念他是個窮苦之人,給他二十兩銀子,多了不要。」這何成又再三訴苦求添,方應許了三十兩銀子。原來何成已預先約下官媒,寫就了身契,當時祇填了銀數,押了花押,人價兩相交割。此時小梅知是騙他出來賣身,已經成交,又惱又苦,放聲大哭,昏暈在地。那何成已是得了銀子,開發媒人、轎夫,一直去了。

王進士見小梅哭倒在地,即叫老家人王樸慢慢扶他起來。王樸道:「你如今落了好處,不要啼哭了。我家老爺、夫人、小姐做人都是最好的。你到府中決不難為你,包管受用不盡,省得跟著他忍飢受餓的過日子。」王進士也見他不像個小家模樣,因問道:「你家中還有何人?祖父在日,作何生理?」小梅見問,帶哭說道:「我的祖父也是作官的,父親是個秀才。」遂將家事一一訴說了一遍。王進士道:「據你說來,也是個舊家子女,我自然另眼看待你。你那叔祖既是個無行之人,跟著他終無好處。幸喜賣在我家,倘把你賣到個不尷尬的去處,又當如何?你從此放心,再不要啼哭了。」小梅聽了這番言語,又看見王進士面貌是個仁

厚的人,纔住了哭聲。王進士又吩咐老家人與他做些衣服添換。不日,辭了沂水縣令,就安頓小梅坐在行李車上,起身回家。原來這王進士諱翼,表字雲翔,祖貫浙江湖州府德清縣人。家在碧浪湖村居住,離府不遠,是個極清幽的去處。夫人華氏原是江南舊家,因父親任湖郡別駕時,與王家對下這門親事。夫妻同庚,四十祇生一女小字月娥,年方十四,生得姿容秀媚聰慧過人,夫妻甚是鍾愛。家中雖非巨富,卻也豐實有餘。此番中了進士回來,卻是富貴兩全的了。

這且按下。卻說何成得了這宗身價,回到家中,覺得孤悽冷落,不免再到賭場中熱鬧熱鬧,誰知賭運\不好,又輸去了幾兩,心中懊恨。這日還家已是一更時分,開鎖進門,到得裏邊,上床就睡。轉側間,見一青衣人手持鐵索喝道:「娘娘叫拿你去回話!」不由分說,鎖住項頸牽了就走。腳不點地,來到一個去處。但見松杉交翠,水繞山環,當中一條石子嵌成的道路。過了一座白石小橋,望見一所巍峨甲第高聳雲表。到得門首,祇見一個長髯使者喝叫:「帶住!」即轉身進去通報。不一時,祇聽得裏面有人傳呼著:「將何成帶進!」這何成心驚膽顫,不知是何所在,被幾個青衣人揪到丹墀下跪著,偷眼望見殿上掛著一顆斗大明珠,光耀如晝。有十數個侍女,宮妝打扮,簇擁著當中一位金冠霞帔的女仙,不知是何仙聖。祇聽得那女仙喝道:「你這廝一生貪花愛賭,作孽多端,鬼蜮居心,全無人氣!你那兄嫂、侄兒待你的情意不薄,你怎麼趁你侄子一死,骨肉未寒,就逼侄婦改嫁?將他所遺產業資財花費罄盡,又將他伶仃孤女騙賣與人為婢。

似你這等人面獸心,說來令人髮指!我已深知,不必更問!」喝令青衣人:「將這廝捆翻,先打一百背花!」下面一聲答應,將何成衣服剝去,綁縛手腳。兩個青衣人各執一條虎筋鞭,從背上對打將下來,痛徹心骨。何成已知這女仙就是小梅的母親,無可強辯,祇是喊叫:「娘娘饒了狗命。」直打至三十鞭,上面喝叫:「放起!」女仙道:「鞭背不足以蔽辜,可與我將這??叉落油鍋裏去!」須臾,見階下油鼎沸騰,四個青衣人各執著託天叉,將他叉起,往油鍋裏一丟。這何成大叫一聲,忽然驚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