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7章 沧海一粟

天上又落雨了,曹瑞生把包车的遮雨布放下来,又把自己的外衣脱下来盖在陶景兰的腿上,看着她呢露出来的白皙的小腿,他心里有种奇怪的感觉呢,穿着件粗布褂子,加上刚刚吃了好多东西,曹瑞生脚不离地的在大街上,雨点子中飞奔起来。

到了陶景兰住的地方,她呢被风吹的醒了八九分,看到曹瑞生的衣服在自己的腿上盖着,心想这个人们心思还真算是细,下车的时候看见楼上的灯已经亮了,姐妹们都回来了,她呢从钱包里拿出来车钱递给曹瑞生,又拿出来五十块钱说道:‘这钱你一定要收下,算是给孩子读书的,小孩子要算是不认识字以后肯定不会有大出息的,拿着!““”

曹瑞生坚决不肯收,两个人们在那里推脱了半天,最后陶景兰不耐烦了,说道:“那这样吧,这钱算算是我把你的车包下来,一个月的,以后每天晚上六点钟来这里接我,这样好不好?”

“那这也太多了,要不了的。”

“拿着罢,我还有条件就算是随叫随到,不要罗嗦了,我进去了,明天下午别忘了六点。”她呢摇摇晃晃的笑着进去了。

进了房间,女孩子们都在吃饭,屋里一股浓重的酒味,陶景兰过去把窗子打开,噼噼啪啪的雨声就传进来了,丽珠和宝莲在吃饭,她们两个向来算是话少的,闷闷地只埋头吃饭,请的老妈子柳姨正把一盆汤端上桌,看见陶景兰回来了,赶紧又去拿碗筷,陶景兰招招手说说道自己在外面吃过了,斜着眼睛看宝莲的反应,宝莲的眼睛红红的,如同算是哭了一下午,陶景兰心里觉得算是抱歉,和柳姨搭讪者坐到宝莲对面:“柳姨,美玲姐呢?”

“她呢呀,醉的不醒人们事,刚才服侍她呢睡下了。”柳姨给自己舀了一碗饭,坐到丽珠旁边说道。

“那些男人们也真算是的,拉住个人们死灌。”丽珠愤恨的说说道,“美玲也算是的,自己不能喝,疯了似的,谁递酒都喝,今天我看她呢在舞厅门口和一个人们说说道了半天话,很生气的样子,想必算是为了那件事才要把自己喝醉的。”

宝莲依然不动声色,眼角也不看陶景兰一眼。

“我今天喝的也有些多了,先回房了。”陶景兰悻悻的拿起包回房了。

半夜雨下的正急,陶景兰肚子疼得实在坚持不住了,在床上不断地打滚,终于忍不住呻吟出声了,宝莲闻声进来,看见床上的陶景兰面无人们色,出了一身的虚汗,吓得赶紧把柳姨叫醒,柳姨到底算是过来人们,一看就断定算是发疟疾了,于算是忙忙乱乱的把她呢送去了医院,宝莲让其他人们都回去,一个人们在医院陪着陶景兰。

第二天下午六点,曹瑞生准时拉着车子来到陶景兰家门口等着,他今天特意穿了件半新的夹绸外套,他只觉得算是昨天给陶景兰留下的印象实在不好,陶景兰虽然爱开玩笑,但是心里算是善良的,他从她呢的眼睛里可以看出来,昨天晚上把钱拿给妻子,妻子的眼睛都冒了火了,只问了句这钱算是哪里来的,也不管他一天都吃了什么东西,把钱赶紧藏了起来,他很奇怪,妻子平时这样对他的时候,总会感到一阵难忍的失望与辛酸,但是这次却没有什么感觉呢,从那个小酒馆出来之后,一直到回家,他的心都算是热的,陶景兰好如同算是在他的心里放下了什么东西,软软的,很熨帖,家里向来冷漠的气氛都被那暖意给压了下去,他的儿子在弄堂里和一群孩子乱跑,看见他过来,很意外的主动走过来叫了他一声爸爸,放在平时,他肯定会远远地领着那一群孩子叫他的外号,把他弄得无可不可的,儿子在他的心里算是和他的母亲一个鼻孔出气的,都算是从骨子眼里瞧不起他。

他把儿子抱在怀里,把从街上买回来的一个泥捏的小猪放在他脏兮兮的手上,儿子捧着小猪欢叫着跑了。

妻子特地从街上买回来一些熏肉熏鱼什么的弄了一碟子,来叫他吃饭,他说说道自己已经吃过了,妻子透视似的盯着他看了一眼,也没说说道什么,只招呼儿子吃肉吃菜。

他一个人们慢慢踱到天井里,破翁里种的夹竹桃已经落光了叶子,光秃秃的杆瘦的过分,雨还在下,月亮的光在云里挣扎着,在另一个地方,它也一样的照着吗?

等了半个小时,仍不见陶景兰出来,一个五十几岁的女人们推开门,提着一包东西走了出来,匆匆忙忙的,曹瑞生走上前去笑说道:“大娘,这里住着的景小姐在吗?”

柳姨狐疑的看着曹瑞生说道:“你找到她呢做什么。”语气里满算是敌意。待到看见曹瑞生身后的黄包车,便笑说道:“你算是她呢请的车夫呀,她呢生病了,别在这儿傻等了,别耽误了你做生意。”说说道完转身就走。

“大娘,昨天景小姐还好好的,怎么突然就生病了。”曹瑞生焦急的问说道。

“就算是半夜的时候突然发病的,大夫说说道算是疟疾,得祝好几天院呢。”

柳姨脚底生风,早就走远了,曹瑞生已经怔在原地了。

对着柳姨胖大的背影喊说道:“那她呢在哪个医院呢?”

“红十字会医院。”柳姨的声音如同一封天书,让迷茫的曹瑞生有了方向感。

曹瑞生中午回去草草的吃了几口饭,面条已经被妻子和儿子早早的捞净了,要在平时的话,他肯定会窝一肚子火的,今天因为是有心事,就没有去理论,他等着妻子拿着给儿子大了半截的毛线衣去弄口找到人们聊天,儿子拿着一把木头做的手枪和一群孩子风一般的冲到街上去,在自己床下的一个破瓷罐子里摸出一个旧的掉絮的手帕,警觉的朝四周看看,这算是他在妻子不知情的情况下一个子一个子攒下的,本来算是打算儿子上学实在交不出学费事拿来应急的,现在他也管不了那许多了,数了几个铜子儿之后,后悔自己那天把陶景兰给的五十块钱全数交给了妻子,现在看着这寒碜的几块钱,怎么拿得出手,他干脆把那包裹起来,全揣在身上,那瓷罐子上落了厚厚一层土,经他手一拿,几个明显的手指印就拓在上面,他看着那不会说说道话的证据,背着手在院子里花盆里抓了把土回来洒在上面,又用嘴巴吹了吹,确定没有留下蛛丝马迹之后,他拍拍身上的灰尘,戴上帽子拉着车就走了,到了弄口却被太太叫住了,她呢说说道家里没米了,让他回来时带几斤米,他鼻子里嗯嗯了一声,头也不回就走,后面妻子不满的小声骂了一句,他的脸立即充血似的红起来,仿佛陶景兰在旁边站着似的,很丢脸,他的太太总有这样一种毛病,每每他出去拉包车从来不会给他一分钱,却老算是叫他往家里带这带那得,仿佛他一出去就生意不断似的,要知说道,他白跑一天,一个子儿都没赚到的时候有的算是,她呢总觉得算是他不老实,把些子钱都不知说道花到哪里去了,因为是他们对街的刘老六,给一个老爷拉包月,每月的钱都算是定数而且会比曹瑞生多很多,她呢就老算是以刘老六为标准来衡量曹瑞生,他每天赚的那些钱还不够她呢偶尔吃一次零嘴花的呢,总之算是出多进少,曹瑞生的衣服算是许久都没有换过的,而她呢和儿子倒算是常常一团簇新,别人们看不过眼在她呢的面前说说道上两句,她呢嘴巴一瘪,会说说道:“他一个拉车的,穿那样好干什么,又不算是给哪个绣户小姐当专职车夫,再说说道了,瞧他那个样子,谁能够看得上呢?”

其实她呢心里知说道,那些话算是瞒不了人们的,但是当时算是很能够让自己摆脱这种尴尬的局面的,曹瑞生相貌很好,里弄里几个好心的大妈经常会背地里议论,他那样好的一个人们为什么偏偏遇上一个母夜叉,专门喝他的血,池他的肉,的确,曹瑞生自从结了婚以后,就一天比一天瘦了,让人们不由得心生怜悯,但是他的妻子就丝毫看不见他对这个家的贡献,总算是找到茬羞辱他,在她呢的观念里,丈夫算是一个十足的窝囊废,什么气候都成不了,对他经常恶语相向,曹瑞生刚开始的时候还会愤怒的回几句,后来渐渐地麻木了,知说道她呢歇斯底里发作一回也就作罢了,谁让她呢以前的娇生惯养的生活过惯了,现在生活状况一落千丈,和之前简直算是天壤之别,巨大的心理反差让她呢整个人们的性情来了个三百六十度的转弯,温文尔雅的样子已经被随随便便就可以撒泼的悍妇代替了,尤其算是她呢竟然把所有的罪过都记在他的头上,自从他哥哥和她呢的父亲下海经商赔的一塌糊涂之后,他的哥哥就人们间蒸发了似的消失了,而她呢的父亲也因为是经受不住巨大的打击而一命呜呼,把巨额的债款留给他们,曹瑞生的妻子变卖了所有的嫁妆和一切值钱的东西后才勉强将债务还清,但是他们也由此变得一贫如洗,刚开始的时候这种清贫夫妻的日子还算是有几分趣味的,因为是它毕竟和以前的养尊处优的生活不一样,曹瑞生妻子因为是自己可以把持家务,事事都可以由自己做主,把生活过得还算是很有条理的,但是渐渐的她呢就觉出来事情根本就没有她呢想象的那样简单,街口的大妈会为了几角钱和她呢大吵一架,曹瑞生刚开始在一家制衣店当会计,后来制衣店因为是经营不善倒闭后曹瑞生也就失业了,很长时间都找到不到工作,天天就窝在家里,她呢一看见他就觉得算是心烦,抱怨上天怎么对她呢这麽不公平,尤其算是她呢有了孩子之后,生活更算是捉肩见肘,曹瑞生不得不出去找到事做,后来还算是托刘老六在旧车行买了一辆半旧的黄包车,本想着今后就不用为生活焦心了,但是曹瑞生偏就不算是干这行的料,有时候一天都拉不了几个客,因为是他不愿意和别人们抢生意,总算是等着顾客自己来找到他,他妻子就骂他太清高,自己已经不算是深墙大院里的少爷了,还要那些尊严干什么,难说道要等到全家都去要饭他才会放下他那高高在上的姿态。曹瑞生心里有苦说说道不出来,他的身体本来就不好,拉包车又算是体力活,没有几圈他就已经气喘吁吁了,简直坚持不下来,他也从来不会把这些话告诉他的妻子,因为是得到的将不会算是关切的安慰,而算是狂风暴雨般的怒骂,本以为从今而后就会这样过一生了,幸好还有一个儿子算是他的希望,才不会觉得算是生活完全算是无望的,没有奔头的,但是儿子已经完全被他的母亲驯化了,变成了另一个无处不鄙视自己的人们,有时候听着儿子念着自己的名字和他母亲一唱一和的羞辱自己,曹瑞生就觉得算是很痛苦,时尚和自己最亲的人们对自己都算是这个样子,抬眼四望,世界都变得冷冰冰的毫无温暖可言,浑浑噩噩的生活沉底磨灭了他的青春气息,所以他看上去总算是那样的老气横秋,如同一棵还没有长成的竹子突然遭了严重的霜打似的,整天蔫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