状元将金山寻回之事,一一说明。汉文同姊夫、姊姊相见,彼此乐极,不觉泪下。此时一家聚会,喜溢门阑,大开筵席作贺。汉文已经持斋,另治素筵,饮至更深方罢。

明日清晨起来,状元全付执事出了西关城,祭谒祖父、祖母坟墓。回来请出诰敕,汉文同公甫、许氏一齐冠带起来,望阙谢息。状元吩咐治办礼物,同去西湖祭塔。

一程到得西湖雷峰塔下,安排祭礼。状元跪下读罢诰敕,放声大哭,汉文亦动悲声,公甫、许氏俱挥泪不止。大家正在悲伤之际,只见空中来了法海禅师,叫声:“好了,状元今日还乡祭塔,老僧今日亦来完却一场善缘。”公甫、汉文等看见,慌忙迎拜,就对状元道:“这位就是法海大禅师。”状元见说,跪下拜求法师,放出母亲。禅师慌忙扶起,道:“状元皇家贵臣,老僧怎能生受得起!令堂夫人今日灾难已满,老僧奉佛旨,特来放他出来,与状元相见。”状元听罢大喜。禅师遂即默念真言,将杖往塔一敲,塔登时摇动,移在一边。禅师高声叫道:“白氏快些出来!”只见底下一道白光冲出,白氏已在面前。禅师将杖向塔再敲一下,塔即仍归原处。状元向前跪下,抱住白氏哭道:“娘亲受灾,孩儿不能身代,直至今日方识娘面。”说罢,放声大哭。白氏手抚状元,泪流满面,叫声:“儿呵,幸喜你今日金榜成名,求得诰敕回来,救出你母,足见孝思。”汉文叫声:“贤妻,为夫只道今生不能与贤妻相会,谁知今日再得相逢。”说罢,悲恸起来。白氏不胜咽哽,叫声:“官人,妾身冒罪,致官人遁迹空门。今日相见,恍似梦中。”许氏、公甫上前相见,也有一番言语,不必细表。正是:人生无限伤心处,尽在生离死别时。

禅师听得多时,叫声:“白氏,你今灾退难解,不可久恋红尘,老僧度你早归仙班。”说罢,随手取出白帕一条,铺在地中,叫声:“白氏可踏此帕之上,老僧度你成为正果。”白氏忙即跪下,叩谢佛恩,起来踏在帕上。禅师手指白帕,大喝一声,只见白帕变作一朵白云,将白氏升上九霄云里。禅师又取出青帕一条,仍前铺好,叫声:“道宗贤徒,你可踏此青帕之上,老僧度你并归仙班,同享逍遥之福。”汉文跪下,稽首起来,踏在青帕之上。禅师也喝一声,青帕变作一朵青云,将汉文也升上云端。只见满天瑞彩,香气氤氲,二朵祥云冉冉望西而去,霎时不见。当下禅师度了二人飞升,遂即纵上云端,竟回灵山缴佛旨去了。

此时公甫同许氏等一齐跪下,望空礼拜,只有状元哭倒在地。公甫近前扶起,劝道:“侄儿,你父母白日升天,世间难得,此乃喜事,何须悲怀,可同回去罢。”状元被劝不过,只得上轿,一同回来。状元到家后,追思不已,令人装塑父母二人金身,供养堂中,朝夕礼拜,如同生时。正是:惟将朝暮瞻仰意,权作问安视膳时。

状元在家住了几时,因思钦限已迫,未完亲事。正在沉思,适值钱塘县来拜,状元大喜,迎接进内坐定。状元开言道:“治弟正有一事,要仗托老父母。”知县忙道:“殿元公有何事见委,学生自当领命。”状元道:“治弟从幼蒙家姑夫不弃,许以表妹,缔结朱陈。仰蒙圣恩,赐归完娶,正虑无人执柯,敢求老父母作伐,未知肯否?”知县道:“原来殿元公有此快举,学生敢不效力。”遂即过去见了公甫,道明来意,公甫欣然,选定八月十五日完婚。知县过来回覆,状元大喜,留住知县小酌,饮罢,告辞去了。

到了吉期,官员亲友齐来庆贺,金花表礼,充室盈庭。状元乌纱帽、大红袍,簪花挂红,身骑骏马,鼓乐喧天,执事仪仗,一路迎来。知县吉服也来相陪。这边碧莲金装玉裹,冠带绕围,打扮如天仙一般。公甫、许氏亦穿了冠带等候。须臾,状元到门,行礼已毕,迎归第中,交拜天地,次拜父母、神位,同入香房。外面排开喜筵,款待县令与众亲友,大家饮至更深,方各散去不题。

这一夜,鸾帏中,一双少年夫妻,说不尽千般恩爱,万种风流。到了次日,亲友又有一番作贺,不必细表。满月后,状元迎请岳父、母过来同居新第,受享荣华。正是:名递功成谐素愿,阖家完聚受天恩。

过了些时,状元因钦限已满,打点入都复命。遂择了黄道吉日,收拾起身,将岳父、岳母一并搬请入京。路出苏州,亲到吴家致谢员外的前情。到京面圣过,仍赴翰林院修撰之任。后来直做到詹事府正詹事,遂即荣归钱塘,优游林下。许夫人生了二子,状元即将次子承继岳父之后,接续宗枝。后来公甫夫妻皆跻高寿,无病善终。状元同夫人亦并登古稀,无病端坐而逝。后代簪缨绵绵不绝,人皆以为孝义之报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