總然是鬼,亦當相戀,何況仙乎!」當時情興勃然,隨攜手並肩,與之寬衣,祇覺肌香膚滑,情蕩神迷,互抱上床,極盡繾綣。何生從未入此溫柔鄉,而今真個銷魂矣!因摟頸問其住居眷屬。女郎道:「仙凡交接,大凡要有夙緣方能會合,若使無緣,斷難相強。至於住居雖有,君亦難到,問欲何為?」何生道:「聞得亦有狐屬之類假託仙名與人為祟者,是何緣故?」女郎道:「凡屬精靈變幻惑人,亦常有之事,不足為怪,大抵緣至而合,緣盡而散。即或其人有夭折傷亡之處,原是其人命盡祿絕,並非若輩之祟﹔再或其人兇狂淫亂,故使若輩促其喪亡。如武三思輩,亦是數所使然。倘有人無故傷殘若輩,自然也有報復之道﹔否則與人交接,有益於人處甚多。若其人根基本來深固,福祿綿厚,則若輩更可益以厚福﹔若其福德淺\薄,即與之因緣會合,亦不能強而益之。」何生道:「據仙姊說來,與小生固屬有緣,但恐我無福剋當。將來究竟何以結局?」女郎沉吟未答,似有欷歔嘆息之意,良久乃言:「郎君此時,情意雖好,其中修短有數,不能預定。所慮郎君福祿淺\薄,恐有中變,然此時尚早,不必過計。」何生亦不復問。兩個枕上歡娛,綢繆備至。

初則宵來晝去,繼而終日不離。僮僕輩亦無嫌避,皆以仙娘稱之。後來,朋友輩知道,凡請見者,驚心奪目,無不以為神仙中人,亦有固請一見而終不與見者,何生亦不能強。惟世交蔣士奇到來,便十分敬重,教何生款待盡禮,常說他是端人正士,後來功名富貴未可限量。至於操作井臼、女紅中饋之事,無不盡美。真同伉儷,恩愛異常。兩月之間,腹已有妊,年餘即產一女。何生甚喜,遂無他娶之念。仙姊亦云:「郎君若能矢志不移,尚當為郎圖一後嗣。」何生亦喜而唯唯。

大凡人生在世,富貴窮通、壽夭鰥孤,俱有定數,非人可能逆料。假若何生矢志不移,與這仙姊始終偕好,生子續嗣,豈不完美、總因少年情性,

初時得此麗人,便如獲至寶﹔迨後習以為常,便覺司空見慣﹔又兼有三朋四友口舌呶呶──有的道:「你是個名門舊族,豈可不選門當戶對正經婚娶,乃與一妖異為偶,豈不被人笑話?」有的說:「他雖然美好,終不知他來歷,日後恐難保始終。」有的說:「總然與你生育子女,到頭來,人知道是妖異所生,誰肯與你聯姻婚配?」──似此眾口呶呶、言三語四,把一個何生弄得沒了主意。這日因與心腹世交蔣士奇商及此事,要他定個主見。這蔣士

奇是個豪邁之士,見他問及,便道:「情之所鍾,固不能忘。但夫婦為人倫之始,原不可苟,如今當正娶一房為嫡。他果是仙流,必不見妒,如此則情義兩盡。」何生聽了,祇是點頭,自此遂有另娶之念。這仙姊亦早知其意,祇做不知,聽其動作而已。

卻說何生有一族叔何成,年將望六,一生不務正業,惟以嫖賭為事,以致家業蕩然,目前又無兒女,祇夫妻兩口度日。何生的父親在日,亦常常周濟與他,無如到手即空,難填欲壑。及到何生手裏,雖不能如先人看顧,斗米束薪,亦屢屢照拂。自何生有了仙姊,他從不能一見,心中愧恨。如今知道何生有人勸他婚娶,這日走來,說起:城中黃員外家有一女兒,生得如花似玉,年纔二九,女工針黹無一不精,又是獨養女兒,妝奩甚是豐厚﹔這頭親事,我知詳細,不可錯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