮食但取益人,毋求爽口,弗食与

体相妨之物。自言幼时,脾胃素弱,故生平不食瓜果油腻炙,虽佳品罗列,未尝朵颐,故

能保此残年。纵口腹而不自惜其身,不可为智。此言胜药石,余尝志之。昔人言病有六不治

,骄恣不论于理,轻身重财,衣食不适,恶言形羸,不肯服药,信巫不信医。六者有一,则

为难治。余友沈子涵孝廉,丁未春来沪,尝顾余斋,见其神色衰夺,问之,曰∶去冬患咳,

至今未复耳。按其脉左坚细搏指,右关微涩,余曰∶此属阴分有亏,木失水涵,冬令少藏,

升逆太过,夏三月防有失血之患。子涵曰∶尚能食饭两碗,固无惧也。余曰∶虽然,还当安

闲静养,服药调之。曰∶药补不如食补,我有肥鸡烂肉,何用药为?余遂不复言。未几航海

入都,果咳甚,呕血未及一年,卒于京。嗟乎!是时尚可治,因不信医药,以致不救,惜哉!

眼科一症,前人虽有五轮八廓七十二症之义。然以余言之,其要不过辨其阴阳虚实,急

则治

标,缓则治本耳。东坡当日与欧阳叔弼、晁无咎、张文潜同在戒坛时,坡公病目,尝以热水

洗之。文潜曰∶目忌点洗,目有病当存之,齿有病当劳之,不可同也。鲁直有言∶眼恶剔决

,齿便漱洁。治目当如曹参之治民,治齿当如商鞅之治军,斯为得之。余谓∶此特以养目言

也,若火热壅结,赤肿腐烂,翳膜遮蔽,譬之镜受污垢,必当磨洗,非存养所能愈。余少



尝患目赤,初不甚苦,仍于灯下观书,以致肿极而生翳膜,割剔数次始退,然稍不避风,其



立至,目光因之大损。后有友人传一方,于立冬日多觅野菊晒干作枕,自后得无目疾矣。

时下庸浅医流,有三恶习∶写方作狂草,用药好奇异,不问病情,妄言知脉。不思医称

司命

,当如何郑重,而率意如此,其道亦概可知矣。要知此辈固未尝读书识字,略知药性温凉,

便欲以寒投热,恐人识其学浅,而必强书脉案;又虑多别字,故作行草以混字迹。不虑肆人

莫辨,罔顾病者安危,忍心大胆,莫此为甚。方中每用习见之品,有本草所不载者,余尝考

其所本,不但不明出处,且未辨其气味。不知古人常用之药,不过数十味,如六君四物六味

等,百世不刊之方,试问有异常之药否?声色证脉为五诊,故必闻声观色,辨证察形,复以



合病情,庶几胸有成竹。然亦有脉证两岐者,故前人有取症不取脉,取脉不取症之义。按∶

人身脉络,肖乎天地流行,达乎阴阳造化,但可测其常,不能尽其变也。晋太医令王叔和撰

《脉经》,犹未能尽泄其奥。盖脉理渊深,惟求于微茫,呼吸之间,岂能了如指掌哉?陶节

庵曰∶指下难明者,真言也;夸言通晓者,但能言而不能行也。其所着《伤寒全生集》;惟

取浮中沉,以分阴阳虚实病之传变,但求于动静躁盛之间,此亦宗仲景只别阴阳之意也。藏

器曰∶勿使一日失谷气。盖五谷得天地中和之气,能益人脾胃,故以食为主也。然有非餐霞

服气,数十年不谷食而安然无恙者,是亦奇矣。余戚家一妇,绝粒三十余年,日不过食菜蔬

半盘,或果饵数枚,其起居动作,无异平时,今年逾六旬,犹能调羹缝纫,此或胃气使然,

故不治亦无害也。《吹影编》云∶仲弟芝庭,年十四,得奇疾,不食五谷,闻气则呕,家人

阴进米汁,乃气逆欲绝,时或长啸以舒气,其声如雷鸣。日惟啖羊豕肉一器,食毕即饮冷茶

三四瓯,暑月则饮水,亦无腹满作泻之患。有时连旬不食肉,只食瓜果数枚而已;饮酒胜常

人,体更肥胖,精神倍于昔时。娶妻生二子一女,家人以为常,亦不强其食也。如是者十五

六年。一日忽思食面,食之颇安,后遂能食,而渐羸瘦,不逾年而殁。时苏城吴正功,我邑

王协中,皆得医名,吴诊视莫名其症,王则曰食挂,然亦未详其义。余谓∶是或痰之为患耳

,痰留胃脘,故不食不饥;痰阻气道,故欲扬声以舒之;气有余即是火,久之火盛风生,痰

亦为之消烁,而体瘦能食。前十余年强力支持,皆气火为之用耳,痰火虽消,而气机亦绝矣。臆度如是,未识然否,存之以质君子。

医以意取,非可言传。每有病情相似,而药有验不验者,此当深究其理也。尝阅《南唐

书》

载∶烈祖食饴,喉中噎,国医莫能愈,吴廷绍请进楮实汤,一服而安。群医他日取用,皆不

效。叩廷绍,但言噎因甘起,故以此治之。李时珍曰∶

楮实久服使人骨软,故能治骨哽。此亦软坚之义也。余谓∶饴味过甘,而能动火生痰,食饴

致噎,盖为痰火所阻。楮实性寒而利,故得开其壅滞。此吴深求克胜之理。故作取验,岂

一味楮实,而可通治噎患哉?群医之昧,亦可概见矣。

南方卑湿,民苦湿热。每当春冬,必阴雨连绵,入夏则暑热骤降,地气上蒸,人感之,

入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