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放手

门外有人敲门,金月抚抚胸口那颗紧张不安的心,拎起礼服的裙摆去开门,门外乱哄哄的,进来一个陌生人。

“是金小姐吗?”

“是我!您是?”

“我受人之托,送您一样东西!”那人说罢递过来一个信封,沉甸甸的不知道是什么。

“是什么?”

那人摇摇头。

“是谁让你送给我的?”

那人又摇摇头。

“几时送过来的?”

那人还是摇头,这才是一问三不知。

金月上下打量了他一下,最后无奈的道了声谢让他走掉了。

打开信封,一摞照片捏在手里,金月只觉得心口被重重击了一拳,手只是不听使唤的发抖,喘着粗气脑子一片空白。照片上的自己赤身裸体躺在床上,私处无遮无拦展露无遗。金月好像被推进了无底深渊,身体不住的坠落,没有什么东西可以抓住来拯救一下急速降落的身体,像是深秋的落叶,义无反顾的坠落在地……牙齿发颤,不小心咬到舌头,竟然感觉不到痛,可是为什么会掉泪?

到底是谁?艰难地举起照片,终于在视线模糊中认清了熟悉的布置,是自己被郑益绑架在客都酒店的时候,原来他们已经拍了照,可是为什么这时候拿出来让自己看到,威胁?羞辱?难道郑益死了也不想让自己安生?底片又在哪里?金月的神经像是被别人支配着,一张张翻看着照片,最后一张照片上写着几个字:我在客都等你。

金月忽然来了力气,将所有的照片塞进信封里,换了身衣服迈步向化妆间之外走去,她不是要逃避,只是想尽快把事情弄明白,没有跟任何人告别,连刘澍都不知道她已经离开了。

在客都,早已经被划为警戒区,可是安安静静的,没有一个警察出现。金月撩开警戒线,旋转门还在转着就像一开始就是这种状态,从来没有改变过。进门后,大厅里静悄悄的,到处透着诡异,灯光不是很亮,但是看得清眼前背对着自己的人,米色的风衣优雅地坐姿,回眸一笑颠倒众生的静美。

“金小姐,恭候多时了!请坐!”言诗薇起身相迎,迷人的微笑像是飘落湖上的雨雾,浮起圈圈涟漪。以前只觉得言诗薇美得不可方物,如今看来外貌真的可以让人失去一部分判断力。

“你想做什么?”金月没有过去,言诗薇第一次出现就是为她父亲收买金月,美丽的外表已经沾染上世俗,第二次见到她是在孟康的婚礼上,站在言崇的身后,带着冷漠与傲然。

“金小姐既然来了,就坐一坐吧!”言诗薇云淡风轻的样子让人捉摸不透,不像言崇的不怒自威,这样的礼貌反而让人不寒而栗。她为另一个杯子倒了一杯茶。整个大厅只有这一张桌子,两把椅子,空空荡荡的像是取完车的地下车库。金月坐到言诗薇的对面,看着她有条不紊的斟着茶,茶香弥漫,袅袅雾气隔在两人之间,风衣被她脱下来搭在一旁,她的手法漂亮极了,白皙的手指亮亮的指甲,推过来一杯。

“尝尝,今年的新茶!”不知道她到底想干什么,金月看了一眼没有接,她却自己端起面前的杯子闻了闻香气,轻酌了一口,闭上眼睛仔细的品尝,眉宇之间说不尽的舒服受用,好像喝的不是茶,而是琼浆玉露。看到她缓缓睁开眼睛,品茶的样子很像当初在别院里品茶的刘澍,当时的金月都快要紧张死了,刘澍还能品出那茶叶是新茶。

“我真羡慕你!”言诗薇放下杯子,吐气如兰,金月不置可否。

言诗蕙再品一口“别紧张,我不会伤害你的!”

当然不会,你本事再大,也不可能拿人命开玩笑!

“请问有什么事?我时间有限!”金月真的不给半分面子。

“急什么?急着和刘澍结婚?”言诗薇的眼球黑黑的,看不出有什么喜怒哀乐,她的父亲刚过世,妹妹还在监狱里待着,她该不会是和郑益一样,把所有的仇恨都转移到金月的头上了吧?想到这儿,金月寒毛直竖,开始坐立不安,听说是言诗薇大义灭亲,为什么现在又来为难金月呢?那些照片跟她又有什么关系?

“你手上戴的就是他向你求婚时用的戒指吗?”言诗薇眼角处若隐若现的醋意让气氛有了不一样的转换。金月拿下放在桌子上的手,用表情回答言诗薇:不关你的事!

言诗薇笑得更深了,拿出一个绿色的翡翠扳指套在拇指上,“加上这个是不是就更好了?”眼里一闪而过的狡黠没有躲过金月的眼睛。

“怎么会在你那里?还给我!”自从扳指这个信物交给自己后,一直小心翼翼地戴在手上,在薛典身边醒来之后就再也没有留意过这个信物,没想到落到言诗薇手里,伸手去夺,言诗薇向后一缩手,金月扑了个空。

“还给你?你还真看得起自己!我爸那个人食古不化,还想通过正常的手段接替当家人的位置,我笑他,他却一本正经!其实,扳指在谁手里都一样,不过掌握了发号施令的权力,你说,何必纠缠得到它的手段呢?”言诗薇以一副主人的姿态转动着拇指上的扳指,像是陶醉在呼风唤雨的时刻不能自拔,忽然她看向金月“想要回去吗?”

金月也不敢点头,她最好把那个扳指砸了,从此再也没有那个组织,所有的人各安天命,以前算是他们鬼迷心窍,以后但愿可以改邪归正。可是,言诗薇却一点都没有要还的意思。

“紧张吗?”言诗薇站起身绕过桌子来到金月身旁,俯下身子在她耳边轻轻地撩拨。“如果你答应我离开刘澍,照片的事就没人知道!”

金月转头看着她,言诗薇自信满满的表情带着一丝挑衅,手搭在金月的肩膀上,扳指莹莹绿光有一块儿落在金月的脸上。

金月不解的看着她问:“为什么?”

言诗蕙了冷哼一声:“为什么?因为我不想让你们在一起!”言诗薇走开去,背对着金月抱起双臂。

“你凭什么?”

“凭我得不到的东西,你也别想心安理得的拥有!”

金月从来没有问过刘澍关于他过去的事,是尊重也是信任,可是突然出现了一个人告诉她,有个女人曾经和刘澍有一段过往,金月没有在意听,只是不知道该怎样取舍。

“你既然是个不祥之人,就不要去再接近刘澍了!你不是那种能陪他走一辈子的人!我才是!”言诗薇一字一句都透着冷漠与蔑视,金月只觉得喘不过气来,事情的转变太大,脑子里乱糟糟的。一开始,金月还以为她是恰巧出现在这里,看来自己想反了。

“你有丈夫,有孩子!为什么,为什么还不放过刘澍?”金月只觉得心口处压着一块大石头,沉重的无法呼吸。

“这就不关你的事了!你只需要离开刘澍就行了!你害得他还不够吗?为了你,他跟孟康作对险些丢了职位,为了让你摆脱薛典动用了所有关系,他还替你挡下了那些伺机报复的漏网之鱼,可是你呢,永远在给他添麻烦,你还有什么脸面在他身边?”

金月没有办法回答言诗薇的质问,她也恨过自己经常让刘澍担惊受怕,但是她不知道刘澍在她背后保护了她那么久那么多。言诗薇的手指在金月的脸上划来划去,金月只觉得冰凉刺骨,心也一样。

言诗薇好像还没有耍够狠,逼视着金月,也强迫着金月看着她:“怎么?害怕了?你不是锋芒毕露吗?你不是永远都有不原谅人的理由吗?现在怎么不说话?”

言诗薇身上有一股迷人的香气,连带她的眼睛也是那么迷人,说出的话都让人无力招架:“如果你还要继续留在刘澍身边,我还有更精彩的礼物相送,你和薛典在别院里的录像还在我手里,你要不要试试?”

金月抬起眼睛看着言诗薇,曾经幻想过拥有一个和她一样的姐姐,现在,还是离她越远越好。

言诗薇为金月整理了一下发丝,语气已经偏于温和:“金小姐,你一定是一个识趣的人,所以,就不要再给刘澍丢人了,乖乖的去找适合你的人,我就不再为难你。倘若你执迷不悟,我也就懒得想别的办法了!”言诗薇隐藏的太深,比演技高超的言诗蕙更胜一筹,只是金月没办法把今天见到的言诗薇跟以前那个脱尘绝俗的大家闺秀联系在一起。

言诗薇似乎抓住了金月最心痛的部分,气息绕着金月的耳朵,像是毒蛇发出警告:“如果你跟你父亲一样冥顽不灵,我连刘澍也不放过!你要知道,现在扳指在我手里,我随时都可以召集旧部,让刘澍失去他所有的一切!”

“你既然爱他,为什么要伤害他?”

言诗薇坐回去,继续品她的茶,带着志在必得的满足:“你在他身边一天,他就不会专心做事!你现在可以好好想一想!”

金月浑身没有力气,头晕的想跌倒,跌跌撞撞走到门口,听见言诗薇的声音就像鬼魅一样萦绕在身侧:“为了他好就离开他,现在他事业上出了点问题,只有我才能帮到他!你也别妄想让高乐乐来帮你,她已经自顾不暇了!”

金月浑浑噩噩的不知所以,当她发现刘澍已经在找自己时,金月躲进等候公交车的人群之中。就这样离开好了,不要再给他添乱了,就算自己也保护他一次。

千般不忍万般不舍加上行无去处,金月在在火车站被各种站名搞得晕头转向,买了最先要开的车次,检票上车,一直坐到终点才下车,一路上风平浪静,在一个人生地不熟的地方反而放下心来,言诗薇塞给金月的钱足够她无忧无虑生活下去,但是金月不想让自己闲下来,刚投递了一份简历就被公司录用了,找房子也没有费多大力气,金月拼命的工作,因为只要一有空闲就会想起刘澍,她怕自己忍不住会去找他,会让言诗薇发现对刘澍不利,她没有任何力量可以和言诗薇抗衡,直到她在电视上看见有关于高乐乐的报道。

高乐乐的公司破产了,她失魂落魄的样子让金月心疼不已,想都没想就向公司请假坐飞机来到她的身边,看她一脸惆怅皱着眉头苦大仇深的样子,金月还真是吓了一跳,以前只知道她永远叽叽喳喳嘻嘻哈哈的,看见她突然因为生意上的事颓废到在酒吧里喝的酒气熏天,真是有点不敢相信。费了好大的力气才把她扶起来,高乐乐才认出她来,抱着她又哭又笑,拉着她在舞池中央跟各色人物贴身热舞。金月力气没有她大,一直等到她玩儿累了才把她拖出酒吧。

高乐乐打着酒嗝趴在金月的背上语无伦次地说:“月月,你……是你呀!我告……告诉你呀,都走了!一个都不剩!”

金月也听不懂她在说什么,拦下一辆车往她的家里赶,路上高乐乐吐到车里,还跟司机吵嘴,拉着金月不让她付钱,金月把她放到路边打发走司机,回头一看,高乐乐直接躺在地上睡着了。金月又扶起她,还好金月在高乐乐家里住过,所以认得回家的路,可是敲开门之后才发现里面的人根本就不认识。

“这……这不是我家!”高乐乐醉醺醺的眯着双眼,金月从保安那里得知,高乐乐已经把这座别墅卖给别人了,她已经无家可归了。金月没有办法,临时找了一间酒店把高乐乐安顿下来。

金月实在没有力气给高乐乐洗澡,洗了一条热毛巾给她擦脸,高乐乐一把抓住金月的手直喊张诚的名字,金月才想起来一直没有看到张诚。

金月拿开高乐乐的手一边给她擦脸一边问:“张诚在哪儿?他怎么不在你身边?”高乐乐含含糊糊的也没说清楚,金月大概了解到两个人分手了,现在的高乐乐是孑然一身一穷二白了。金月等她睡着了,才想明白言诗薇所说的“自顾不暇”是什么意思,当时自己真不应该一走了之,高乐乐什么都没有了,平时呼朋唤友翻云覆雨的她现在失魂落魄醉生梦死,金月一夜没睡,一直在想办法怎么可以帮助高乐乐走出困境。高乐乐的脾气一向强硬,因此得罪了不少人,金月所能认识的高乐乐的那些生意场上的朋友没有人愿意帮她,金月一个个电话打过去,得到的都是一个答案——无能为力。

也许这就是真正地走投无路,手机里的号码快要打了个遍,金月故意略过刘澍的名字,电话薄里只剩下了一个人——魏青施。

魏青施是刘澍的死党,上次金月在订婚宴上不告而别,他一定也在为刘澍鸣不平,不知道会不会接受自己的求助,不想了,先打电话再说。

不知道魏青施刚从哪个酒场上赶过来,反正金月见到他之后跟见到高乐乐差不多一个模样,不过魏青施清醒多了。

“算了,你管不了!”魏青施见到金月的第一句话就是这样。

“管不了就算了,大不了不做这一行,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告诉我好吗?”

魏青施看了金月一眼,揉了揉太阳穴:“你怎么不关心一下刘澍?不想知道他的近况吗?”

金月怔在当地,她怎么不想,她天天关注财经新闻,各种娱乐周刊都会扫一眼,希望会在哪里看到他的名字,可是一次也没有。金月这回是担心高乐乐才回到这里来,要不然她才不会冒着被言诗薇发现的危险不顾刘澍的安危跑到这里来,虽然两个城市隔着千里之远,但是金月明白言诗薇手上那个扳指的威力,她既然已经早就掌握了高乐乐的动向,那么她就早已经为了防着自己接近刘澍堵死了全部后路,所以高乐乐作为金月最好的朋友才会这么落魄,那么魏青施那句“你管不了”就好理解了。金月决定带高乐乐离开,可以重新开始也可以转做别的生意,不过,以后高乐乐的脾气一定要改改。

魏青施指着金月的鼻子,想说什么又给憋回去了,最后站起身留给金月最后一句话:“有什么是需要帮忙的尽管来找我!”

金月忽然想起一件事:“魏总,等一下!”

魏青施了然:“别告诉刘澍见过你,是不是?”

金月默然点点头,只要言诗薇不伤害刘澍,不见就不见。

送走魏青施,金月回到房间就看见高乐乐趴在床头吐,重新安置好她,看她弄得满地狼藉,只好动手打扫,高乐乐吐得太恶心了,金月忍不住跑了卫生间好几趟,终于打扫干净了,金月也累得精疲力竭了,躺在高乐乐身边就睡着了。

阳光照在身上暖洋洋的,河里的冰已经解冻,水鸭子还在嬉戏,柳条上冒出的绿意远看起伏成山,草冒出头,忽然有一个小野兔试探性的露出一张小嘴,最后露出整个身子在外觅食。金月一时兴起,追着小野兔跑,她跑的那样快,小野兔跑不过她,蜷缩在那里瑟瑟发抖,金月哈哈一笑让开一条路,小野兔得空撒丫子狂跑,金月再追,小野兔依然跑不过她,躲在一旁祈求的眼神可怜巴巴的望着金月,金月再闪身,小野兔继续跑,就这样追追放放,一直到出了一身汗,风一吹,冷飕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