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福生于隐约,而祸生于得意,齐顷公是也。齐顷公、桓公之子孙也,地广民众,兵强国富,又得霸者之余尊,骄蹇怠傲,未尝肯出会同诸侯,乃兴师伐鲁,反败卫师于新筑,轻小嫚大之行甚。俄而晋、鲁往聘,以使者戏。二国怒,归求党与,得卫及曹,四国相辅,期战于鞍,大败齐师,获齐顷公,斮逢丑父,于是戄然大恐。赖逢丑父之欺,奔逃得归。吊死问疾,七年不饮酒、不食肉,外金石丝竹之声,远妇女之色,出会与盟,卑下诸侯。国家内得行义,声问震乎诸侯,所亡之地,弗求而自为来,尊宠不武而得之。可谓能诎免变化以致之。故福生于隐约,而祸生于得意,此得失之效也。

大功之效,在于用贤积道,浸章浸明;衰灭之过,在于得意而怠,浸蹇浸亡:晋文公是其效也。晋文公出亡,修道不休,得至于飨国。飨国之时,上无明天子,下无贤方伯,强楚主会,诸侯背畔,天子失道,出居于郑。文公于是悯中国之微,任咎犯、先轸、阳处父,畜爱百姓,厉养戎士。四年,政治内定,则举兵而伐卫,执曹伯,还败强楚,威震天下。明王法,率诸侯而朝天子,莫敢不听,天下旷然平定,周室尊显。故曰大功之效,在于用贤积道,浸章浸明。文公于是霸功立,期至意得,汤、武之心作而忘其众,一年三用师,且弗休息。遂进而围许,兵亟弊,不能服,罢诸侯而归。自此而怠政事,为狄泉之盟不亲至,信衰谊缺,如罗不补,威武诎折不信,则诸侯不朝,郑遂叛,夷、狄内侵,卫迁于商邱。故曰:衰灭之过,在于得意而怠,浸蹇浸亡。

田子方侍魏文侯坐,太子击趋而入见,宾客群臣皆起,田子方独不起。文侯有不说之色,太子亦然。田子方称曰:“为子起欤?无如礼何。不为子起欤?无如罪何。请为子诵楚恭王之为太子也,将出之云梦,遇大夫工尹,工尹遂趋避家人之门中;太子下车,从之家人之门中,曰:‘子大夫,何为其若是?吾闻之:敬其父者不兼其子,兼其子者不祥莫大焉!子大夫何为其若是!’工尹曰:‘向吾望见子之面,今而后记子之心。审如此,汝将何之?’”文侯曰:“善。”太子击前诵恭王之言,诵三遍而请习之。

子赣之承或,在涂,见道侧巾币布拥蒙而衣衰,其名曰丹绰。子赣问焉,曰:“此至承几何?”嘿然不对。子赣曰:“人问乎己而不应,何也?”屏其拥蒙而言曰:“望而黩人者,仁乎?睹而不识者,智乎?轻侮人者,义乎?”子赣下车曰:“赐不仁,过闻三言,可复闻乎?”曰:“是足于子矣,吾不告子。”于是子赣三偶则式,五偶则下。

孙叔敖为楚令尹,一国吏民皆来贺。有一老父,衣粗衣,冠白冠,后来吊。孙叔敖正衣冠而出见之,谓老父曰:“楚王不知臣不肖,使臣受吏民之垢,人尽来贺,子独后来吊,岂有说乎?”父曰:“有说,身已贵而骄人者,民去之;位已高而擅权者,君恶之;禄已厚而不知足者,患处之。”孙叔敖再拜曰:“敬受命,愿闻余教。”父曰:“位已高而意益下,官益大而心益小,禄已厚而慎不敢取。君谨守此三者,足以治楚矣。

魏安厘王十一年,秦昭王谓左右曰:“今时韩、魏与秦孰强?”对曰:“不如秦强。”王曰:“今时如耳、魏齐与孟尝、芒卯孰贤?”对曰:“不如孟尝、芒卯之贤。”王曰:“以孟尝、芒卯之贤,率强韩、魏以攻秦,犹无奈寡人何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