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剑如虹

风在悲鸣。

那股浓浓的血腥味也随着风飘散开来。

一大口热血从夜雨的胸口涌了上来,喷了出来,最后没入了这片冷漠的土地里。那口血吐出来后,他觉得好多了,将身子站着笔直,目光如炬,直视着前方的风驰。

风驰最讨厌的就是死缠烂打,不自量力的人。偏偏江湖上总有那么多这样的人,今天又遇上了一个,这样的人,他从来都是见一个杀一个。

这一次他没有再手下留情,这一掌凝聚了他十层的功力,掌风比刀更凌厉,向那边的夜雨攻了过去,他的动作虽不敏捷,却比任何敏捷的杀招都要危险。

风冷如冰。

冰?夜雨想到了那日冰凌与风驰的一战。

目光一凛,在风驰的霹雳掌劈来时,夜雨的剑也已挑来,宛如天边的落虹,绚烂迷离。风驰仍然没有打算去避开他的剑,仿佛知道他的剑是刺不到他似的。

掌已逼近,剑也已刺去。

掌快还是剑快?

剑快!冷森森的剑晃在秋风里,似乎发出了低低剑鸣。剑如虹,也如电,就在刚刚的那一瞬间已刺出了十招,前九招不是被风驰震开便是被他那不敏捷的身子避了开,所以他的掌也慢了下来,却依然凌厉如刀。

白光一晃,第十剑又往风驰的喉咙叮去,而同时,风驰的掌也劈向了夜雨的面门,两招都是置对方于死地的杀招,若两人不及时收住攻势,只怕后果是风驰的喉咙被刺穿,夜雨的脸被拍得稀烂。

可是夜雨没有收剑,他无疑是拼上自己的性命了,就如冰凌的玄冰剑一般,招招不给他人留余地,也不给自己留余地。

风驰心里猛然一惊,他可不想拼命,与这样一个年纪轻轻的江湖后辈拼命,岂非是闹人笑话?所以他收了掌,并一侧头,避开了那致命的一剑,夜雨似已料到他的如此,剑锋在还未刺及他的喉咙时便已转了,正对他的眉心穴。

风驰大惊,惊的不是夜雨刺来的剑,而是自己的动作似乎一直都在夜雨的掌握之中,自己仿佛一开始就入了夜雨的剑局里。思及此,风驰竟有点担忧了,心里竟然陡生出几丝怯意来。伸掌夹住夜雨的剑,运足内力一震,“叮”的一声,那柄三尺长剑已被他震成两截!

剑已断,风驰心里小小地放松了一下,果然只是些后辈罢了,不足为惧。

这思想前一刻从他脑海里闪过,后一刻他的眼睛就如铜铃般瞪着前方,瞳孔无限放大,一口鲜红的血从嘴角涌了出来。

是刀!一柄弯如月牙的刀!

还有那凄美至极的刀法,凌月杀!

“爹!”风小小惊恐的叫声随风而来。

刀已穿过了风驰的胸膛,夜雨脸上露出一丝冷笑,天下第一的剑加上苗疆第一的刀,还是取走了风驰的性命。

风驰忽然大笑起来,目光闪过一丝狠毒,在夜雨准备撤刀时,几乎用尽全身最后的力气,一掌狠狠地击在夜雨的身上,夜雨知道自己是躲不过这一掌了,他的身体再次被震飞,震到那片土地上。他觉得自己的内脏都似乎被震碎了,坚难地支撑着自己的身体,猩红的血源源不断地从他的口里吐出,染红了这片淡黄土地。

刀仍握在他的手上,他也不知道是哪里来的力气,又从地上站了起来,瞪视着风驰。

风驰也瞪着他。

风小小已从远处惊恐地朝这般赶来。

那一掌已耗尽了风驰最后的力量,过了好一会,他的身子终于向前扑倒在血泊里。

他死了。

他的身子倒下来后,夜雨的力气也似突然被抽尽,身子向后仰躺下去。

风的悲鸣声一阵连着一阵,又有许多的枯叶飘在了夜雨的上空,他听着风声,听着风小小悲伤地叫着“爹”,看着那些飞舞如蝴蝶的枯叶,脑海里闪过千千万万个画面,他仿佛看到了他父亲疏影,又似看到了母亲茗月儿,看见了霍子泰,慕容宛,宇文浩,冰凌,长秋,还有……白雪……

枯叶旋转着缓缓飘落,如被风吹动的羽毛。

他忽然想到了一个问题,自己是不是爱小雪?那么,他的爱有多重,能坚持到永远吗?永远又有多远,只是来年春花再开的时候,他应该什么也都看不到了,虽然,她还在……

叶落了下来,静静地躺在夜雨身边的地面上。

与此同时,他也缓缓地闭了上眼睛。

小雪,一定要,好好活着。

……

夜幕即将拉启。

屋外的风不知道咆哮多久了,将人的心都紧紧揪了起来,像是临近黄泉般,让人恐惧更让人不安。

小婒轻轻地推开门,跨入屋子里,再缓缓将门紧紧关上。屋里很黑,她将案上那截短短的蜡烛点燃,侧过头瞧了一眼躺在床上的白雪,不由地微微叹了一口气。

天之骄女,竟然会沦落至此,实在令人感伤。

“夜雨!夜雨!……”床上的人突然叫了起来,她的声音不大,里面却充满了焦虑、不安和害怕。

小婒听到白雪的声音,慌忙赶到她的身边,见她额头沁满了汗水,紧紧皱着眉头,通红的脸上满是恐惧不安。小婒吓了一跳,忙去取了热水和毛巾,小心地为她擦着汗。

“夜雨,你不要离开我。不要走,不要走,长秋走了,你也走了,我怎么办?”白雪的神智似有些模糊,口中断断续续,反反复复地说着这句话。

小婒心里一酸,禁不住伤感也为她落下泪来,

摸了摸她的额头,热得就像案上的烛火一样,小婒不由地担心起来,自秋先生走后夫人就没有怎么吃过东西,加上过度的悲伤,不病才怪。

白雪病了整整两天。

这两天里,小婒衣不解带地照顾着她,人也因为疲劳而消瘦了许多,那张原本就瘦小的身子显得更加弱不胜衣。

见小婒这样劳心劳力地照顾自己,白雪很感动。

她觉得小婒很亲切,她也很喜欢小婒。她想,以后如果有机会,一定要带她进宫,或者认她做姐姐也好。

小婒扶起白雪的身子,让她小心地坐靠在床上,并将一碗浓浓的药递给了白雪。

药很苦,不过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她已不害怕喝这般苦涩的药了。

喝完药后,她将碗递给小婒,想起了自己晕过去的事情,想起了不辞而别的长秋,还有将自己击晕的夜雨。她忙问小婒:“今天是什么日子?”

小婒接过碗并放它放在一旁的桌上,微笑着答道:“初七了,夫人。”

白雪失声道:“初七了?!”

那么三个月已过了,长秋……死了?

她呆了,虽然早就料到这一天会发生,可是当这一天真正来临之时,心里竟然会这样疼痛。

对面的桌上摆放了一面镜子,白雪的余光瞥见了镜中的自己,看见自已的乌黑的发鬓,还有别在上面的一支洁白的白玉云簪!

白雪浑身一震,伸手将发上的簪子取了下来,细细地看着,这是自己从皇宫里戴出来的东西,在兖州被追杀时已将它遗落了,怎么会突然出现在自己的头发上?

她偏过头去瞧小婒,小婒看到白雪询问的眼神,她忽然将头垂了下来,低得让人瞧不见她的那有些慌乱的表情。

白雪感觉一定发生了什么事情,所以她问小婒:“小婒,这簪子是从哪里来的。”

小婒沉默半晌,终于答道:“是夜公子带来的。”

夜雨?白雪一怔,忍不住又问道:“夜雨他……他人呢?”

小婒的头垂得更低,久久地沉默着。

白雪立刻从床上下来,急切地追问:“夜雨在哪里?”

小婒还是没有回答,白雪抓着她的手臂,用近乎哀求地声音问道:“小婒,我求求你,告诉我,夜雨他到底在哪里?是不是出了什么事情?”

小婒的心软了,眼睛一阵酸疼,这事是瞒不过去的,于是她缓缓道:“他去杀风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