吾謂如此棘隱之設,渠必欲覬覦片雲隻鶴作長倨大袂輩也,淵然如墊龍之未雷,宜然如海鷗之正睡,湛然如春空之不雲,寂然如秋潭之有月,悠然如遊魚之躍藻,瀟然如寒鴉之棲蘆,爽然如梧桐之晚風,寥然如芭蕉之曉雨,恍然如晝夢之已覺,渙然如沉病之脫體,了然如久訟之釋囚,杳然如竹逕之夕腸,的然如孤松之夜雪,沖然如耆叟之欲耄,潰然如嬰兄之未孩,安然如海上之三山,灑然如江心之萬頃,悄然如千林之初曉,浩然如萬物之正春,泠然如泛水之點萍,渺然如浮空之一葉,快然如剛刀之破竹,述然如寸絲之繫石。其為妙也,不可得而形容,其為機也,不可得而測識,此又非棘隱之用心乎?故不有用也,吾必置之於空閑無用之地,使其與溪山魚烏相化,而為一團清虛玲淡之氣,又使其與林泉風月俱點,而為些子奇特清妙之氣味,既如此,其人必蓬萊之霓裳,弱水之羽衣也。蓬萊弱水之問,烏飛不盡,而雲煙渺茫,自非若人,豈容百十舉武、一程兩程而可以亭堠其地乎?古人有《列仙傳》,亦有《列女傳》,皆女流中之大丈夫人也,如此謂如張天師之妻能飛昇而女亦飛昇,許旌陽之妻能飛昇而女亦飛昇,葛仙翁之妻能尸解而其女亦尸解,劉洞天師之妻能尸解而其女亦尸解。夫修真鍊元之士,鍊穀食為精,鍊精為血,鍊血為髓,鍊髓為氣,鍊氣為神,鍊神為道,鍊此一念之道,而為聖人。自非內有所養,而外有所固,則古人、列女何以羽化登仙若是也?玉皇殿前之仙姬,一紫微宮中之天媼,廣寒之月女,蓬萊之雲嬪,大有洞天掌岌之妃,妙梵天府司香之嫗,謂如驪山老姥,與夫青城之蕭氏、王室之童氏、霍童之葛氏、武夷之胡氏、李氏、魚氏,至於何仙姑輩。又聞秦時毛女、漢時黎女,及乎巫山洞庭問,皆有神女所居。而莊子亦言藐姑射之處女形狀。如此形狀,如此神仙,有無?人多半其疑信,若古今所傳,簡冊所述,則女仙信乎有之。仙果可學也,學仙成道,何患乎其不仙乎?人既返老還嬰,則必能回陽換骨,人既能留形住世,則必能變化飛昇。用神仙之心,信神仙之事,學神仙之道,證神仙之果。學仙非為難,出塵離慾為甚難哉,神仙長生久視之道既可學也,則出塵離慾夫何難之有。劉妙清既如此用心,則必可望也。吹簫之女尚能跨鳳,採桑之女猶可駕鶴,吾所以為之點頭仟來求誌,援筆書所可言者。

題棘隱壁三絕

苔空綠錢死,松死清陰瘦。結廬臥白雲,柏子燒春晝。

幽烏噪巖谷,寒煙瑣薜蘿。忽遇金蟾蛛,無人自呵呵。

碧草正春風,雨晴竹落涕。白鳥忽飛來,點破一山翠。

題三清殿後壁

些兒頑石些兒水,畫工撐眸幾睥睨。忽然心孔開一竅,呼吸攘來歸幅紙。

白髮黃冠逞神通,手把武夷提得起。大槐宮中作螻蟻,醒來聞此心豁喜。

芒鞋竹杖一彈指,三十六峰落眉尾。魏王豈是中秋死,玉骨猶存香迤邐。

八百年來覓隻鶴,一舉直上三萬里。半杯澆濕曾孫齒,幔亭遺事落人耳。

新村渡頭拽轉蓬,寒猿聲落青煙裹。老松今已幾年梢,毛竹于今復生米。

巖上無人花自紅,幽烏自嗚嗚自止。笑將鐵笛起清風,白雲飛過看無蹤。

夜來月影掛梧桐,莓苔滿地綠容容。丹崖高處藥爐空,洞前雲深千萬重。

我亦偶來還自去,一夜瀟瀟江上雨。飛廉怒作滿空雪,天柱峰前飛柳絮。

題丹樞先生草庵

數朵奇峰如削玉,一溪秋水生寒綠。幸有白雲探處茅,更兼明月壇前竹。

誅茅伐竹結蓮廬,現成山水可樵漁。隨緣隨分山中住,收拾摩尼如意珠。

草廬道人貧徹骨,一廬瀟灑空無物。身中有寶不求人,價大難酬不擔出。

朝朝暮暮了身心,山自開花烏自吟。未見桑田成海水,夕陽幾度鎖平林。

住此草廬無別衛,終日凝神惟兀兀。不是十洲三島仙,亦非十方三世佛。

是箇逍遙無事人,廬中涵蓄一壺春。窗前明月千年影,枕上清風萬劫聲。

廬內主人那箇是,古今占斷清閑地。忽然洗面摸得鼻,不飲不食亦不寐。

廬空人去煙濛濛,白鶴呼雲滿碧空。一瞻元始天尊面,處處為廬處處同。

有箇草廬小復小,此是虛空那一竅。頂頭不掛一莖茅,萬象森羅為拱斗。

劫火洞然毫末盡,此廬不壞人如舊。

贈趙大虛畫竹石

竹魂竹魄竹精神,飛落瀟湘淇水瀕。千竿萬竿競青翠,吹風飲露千年春。

先生筆端自風雨,驚起竹魂無著處。一點水墨化成龍,龍孫飛去鵝溪住。

先生把筆無遺巡,造物不敢私為春。新梢勁節森寒玉,鸞鳳無處棲夢魂。

晉人神仙如孫且:音沮),畫竹每每天作雨。唐人神仙如張臻,畫竹每每聞鴈嗚。

先生自得入神手,一竿兩竿發於酒。當時大醉呼墨奴,一筆掃出竹千畝。

酒力安能奪化工,先生鍊就金丹紅。一粒陽光照肺腑,森羅萬象羅心胸。

有時持出風竹葉,銀海不寒皆震攝。有時持出雪中枝,恍如凍碧欺漣漪。

復能濡墨作石塊,天然峭拔古且怪。沙中伏虎草中犀,教人持向蓬萊賣。

竹之清虛石堅硬,以此發明真性命。使人觀石及愛竹,知有真箇趙元靜。

先生醉時常風顛,世人眼孔無神仙。我今珍藏數本畫,雲鶴來也公歸天。

贈畫魚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