奚谓内不量力?昔者,秦之攻宜阳,韩氏急,公仲朋谓韩君曰:“与国不可恃也,岂如因张仪为和于秦哉!因赂以名都而南与伐楚,是患解于秦而害交于楚也。”公曰:“善。”乃警公仲之行,将西和秦。

楚王闻之惧,召陈轸而告之曰:“韩朋将西和秦,今将奈何?”陈轸曰:“秦得韩之都一,驱其练甲,秦、韩为一,以南乡楚,此秦王之所以庙祠而求也,其为楚害必矣。王其趣发信臣,多其车,重其币以奉韩曰:‘不穣之国虽小,卒已悉起,愿大国之信意于秦也。因愿大国令使者入境视楚之起卒也。”

韩使人之楚,楚王因发车骑陈之下路,谓韩使者曰:“报韩君,言弊邑之兵今将入境矣。”使者还报韩君,韩君大悦,止公仲。公仲曰:“不可。夫以实告我者秦也,以名救我者楚也,听楚之虚言而轻诬强秦之实祸,则危国之本也。”韩君弗听,公仲怒而归,十日不朝。宜阳益急,韩君令使者趣卒于楚,冠盖相望而卒无至者,宜阳果拔,为诸侯笑。故曰:内不量力,外恃诸侯者,则国削之患也。

奚谓国小无礼?

昔者,晋公子重耳出亡,过于曹,曹君袒裼而观之。厘负羁与叔瞻侍于前。步瞻谓曹君曰:“臣观晋公子非常人也。君遇之无礼,彼若有时反国而起兵,即恐为曹伤,君不如杀之。”曹君弗听。厘负羁归而不乐,其妻问之曰:“公从外来而有不乐之色,何也?”负羁曰:“吾闻之:有福不及,祸来连我。今日吾君召晋公子,其遇之无礼,我与在前,吾是以不乐。”其妻曰:“吾观晋公子万乘之主也,其左右从者万乘之相也,今穷而出亡过于曹,曹过之无礼,此若反国,必诛无礼,则曹其首也。子奚不先自贰焉。”负羁曰:“诺。”乃盛黄金于壶,充之以餐,加璧其上,夜令人遗公子。公子见使者再拜,受其餐而辞其璧。公子自曹入楚,自楚入秦。入秦三年,秦穆公召群臣而谋曰:“昔者晋献公与寡人交,诸侯莫弗闻。献公不幸离群臣,出入十年矣。嗣子不善,吾恐此将令其宗庙不拔除而社稷不血食也。如是弗定,则非与人交之道。

吾欲辅重耳而入之晋,何如?”群臣皆曰:“善。”公因起卒,革车五百乘,畴骑二千,步卒五万,辅重耳入之于晋,立为晋君。重耳即位三年,举兵而伐曹矣。因令人告曹君曰:“悬叔瞻而出之,我且杀而以为大戮。”又令人告厘负羁曰:“军旅薄城,吾知子不违也。其表子之闾,寡人将以为令,令军勿敢犯。”曹人闻之,率其亲戚而保厘负羁之闾者七百馀家,此礼之所用也。故曹小国也,而迫于晋、楚之间,其君之危犹累卵也,而以无礼莅之,此所以绝世也。故曰:国小无礼,不用谏臣,则绝世之势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