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山雨欲来风满楼1

总之这长安城内的大小官员算是记住葛承这个人了。

就在贞观三年的某一天,葛承悄悄的来到了秦府,和秦琼见了一面。

那一夜秦琼房间的灯不曾灭过,直到天亮时分,葛承才面无表情的走了出来,没有人知道他们在说些什么,但是能看得出来,一定是一件惊天的大事。

长安城的大街依旧是那般喧闹繁华,一大早,无论是内城还是外城,商贾走卒、游人贩夫。俱都兴致颇高的穿梭在大街小巷。

乍眼望去,一股股人流好似貌合神离般冲着同一个方向跑去。

“哎哟,你这人怎么的不看路?”程老三一脸不渝,刚想拉着那人理论一番,还没转过头,那人早就一溜烟的跑了个没影儿。

“真是…”程老三龇牙咧嘴的揉着肩膀,对一旁的秦怀玉说道:“怀玉兄,这些人当真是太平日子过的多了。我看要在兵荒马乱的年月,还敢这般的牛气?”

秦怀玉见他牢骚发了一大堆,调笑道:“老三,不是为兄说你,你这脾气当真要改一改。这长安城卧虎藏龙,有道是侯门深似海。指不定适才撞你那人就是什么王公贵族家的衙内。还是随我赶紧避一避,万一人家前来寻仇,该如何是好?”

程老三盯着口若悬河的秦怀玉,目瞪口呆,大声说道:“那么玄乎?这长安城里还有比我们牛气的人,乖乖,那得什么来头啊,哈哈。”

秦怀玉哈哈一笑,随着程老三往人群中走去。

随着接踵而至的人流,又一个急急忙忙的粗衣小哥从刘富身旁擦肩而过,适才被撞的臂膀此时又传来一阵火辣辣的疼痛。

这次亏得程老三眼疾手快,一把抓住那已然横冲直撞的衣襟,怒目相对,质问道:“还想跑,撞到人还有理不成?”

那人见被一个颇为壮硕的人抓住,刚想发作,但一看人家虽然穿着不是锦衣华服,但那一身的布料倒也是上乘货色,知道不是自己能得罪的起的。连忙哀求道:“这位官人,小人无意为之。还请原谅则个…”

见这人愁眉苦脸的哀求,程老三也软下了心肠,说了句罢了,正打算放他离去。哪知一旁的秦怀玉拉住那人。

“慢着。”

那人见秦怀玉怕是不肯就此干休,苦着脸,就快要掉下泪儿来。

就听秦怀玉问道:“这位小哥,我且问你,你们这般匆匆忙忙,所为何事?”

那人见秦怀玉询问此事,立马变了一副笑嘻嘻的颜色,小心翼翼的答道:“这位官人有所不知,我们这些个人是冲着回雁楼去的。”

听这人答的正经,不由扑哧一笑,回雁楼是什么地方?估计就连长安城里牙牙学语的小孩子都知道。那是一般人去的起的?

除了京城中这些像秦怀玉和程老三这样的开国功勋和有钱人之后,谁去的起?这个小厮去得起?

“这位小哥,你可莫要诓我,真的失去回雁楼?”秦怀玉正色问道。

那人一听他不信,立马就不干了。挣脱了秦怀玉的手臂,大声说道:“这位官人,俺可没诓你,最近回雁楼来个个说书先生,我们是去听书。但也不瞒二位,俺穷的叮当响,自然是进不去,可能在楼外听热闹啊。”

这一说秦怀玉来了兴致,什么样的说书先生能让人排着队在楼外听书。看来还真有点本事,便开口问道:“哦?那说书先生可是有拿手的绝活?”

那人眼睛一亮,兀自得意的说道:“您还真别说,那说书先生年后才去的回雁楼,听说掌柜的可花了大价钱。不过以往说的不是三国、就是瓦岗寨。扫兴的紧。”说完那人一脸的愁云,好似自己吃了多大亏似的。

程老三这时插嘴道:“那后来呢?定是那说书先生另辟蹊径,才招来了这么多的听客。”

那人咧嘴一笑,一个劲儿的点着头,说道:“还真是,又一次我路过那回雁楼,只听那楼上一片叫好,我便好奇留下来听了听。别说,那段子当真是引人入胜!”那人夸夸其谈,拽着二人口水飞溅,不厌其烦的叙述着当日的情景。

“二位,如果想听还是趁早,不然连回雁楼外的立脚地儿都没了。”说完给二人拱了拱手,撒丫子便跑。

二人愣愣的看着消失不见的人影,相视苦笑。

“怀玉,要不咱去瞧瞧热闹?”程老三商量的问道,他爹交代过,他行事鲁莽,凡是要多跟怀玉请教。

秦怀玉犹豫了片刻,说道:“好吧,今天就和你瞧瞧热闹。”程老三一听大喜之下,拉着秦怀玉挤进了人群中。

当二人来到回雁楼外,哪里早已人山人海。人头攒动之余,还时不时能听到妇女孩子的叫骂声。

看到此种情况二人眉头不禁一皱,正打算离开。

便听到二楼之上突然传来响木拍打木桌的声响,像是个号令一般,无论是回雁楼里面,还是这大街之上,立马变得鸦雀无声,人人都屏住呼吸,伸出耳朵仔细的聆听。

看到这神奇的一幕,程老三忍不住问道:“怀玉……”

还没说出口,前面一位脸上长着硕大痦子的妇人吼骂道:“哪里来的杀千刀的,不听就滚回去抱婆娘去。姥姥的,当家的还不…”

那妇人骂骂咧咧却被身旁的汉子骂道:“给老子安生点儿,还听不听,晚上老子在收拾你…”

那汉子一通乱骂,妇人唯唯诺诺的不言语了,场面又恢复了先前的寂静。

秦怀玉和程老三二人,张口结舌的看着眼前的这一幕,相视一眼,便也同样老实的闭上了嘴。

不多时二楼便传来了操着官话的音腔“上回说到,王爷贪恋亡国公主天怒人怨,最终导致天降灾祸,蝗灾四起…”

那说书先生口沫横飞、手舞足蹈。每一个段落结束,都迎来楼里楼外不绝于耳的拍手叫好声…

秦怀玉越听越是心惊,冷汗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湿透了背脊。

“这说书先生不要命了…这…这可是诛九族的大罪呀…”

想到这里,秦怀玉回过神来,来回看了看,一把抓住程老三手臂,低声喝道:“快走!”

程老三是个没心没肺的人,正听的起劲,被秦怀玉莫名其妙的打断,正欲开口,可容不得他挣扎就被秦怀玉拉出了人群。

秦琼和刘子训正坐在回雁楼对面的意见酒楼里,转头正好能瞧见那看上去意气风发的说书先生。仰头喝下一杯酒水,眼里闪过一丝不忍。

“葛承啊葛承,也不知我这样做到底是对是错,但愿像你所说,两个月之后有蝗灾。”又是一杯酒水下肚,秦琼口中喃喃自语。

正在秦琼自饮自酌之时,旁边一人扔下银钱,快速的往楼下走去,走出拥挤的人群,回头看了看,一头钻进了马车。如果秦琼见到此人一定认识,皇上身边的小太监,王冠。

马车马不停蹄的向宣德门驶去。到了宣德门,王冠从车帘中递出了一块腰牌给守门的禁军瞧了瞧。那小校看了一眼,眼里露出一丝恐惧,立马放行。

马匹噔噔的踏地声,给这个此时静溢非常的皇宫带去了一丝震动。

王冠下了马车,并没有回自己住处,而是在当班处换了见衣裳,急急忙忙的像李大同住所奔去。到了那便看到看门的太监正靠着门帘打盹。王冠也不知怎的,上去一脚将那小太监踢倒在地。

“小兔崽子,好啊你!学会偷懒儿了,不怕杖毙了你!”王冠一脸怒容,指着小太监吼道。

那小太监方如梦初醒,见对方是李大同跟前第一心腹,又是进来皇上面前极力蹿红的近侍。霎时间收起了想要发怒的心思。跪在地上,磕头如捣蒜般哀求道:“王大官饶命…王大官饶命…奴婢该死,奴婢该死。”一边说着,一边举起手掌使劲儿的扇着大耳瓜子。

今日王冠不曾当班,便琢磨着出宫溜达溜达。便唤来身边侍候太监,问他这长安城里最近有什么新鲜事儿没有。那小太监便说回雁楼最近人满为患,而且面前的街道每日都挤得满满的,就是为了听那说书先生的段子。

王冠一听大奇,自打进了宫,这些年月里,可没听说有哪一个说书先生有这般本事。说着便让侍候太监备好了马车。到了回雁楼一看果不其然,哪里还有落脚的地界?最后还是在回雁楼对面的一家酒楼,花了大价钱才换来一个位置。

王冠坐在窗前,看着楼下一片热闹,心里不自觉的生出一股子惬意,窗外吹进的春风,让他更是神清气爽,叫上了几个小菜,小酌了几杯。

正当王冠拿起酒盏往嘴边送的时候,耳边如同响起了一声炸雷,啪嗒一声,酒盏掉落在地,摔的粉碎!王冠本人更是惊得冷汗连连、嘴唇发白,牙关兀自打颤。

脑海中一直萦绕着那挨千刀的说书先生的段子,王爷…贪恋…亡国公主…强忍着心头的恐惧,放下了银钱,夺门而出。

“腌臜阉货!”王冠看着眼前战战兢兢的太监,嘴里依旧骂骂咧咧“李大官可在里间休息。”

那太监依旧身体发抖,小心翼翼的答道:“回禀王大官,李大官一早便被官家唤去,还未曾叫人传话回来。”

“恩。”王冠沉吟了一番,开口道:“咱家便在里间等候,如若回来,进来通报便是。”说完王冠负着手,踱步进了里间。

“呼!”小太监长舒了一口气,一下瘫坐到地上。

王冠坐在李大同的书房,目光紧紧的盯着桌案上的青兽紫铜小鼎,上好的红木檀香袅袅升起,整个屋里尽都萦绕着沁人心脾的香味儿。

一晃眼都已经过去两个时辰,抬头透过窗子,老大的太阳挂在空中,刺眼的紧。王冠才知晓已经过了午时,想必李大同要回来用膳。心头的焦急愈发的强烈。

“怎的还不回来?”王冠急的不停搓揉自己的衣襟,豆大的汗珠时不时划过脸颊都不曾在意。

正在此时,王冠只听‘吱呀’的一声,李大同已推门而入。

“王冠,我一回,便听看门的小太监说你发了火,究竟为了何事啊?”李大同一脸笑意,并没有因王冠打了那小太监儿恼怒。反而还感到高兴,这说明王冠没有把自己当外人,已经牢牢的依附着他。

王冠一看来人,哎呀一声,站起身子一把扑到李大同身旁“您总算是回来了,出了大事了!”

看着一脸焦急的王冠,李大同莫名的感到一丝温暖,自己早年间入宫做了阉宦,就此断了李家的香火。心中一直愧疚,自打见了王冠这孩子,一来是懂事、不去刻意的溜须拍马。二来长相也算得上俊俏。不知不觉间已把他当做儿子一般看待。

同样,见他这般没规矩,不但不恼,反而欣喜异常。也许这就是亲情这个东西在作祟。

“怎么还这般毛毛躁躁,大惊小怪!”李大同假装不渝,但眼角的笑意还是隐隐呈现。

王冠哪里还顾得上和他搭茬,大急道:“却是出了大事!”说完便附耳于他,将事情简单的说了。

“什么!”李大同一脸的震惊,之后眼里同样冒着阵阵恐惧。粗糙的双手青筋爆裂,隐隐颤抖。尽管已经强忍着,但王冠还是看出了他的恐慌。

“你…你确定…没…没有听错…”李大同脸色已经近乎惨白,他知晓,如果这件事坐实了,对于朝野上下无疑如平地惊雷。一场巨大的风波是绝对少不了的!

只不过数息之间,万般念头闪过李大同的脑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