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文无奈,只得踱进巷来。举目一看,见一座大花园,十分佳丽。正在观看,忽见小青开门出来,汉文看见小青满心欢喜,慌忙向前,叫声:“姐姐,小生来了。”小青眼笑眉开,连忙叫声:“相公请进!”汉文遂即跨进园门,小青引至聚香厅上,叫声:“相公请坐,等小婢入内,报与我家小姐得知。”汉文道:“姐姐,你休要惊动小姐,将伞取还,小生回去就是。”小青道:“相公不知,昨晚我家小姐吩咐小婢,相公今日若要取伞,叫小婢报禀,小姐要亲身出来面谢相公哩!”汉文道:“岂敢劳动小姐。”口里虽说,身已坐下,巴不得白氏早些出来,早见一刻也是好的。

小青进内,不一刻,忽闻一阵香风荡入肺腑,白氏轻移莲步,步出厅堂,小青跟随在后。汉文看见,慌忙起身施礼。白氏回了万福,叫声:“恩人请坐。昨日若无恩人贵伞相借,主婢几乎不得回家了。”汉文道:“小可之物,何劳小姐过奖。”言罢,叙礼坐定,小青捧出香茗吃了。汉文起身称谢,假意取伞要回,白氏道:“难得恩人到此,岂有空腹回转之理?家厨小酌,勿嫌简陋,聊表寸心。”汉文逊谢道:“过扰贵厨,何以克当。”白氏道:“岂敢。”不一刻,小青摆出佳品,珍肴杂错,筵席丰盛。白氏推逊汉文上座,自在侧边相陪,小青在旁伺候,殷勤置酒。

三杯后,白氏开言,叫声:“恩人!先父白英官,拜总制;先母柳氏,诰命夫人,并无兄弟,单生奴家一人,取名珍娘。不幸双亲相继弃世,门无五尺,奴家茕茕幼弱,恐失身于匪颜,日夜忧苦。昨因上山祭奠双亲,中途遇雨,蒙恩人慨然赠伞,足徵盛德。倘恩人不嫌蓬门陋质,自荐为丑,意欲奉侍衣裳,未知恩人肯俯就否?”汉文如得了一道赦诏一般,假意推让道:“小姐香闺贵体,宦门芳姿,小生单寒下士,飘零书剑,怎敢与小姐缔结朱陈?”白氏笑道:“结亲若论贵贱,乃世态之见!奴家自幼颇精风鉴,观君气宇福泽正长,恩人不须推辞。”汉文道:“既承小姐美情,怎奈小生四壁萧然,徒手难办,怎生是好。”白氏道:“不妨!”就叫小青:“你去房中金箱内取纹银二锭出来,赠与官人。”小青领命入内,翻身取出白银二锭,重一百两,放在桌上。白氏亲手赠与汉文,说道:“官人将此银带回,可作婚礼之费。”汉文喜不胜言,起身接过道:“感谢小姐云天高情,小生回去央托姊夫、姊姊前来议亲便了。小姐暂别,后会有期。”白氏叮咛道:“官人切不可负却奴家一片真心!”汉生发誓道:“小生若有负心,天地不容!”白氏大喜,遂令小青送了汉文出去不题。

不说二妖入去。且说汉文一路回来,满心欢喜,到得姊夫家中。却值公甫昨夜值班看库,失去库银一千两,被县官打了二十大板,着他缉拿正犯。若无三日一比。回来与许氏说知,夫妻二人正在纳闷,忽见汉文进来,脸映春风,面带喜色。许氏叫声:“兄弟,你今早出门,在何处吃得面色红红回来哩!”汉文笑道:“有一桩美事,禀上姊夫并姊姊知情。因昨日上山祭墓回来,顺路闲步西湖玩景,忽然天降大雨,弟搭船回家,遇着二位女子,一主一婢,同来搭渡。弟细问其来由,船中丫环与弟说道:他们住居双茶巷,小姐姓白,今年十七岁,名唤珍娘;丫环名唤小青。及船到岸之时,雨尚未止,弟将伞借他倘遮回。今早弟去讨伞,留弟小酌,更蒙小姐高情,不嫌贫素,欲与弟结配朱陈。弟辞以贫,他又赠弟银一百两,今特回来求姊夫、姊姊为弟主婚。”遂将银递与许氏。公甫夫妻大喜。公甫接银细看,认得火号,是钱塘县库银,心中暗想:“库内失落银两,害我受责,天幸此银出现在此。”就叫:“贤舅,这样亲事乃天送来,你且在家中坐坐,待我去钱店兑换回来。”汉文道:“但凭姊夫主意便是。”

公甫将银袖在手中,一直跑往县堂跪下,禀道:“老爷,昨晚库内失落库银有着落了。”说完,即将二锭元宝呈上。知县接在手中一看,正是库银,就叫:“李升,这二锭银你在那里寻出,贼在何处?”公甫禀道:“老爷,小役有个妻弟名唤许仙,从幼在小役家中,今早出门,不知他在那里与二个女子订下亲事,那女子赠他此银,他拿回家,叫小役为他兑换主婚。小役认得是库银,不敢隐匿,骗他在家坐等,特来禀闻。”知县见说,即时出票,差民壮四名,立拘汉文。民壮领命如飞,来到李家,蜂拥入来。汉文看见,不知何事,方欲起问,早被民壮将铁链挂项,锁拿出门,拿到县堂跪下。

知县看见汉文人品端庄,似非匪类,内中必有缘故。便霁颜问道:“你便是许仙么?”汉文应道:“小的正是。”知县道:“你家住那里,今年多少年纪,有父母兄弟么,曾婚娶否?此二锭银子那里来的?本县台前,从实供明,免受刑法。”汉文道:“老爷,小的家住本县,今年十七岁,父母去世,并无兄弟,只有胞姊嫁与李公甫为妻。小的自幼在姊夫家,蒙姊夫送在药店安身,并未娶妻。此银是朋友相赠,望老爷裁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