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傳聞封王曰必見天使,是日不來,此則真有,而殺人祭神則非也。王之宮室建于山巔,國門扁曰「歡會」,府門扁曰「漏刻」,殿門扁曰「奉神」,四圍皆石壁,無有波羅檀洞之名,亦無聚髏為佳之說也。門外有石砌,砌下有小池,泉自石龍口中噴出,名曰「瑞泉」,王府汲之供飲食,取其甘潔也。道路坦夷,曾不設塹樹棘以為險。殿宇朴素,亦不雕禽刻獸以為奇。至于賦斂,則寓古人井田之遺法,但名義未詳備。王及臣民各分土以為祿食,上下不交征,有事如作封王所用布帛、粟米、力役之征,則暫取諸民而不常也。雖無經生卜士之流,然亦諳漢字,奉正朔,豈至視月盈虧以知時,視草榮枯以計歲哉?

山則南有太平山,西有古米山、馬齒山,北有硫黃山、熱壁山、灰佳山、移山、七島山,蓋不黿鼊等嶼,彭湖等島而已。落漈不知所在,殆遠去琉球,而非經過之處也。昨見古米山水急礁多,聞舟有至此而敗者,亦不亞于落漈之險矣。

土產無鬥鏤樹,亦無胡椒。硫黃雖產自北山,而取之亦甚艱。無熊、羆、豺、狼、虎、豹等猛獸,是以多野馬、牛、豕,價廉甚,每一值銀二三錢而已。牲雖賤,人有終歲不獲食者,貧約故也。凡殺牲,不血刃,但以水泅之而火其毛。不畜犬,亦鮮鵝、鴨,鶯、燕、鸛、鵲之族俱無,鳥唯烏鴉、麻雀而已。有蛇、蝎,蝎亦螫人,蛇則不為害,聞前使遭蛇怪之驚,無是事也。穀則有稻、秫、稷、麥、菽,蔬則有瓜、茄、薑、蒜、葱、韮等。品果則有芭蕉、柑樜、石榴、橘、柿之類。人言冬瓜可以解渴,柑樜巨如盌形,皆非也。至于壁間有虫,形如中國之蝎虎者,聲噪如雀,則罕異焉。

嬴虫錄:琉球當建安之東,水行五百里,土多山峒,峒有小王,各為部隊而不相救援。國朝進貢不時,王子及陪臣之子皆入太學讀書,禮待甚厚。

按:福州梅花所開洋,順風七晝夜始可至琉球,以水程計之,殆將萬里矣。若夫建安,則建寧屬邑也,又在福州之西北,而云水行五百里,不知自何洋以發舟而若是乎其近易耶?琉球固多山,而崆峒則少,王之子弟雖出分各山,而未嘗不聽徵調,如祭王封王等日,則各率所部戎服而列伍以防衞,則其有事而相為救援可知矣。歸附國家之初,朝貢固無定期,今每二年而一舉。至于令子侄入太學,僅于洪武二十二年而創見之,嗣是唯遣陪臣之子進監讀書,大司成教以誦詩學禮,處以觀光之館,夏葛而冬裘,朝饔而夕飱,禮待不亦厚乎?邇如蔡廷美、鄭賦、梁梓、蔡瀚等皆俊秀可教,曾北學中國,授業名儒,今皆補為長史、都通事等官。進見之時,儀不忒而言有章,未必不自讀書中來也。其他則苦禮法之拘,衣冠之縛矣。

星槎勝覽:琉球國山形抱合而生,一曰翠麓,(「一曰翠麓」,「麓」原作「麗」,據星槎勝覽改。)一曰大崎,一曰斧頭,一曰重曼,高聳叢林。田沃穀盛,氣候常熱。酋長遵理,不科民下。釀柑樜為酒,煑海為鹽。能習讀中國書,好古畫、銅器,作詩效唐體。地產沙金、黃蠟。

按:琉球國之山形,雖南北一帶而生,不甚抱合,亦無翠麓等四山之名,且形勢卑小,不高聳,林木樸樕不茂密。厥田沙礫不肥饒,是以五穀雖生而不見其繁碩也。氣候不常熱,雨過即凉,秋冬亦雨霜雪,其地近北故也。政令簡便,各食分土,故曰酋長遵理,不科民下。造酒則以水漬米越宿,令婦人口嚼手搓,取汁為之,名曰米奇,非柑樜所釀,亦非美姬含米所製。其南番酒則出自暹羅,釅如中國之露酒也。陪臣子弟與凡民之俊秀者,則令習讀中國書,以儲他日長史、通事之用,其餘但從倭僧學書番字而已。古畫、銅器非其所好,其所好者唯鐵器、綿布焉。蓋其地不產鐵,土不植綿,故民間炊爨多用螺殼,紅女織袵,惟事麻縷。如欲以釜甑爨,以鐵耕者,必易自王府而後敢用之,否則犯禁而有罪焉。至于作詩,則弄文墨,參禪乘者間亦能之,而未必唐體之效矣。地不產金,亦無黃蠟及玻璃等物。通國貿易,惟用日本所鑄銅錢,薄小無文,每十折一,每貫折百,殆如宋季之鵝眼綖貫錢也。曾聞其國用海巴,今弗用矣,然與其用是錢,孰若用海巴之猶涉於貝哉!

集事淵海:琉球與泉州之島曰彭湖者煙火相望,其人驍健,以刀、矟、矢、劍、鼓為兵器。旁有毗舍那國,語言不通,袒裸盱睢,殆非人類。

按:地之相去,近則可望,遠則視之而弗見也。琉球去彭湖不下數千里,山川出雲蜃氣作霧,則光景且伏矣,煙火可得而相望乎?閩中士夫常曰:「霽月登鼓山,可望琉球。」蓋所望者小琉球也,若大琉球,則雖離婁之目,亦豈能明見萬里之遠哉?若曰其人驍健,則誠\是也,蓋生有膂力,耐饑渴勞苦,熱壁挽舟之時,雖終日不食,終夜不寢,而亦未嘗告病。匪直賤者若是,雖酋長之貴亦慣勤動,大風暴雨,雖夜必興,相與徒行露立于港逸,以防舟之漂蕩焉,而寒濕不能使之疾也。國無醫藥,民亦不夭札,或壯或老,始生痘,地雖卑濕,而不見有疲癃殘疾之人。是豈盡出于稟賦哉?亦由其薄滋味寡嗜慾,元氣固而腠理密也?第人尚忿争,有不平即以刃殺人,度不免亦剖腹自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