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瑶池金阙女,身跨鸾凤游仙台。

因与汉文有夙分,奉师严令下山来。

无端浪子呈奸计,妄想云雨两情谐。

劝你早收猿马意,免将骸骨丧浮埃。

员外看见,垂头丧气。院君劝解一番,吩咐众人外面不可喧扬。但不知白氏何去,恐怕汉文家中来寻,未免有些着急。不觉过了数日,许家并未来寻,方始放宽。自此员外收了邪心不题。且听下文分解。

再表白氏当时用法脱身,转回家来,日已昏暗。汉文看见,惊道:“贤妻,你怎么徒步回来?”白氏并不提起这事,笑应道:“妾到中途眩轿,因此舍舆步行回来,尚觉开拓心目。”

汉文道:“原来如此,快些入房将息。”白氏缓步归房,暗共小青说知,小青不禁失笑。

光阴迅速,倏忽腊景残冬,又值新春时候。一日,汉文因徐员外招饮春酒,要去赴席,白氏叮咛早归,汉文应诺。遂即出门来到徐家,员外邀入,酒席已备,二人坐下细酌闲谈,盘恒些时。员外叫声:“贤弟,此处有座金山寺,是个名胜的所在,近来又修整得十分华丽。寺内有一位长老,法号法海禅师。法力高强,能晓过去未来之事。今日适值我们清闲,兼是阳春佳候,我和你同去游玩一番何如?”

汉文喜道:“极好。一来观看景致,二来访僧谈禅,我们即刻同行便了。”员外见汉文说得高兴,立命撤席,二人整拂衣裳,携手出门。一路上看那春光明媚,万紫千红,二人说说笑笑,早已到金山寺了。二人进了山门,举目一看,果然无双,宝刹第一名山。怎见得?有赞为证:殿阁深幽,楼台高耸。万户玲珑,千门晶荧。法界端宏,映湖光之荡漾;梵宫华丽,挹云气之虚明。列群峰而作障,临万脉以纵横。宝钵花香,献一天之瑞彩;菩提路回,渡众生于蓬瀛。鱼鸟皈依于法座,磬钟响彻于桑庭。潮声带经声以俱震,山色连树色而齐青。喷四时之晴阴,峰烟锦绣;夸七泽之胜概,江气荡平。锦缆兰舟,时凌波而竞棹;名贤佳客,辄投地而同情。果尔无双仙景。信乎!第一玉京。

二人观之不尽,玩之有余,转过回廊,进入大雄宝殿,参拜三保如来尊佛。里面法海禅师在云床坐禅入定,已知他二人同来,遂步出大殿,施礼道:“二位施主,请里面待茶。”二人慌忙还礼致谢,同进方丈,叙礼坐定。茶罢,法海开言道:“老僧今早入定,已知二位居士光临敝寺,乞道姓眷。”员外道:“弟子姓徐名乾,本处人氏。这位兄弟姓许名仙,浙江人氏。久闻上刹清幽,老师道法,是以同来瞻仰领教。”法海道:“久仰,久仰!请问许居士尊夫人,可是姓白名珍娘么?”汉文吃惊道:“正是贱内的名字,法师何以晓得?”法海笑道:“居士,老僧能知过去未来之事,且居士尊脸现浮妖气,有甚难晓。此妖非同小可。他原是四川青城山清风洞修行的白蛇精,思凡下杭,在仇王府花园内栖身。更有丫环小青,也是蛇怪,主婢二人迷惑居士数载,恩情亦系前缘,偷盗库银、宝器,致你两番受罪。居士可记得端午日被你强灌雄黄酒,露出原形,惊坏身体,后来被他用法瞒过,依旧同他为夫妇。如今居士切勿回去,性命可保;若不听老僧的话,决丧残生。”汉文听罢,毛骨悚然,暗想:“法师的话,句句金玉,言言真切。我若不躲避,定遭二妖亡命。”遂五体投地,叫声:“法师,弟子被妖所迷,不能脱身,望法师怜悯,垂救微命。”法海扶起,道:“居士请起。老僧出家之人,慈悲为本,居士既然醒悟,要老僧相救,这也不难,今居士可暂住敝寺,料二妖决不敢到金山寻你。等待二妖去后,许时居士方可下山。”汉文道:“弟子被妖纠缠,愿拜法师为师,在寺削发出家。”法海笑道:“居士你尘缘未断,后会有期,不用披剃,暂居寺中就是了。”汉文领命。

这员外在旁听见法师这篇言语,细忆前番的事,暗暗惊骇。又见汉文如此光景,更加诧异,忙辞别了法师并汉文,独自下山回去了。汉文住在寺中,不在话下。只因这一住有分教,咫尺陆天变成巨浸。要知后事,且听下文分解。

淹金山二蛇斗法叠木桥两怪叙情

诗曰:

求僧难释米尔郎还,遂教名山波浪翻。

几度春风情宛转,相逢疑是梦中看。

且说白氏当日,自汉文出门之后,心神不宁,盼至日暮,不见回来,眼跳耳热,十分着急。

叫声:“小青,相公今早出门去徐家,因何至今未回,我心甚悬。”小青道:“娘娘既然悬念,待小婢去看便知。”遂即驾起妖云,在半空中四下观看,徐家寂寂,并无形影;回头望金山寺一看,却在寺中。随转云头回来,叫声:“娘娘,原来相公是去游玩金山寺,因此未回家来。”白氏听罢,不觉满脸愁容,双眼垂泪。小青慌忙问道,白氏叹道:“小青,你怎知道这金山寺,有个老和尚名唤法海禅师,法力高强,十分了得。相公此去寺中游玩,他必然会共相公道破你我的根基,相公一定被他留住,夫妻恩情从此断绝了。”说罢,悲泣起来。小青劝道:“娘娘何须悲痛。前年茅山野道,妄夸利害,尚被娘娘所吊,今日何怕金山秃驴。”白氏道:“小青,你但知其一,不知其二。这法海佛法高妙,非比茅山。如今不可用强,我和你同去金山哀求禅师,看他肯将相公放出否?”小青道:“娘娘主意不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