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林亿以古三两为今一两,古三升为今一升,庞安常亦云然。此误以汉之权量为凭耳,于古方不相涉也。

古方以二龠为一升,以二百四十黍为一两,此与刘歆所定二十龠为升,二千四百黍为两者,大相悬绝,后儒误

信《班志》,遂以新莽刀布之重及铜斛之式断为古律权量,于是以古准今,遂有三两为一两,三升为一升之说,而强合于

医方之权量耳(秦汉之量,每一斗为今之二升,见阎百诗《四书释地》及沈彤《周官禄田考》,附识于此)。

前明张介宾惑于郑世子之《乐书》,定为古方一两,今之六钱,古方一升,今之三合三勺者,尤为大谬。

李时珍云∶古之一两,今之一钱,古之一升,今之二合半,亦非也。

以古方参之∶

《肘后方》治消渴,以黄连三斤(准今三两六钱),纳猪肚中蒸服(根据景岳说,是廿八两八钱矣,猪肚中能容之否?)。

又《肘后方》治中风腹痛,用盐半斤(准今六钱),熬水干,着口中,饮热汤二斤,得吐愈(根据张则四两八钱,能着

口中耶?并能饮如许热汤耶?)。

又《肘后方》治风毒香港脚,用硫黄末一两,牛乳调服,取汗,北方人用此多效(根据张则六钱,可作一顿服耶?)。

又《肘后方》治劳复,用干姜四两,为末(准今三钱),汤调顿服(根据张则为二两四钱之干姜,可一顿服耶?)。

《外台》载《备急方》治五尸,以雄黄、大蒜各一两,捣和如弹丸(准今一钱三分,故适如弹子大),纳热酒中服之

(根据张则一两二钱,能与弹丸相似耶?)。

《千金方》治吞金银,用白糖二斤(唐以前方用糖,皆指饴糖,非蔗糖也),一顿(准今二两四钱),渐渐食之,

多食亦佳(根据张则十九两二钱,能作一顿服耶?)。

以上辨古秤。

《金匮》方,解菌毒,人粪饮一升(此岂今之三合三勺耶?)。

《外台》载《集验方》,疗水肿,用黄牛尿,一饮三升(准今二合),若不觉,更加服之(若谓是今之一升人粪牛尿,

谁堪多服者?)。

《肘后方》治齿痛,醋炙枸杞白皮一升,取半升含漱即瘥(若如今之一合六七勺,如何含而漱之)。

又《肘后方》治霍乱,大渴不止,多饮则杀人,黄粱米五升,水一斗,煮清三升,稍稍饮之(若如今之一升,独不

虑其多饮而杀人耶?)。

《外台》载《崔知悌方》治血痢,锻石三升,熬黄,水一斗投之,澄清,一服一升,日三服(每服准今三合三勺,

日三服,岂锻石汤可多服耶?)。

《千金》术膏酒,治脚弱风虚,用湿荆二十五束,束别三尺围,各长二尺五寸,径头二寸,烧沥三斗(准今二升)。

青竹三十束,束别三尺围,各长二尺五寸,径一寸,烧沥三斗(试如式取荆与竹烧之,能取今一斗之沥否?)。

《千金》耆婆万病丸条下云∶服药取微下三升恶水为良(若三升为今一升,尚云微下耶?)。

《千金》第七卷杂方云∶治崩中下血一斛,服之即断(若血下至三斗三升,尚堪救药耶?)。

《千金》紫菀汤云∶小儿六十日至百日,一服二合半,百日至二百日,一服三合(若如今之八勺有奇,百日以内之

小儿能顿服耶?)。

(以上辨古升)

夫以药秤药升,农、轩创造之法物,晋、宋以来失古意,故梁·陶贞白先生着《名医别录》,论用药分剂法则,一

遵神农之秤,而不用子谷黍之制。孙真人祖述其意,定《千金方》,首言“今根据四分为一两称为定”,亦不根据隋人以三

两为一两之法,其述古药升制度下即曰∶“今人分药,不复用此”,盖有存羊爱礼之思焉。继此有王刺史者,辑《外台秘

要》,每万必纪其所出,凡六朝诸名家所定分两升合,皆兢兢法守,间有大升大两,必分别注明。今良方具在,顾以权量

难求,弃若弁髦,强作解事者,从而武断之,而医宗之微旨,势不至尽坠于地不止。

武断之最者,莫如景岳,以其所宗者,悉本之伪造夏律周之郑世子也。

微旨者何?圣人治病之枢机也。升降浮沉之气,顺者生,逆者死,但得拨之使转,即行所无事矣。故药也者,求其

中,不贵多也;求其循序,不贵速也。药必有毒,非毒无以驭病,非节制无以驭毒。故升秤之以小为度者,诚慎之也。

陶隐居曰∶一物一毒,服一丸如细麻大;二物一毒,服二丸如大麻;三物一毒,服三丸如胡豆;四物一毒,服四丸

如小豆;五物一毒,服五丸如大豆;六物一毒,服六丸如梧子,从此至十,皆以梧子为度。按《千金》论如梧子者(准

上论重一分),以二大豆准之;如大豆者(重五厘),以二小豆准子;如小豆者(重二厘半),以三大麻准之;如胡豆者(重

一厘七毫),以二大麻准之;如大麻者(重八毫半),准三细麻(每一细麻重二毫八丝)。

今人疑古方立法太峻,而不详其用意之谨密,反谓古人禀浓,能胜重剂,则所见益颠倒矣。得吾说而通之,庶儿能

师古之意,用古之法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