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接近中午,皇宫内传出太监此起彼伏的高喊声:“英王姜羲迅觐见!”“飞虎大将军龙玄羽觐见!”“西金国香锦公主、南木国香姬郡主觐见!”“使臣唐宏觐见!”

“小姐——”绿珀惊叫一声:“我帮你梳下头吧……”

小翠更是紧张,要见满殿文武百官,还要见当今皇上、太后。南木国终于大胜仗,两国还签订了盟约,未来二十年或许都不会有仗了。

“不用了!”圆圆推开绿珀的手。

小翠则用绣帕拭去她脸上的尘土。

羲迅走近圆圆,像是提醒,又是宽慰:“不用紧张!”

她才不需紧张,自己又没做什么坏事,只是没想到羲远会议政殿见自己。能看到久别的姐姐罗馨吗?无数次的梦里,她与姐姐重逢,叙话。

“香姬郡主觐见!”

圆圆定定神,平静地迈上台阶,前面是龙玄羽,这家伙古怪得紧,两个多月来处处躲避圆圆,甚至不敢迎视她的目光。

春风拂过,空气里飘过一阵花香。

一袭紫衣飘入议政殿:一名脸色苍白如雪的少女映入眼帘,迈着轻盈的莲步,步态美好,气质脱俗,翩若天人。眉宇间有朵漂亮的梅花妆,鲜艳若滴,明眸胜星辉,盈盈欲动,平视着前方,缓缓地步入大殿。

“罗香姬参见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太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几年不见,他竟越发的清丽动人,风华绝代,光彩照人,像一轮灿烂的阳光令人眼前一亮。

羲远俯下身子,快速地揭开王冠上的珠帘:是她吗?是那个与秀妃长得一般模样的女子?怎么如此美丽动人,仿佛从画里走出来的。

“咳——”太后提醒着。

羲远放下珠帘:“赐坐!”

圆圆落座凳上,听羲迅等人汇报前方战事、城下结盟、出使西金等事。

羲迅颇不自在,当年皇兄欲调戏圆圆的事他也隐约知晓,若不是他苦苦相逼,圆圆为了他们兄弟间的感情也不会狠下决心和亲西金国。几年过去了,皇兄竟然还是如此痴迷圆圆的美色。后宫之中,胜过圆圆容貌的嫔妃、宫人极多。

“今日御花园设宴,凡三品以上的官员携女眷一同参加。”太后朗声道。

好久没有看到羲迅了,这次回来黑了,又瘦了。

“有事奏事,无事退朝!”太监高喊。

“恭送皇上!恭送太后!”

圆圆跟着拥挤的人群离开议政殿,踏着无数的台阶,轻提衣裙。

“小姐,小姐……”小翠迎了上来。

“走吧——”圆圆领着两名丫头。

大轿落在英王府前,大门口站着四名如花娇女,翘首以盼。

“父王……”一名小男孩展开双臂飞扑过来,抱住羲迅的腿不放。

“父……”后面跟着一对遥遥学路的孩子,长得粉团团,胜是可爱,跟在小男孩的身后也奔了过来。

“拜见袁妃!”三名侍妾齐身下拜。

胡妃浅笑过来:“袁妃妹妹!”

“圆圆拜见王妃娘娘,玉体金安!”她落拜胡妃脚下。

众侍妾颇为不解,她们只是行了普通的万福,可她竟然跪在地上,这礼似乎太大了些。

“妹妹切勿多礼,一个多月前收到王爷家书,知道你要回来,桃花阁已替妹妹收拾妥贴,如果还欠缺什么,使人来说一声。”胡妃搀起圆圆,她还是与三年前一样,总是把自己与王府分开,置身事外。她曾易嫁他人,虽王爷不弃,再度将她接回王府,可往后再也不敢与自己争宠夺爱。

胡妃早上就开始令厨娘在王府准备家宴,忙活了大半天,而今已过午时,晚上要进宫赴宴,家宴也改到中午。

三岁男孩乃羲迅的长子舜成,另外那对孩子,一是春夫人之子舜吉,一个是秋夫人的女儿美罗。

看着别人能与孩子在一起,圆圆的心莫名的悲伤,瑞多呢?他现在怎样了?长大后是否记得她的容颜,那么小怎么会记得住呢?现在他还不足半岁。

桃花阁依旧,只是在这里圆圆再也找不到温暖的感觉,对于这所小院,她只是一个匆匆过客。

“小姐”绿珀站在门外,圆圆的纤指在琴弦快速舞动:“王妃说一会儿要进宫赴宴,问你要不要随他们一起去?”

“不去了,我很累,想好好睡一觉。”圆圆轻声应道。

西金国还是大雪茫茫,而京城却已春暖花开。

泡在香汤里,她半闭着双眼。

“小姐,身上的疤痕怎么都没了?”小翠说不出的惊喜,看看人家的身子,肌肤晶莹如雪,身材玲珑有致,丰盈的双乳,纤细的腰身,光滑细腻的肌肤……从头到脚美得像块无瑕白玉。

“是他帮我治好的……”圆圆深情的回答,乙杰会想她吗?他是皇子,身边自来不缺美人,可是众皇子争夺储君之位,暗潮汹涌,他能否全身而退。临行前,曾劝过他定要保护好自己,保护好瑞多,能否真的做到。

“他是谁?”小翠追问:“二皇子乙烈吗?”

圆圆摇头,看来小翠什么都不知道,或许连她已经嫁乙杰的事都不知晓,又怎会知道自己生子之事。

“告诉我嘛!”

“他是……”欲语泪先流,不是已经学会坚强了吗?为什么与故人提及他的名字时,她会难以自抑。

“小姐,你怎么哭了?”小翠疼惜地捧住她的纤手,一脸疼惜:“出了什么事?你怎么哭了?”

故人的关心触及她深藏内心脆弱的弦,泪水无休止的奔流,扒在桶沿边,痛苦地抽泣起来,要坚强对她太难,她真的做不到,忘不了乙杰,对儿子瑞多的思念成灾。她已经忍了太久,两个多月来不敢轻易流露自己的情绪,哪怕是深夜偷偷落泪的权力都被自己剥脱。

“小姐,告诉我,为什么碧波没回来?”

“小翠,你什么也别问了。明天,帮我去皇恩寺安排,后天我想去寺里静修。”圆圆止住哭泣,泪眼凝望,“你们走之后发生了很多的事,以后你慢慢会知道的,就不要再问了。”

“可怜的小姐!”小翠感叹着。

一年多的确会发生很多事,古大娘死了,小翠在这世间唯一的亲人没了,是去年秋天的事。

杂货铺难以维系,半年前巩伯便将店铺卖了,而今回福镇庄里居住。城里的袁宅住着雪锦铺旁边制衣裁衣的几个妇人,巩伯与小翠都靠那些微薄的租金生活着。

没有小姐,小翠感到生活很艰难,离开都城时,小姐给了足够多的银子,可是都被她花光了。奶奶过世时又花了一笔,若不是福镇庄里有袁宅,她都快无处可去了。巩伯一家三口现在也住在福镇庄的袁宅里。

早餐后,圆圆携绿珀去骠骑将军府拜见贤华夫人,备了一匹上等香锦作为礼物。随便又去了趟韩府,看望韩峪及韩峻的妻子。

曾记得韩峻说过,韩家男子不容轻易纳妾,韩峻的正室妻子竟是个病殃子,走几步就喘息得厉害。是正室夫人再三央求韩老夫人将罗小桐嫁与韩峻为妾。

在韩家用过午餐,又与韩老夫人聊了片刻。

下午时,圆圆去了趟银庄。

绿珀坐在银庄大厅,许久才见圆圆捧着只带铜锁的盒子出来。

“小姐,这盒里是什么?”

“几年前寄存在银庄的田契、房契……”圆圆淡淡地回答。

早听人说,这袁妃不但精通织锦、刺绣,还善经商,虽无权势,却很有钱。京城最大的雪锦庄就是她的产业,还有福镇庄也是她的。

罗家杏夫人被贬为官家奴婢,而罗娇听说流落到了桑州青楼,罗艳只有九岁如今在明州青楼任粗使丫头,罗禧被发配宁州宣县飞鹰关,罗康被贬为家奴,听说是在绵州运王府里陪小王子们侍读。

“小姐,你给我这么多银票做什么?”小翠不解。

绿珀明白:小翠到底与圆圆共患难过,加上先前自己下春药的事,她对自己心存芥蒂。

“明日你去找阿铁伯,离福镇庄往西一里,有处柏湾,那里有块五十亩良田,本是我的产业。请阿铁伯照着袁宅的样子在那样建住宅院,围墙要高,房间嘛,正房五间,东边是厨房、杂房、柴房,西边是四间厢房。院子要比袁宅的大出一倍……”“这三千两银子托他一并将家具摆设置办齐了……”

“小姐……”小翠怪笑着:“你连我也瞒着,没想到你除了福镇庄还有其他产业,为什么不告诉我?五十亩良田哦,不少啦!”

“事实难料,有些事不让你知道是为你好。”“让你去,只管去就是了。你也大了,总有一天是要嫁人的,既然你那么喜欢福镇庄的袁宅,到时候我将它送你。”

“小姐,你真是大方,一出口就送座宅院给我。”

圆圆寻了本书,坐在桌前:“别吵嚷了,明日就去办,一会儿我把图纸给你。”

桃花阁让她感到压抑,虽说只与众夫人照过一两次面,她们吃人的眼神自己受不了,与其在这儿与人争斗,不如寻处清静的地方安静下来。

一个时辰后,一副漂亮的宅院耀然纸上。

“小姐,这可比袁宅漂亮多了。”小翠吵嚷着。

“好了,银子若是不够,让阿铁伯支会一声,我会再给。”将图纸递与小翠。

今儿去了太多的地方,她也太累,倒在床上就进入梦乡。只要有繁忙的时候,她才会暂时忘记痛苦,只有在最疲劳的时候,她才会安稳入睡。

次日清晨,圆圆去向胡妃请安。

胡妃的牡丹轩,百花盛开,比桃花阁大出两倍,这是英王府近来扩建新修的院子。

“王妃娘娘,圆圆不能去吗?”她询问着,而今这王府的女眷多了,再也不能像以前那样出入自由,至少得给胡妃打声招呼征求她的同意吧,这一次她若应得不情愿,圆圆便会设法尽早离开王府,去袁宅居住。

胡妃看着圆圆:皇宫酒宴回来,英王就醉了,全喊着她的名字。还说什么假夫妻之类的怪话。当年的他们就是名义夫妻,几年过去了,他们居然旧戏重演。

“不行吗?”圆圆轻声问。

三位夫人的目光都落在胡妃身上。

“需要多久?”

“也没多久,十天半月。”“这三年我只能在西金国遥祭母亲,既然回来了,想替她做场大法事,吃斋念佛。”

“你去吧,尽早回府。”

绿珀扶圆圆上了家轿,小翠一早就去了福镇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