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别碰我的东西

我睁开眼,有些恼怒连死也不让我安宁,正欲呵斥来人,却见一名身子瘦小服饰破旧病恹恹的夫人正满脸涕泪地跪在我面前,不由一愣,想起她说的那句心仪快死了,倏地跳了起来,“心仪怎么了?”

“颜……颜小姐说心仪偷人参,心仪又不会说话不能帮自己辩解,就让颜小姐的侍女小蝶捉了去,她一定会被打死的,颜小姐一定会打死她的,大人您救救心仪啊,您一定要救救她。”她哭的凄凉。

颜樱!我别开眼,不想李大娘被我里的杀意吓到,如果颜樱敢动心仪,我会让她后悔,我捏紧拳,招来玄飞,“你跟我一起去。”我的语气平淡,玄飞眼睛闪了闪,抱拳道,“是。”

“不,玄飞你脚程快,你马上去心仪那,不许让任何人动她。”我又改变主意。

“嗯。”玄飞看了我一眼,转身施展轻功瞬间消失,只是我的心仍吊在空中,总有种不详的预感,不敢再想立即快步向颜樱所在的樱园走,走着走着脚步不受控制地小跑。

喘着气,一直到樱园也不敢迟疑一步,直接赶到大厅,见到心仪安然无恙的站在玄飞身旁才总算松了口气,深吸口气,看也不看颜樱一眼,快步走到心仪面前,凝眉询问,“怎么样?有没有受伤。”

心仪摇摇头,从我手中抽开,我见她委屈的眼眶泛红却倔强的不流眼泪,心底一阵感动,揉揉她的发,低喃道,“乖,不难过了。”

瞧见她脸上一道明显的五指印,脸一沉,转身对上颜樱的目光,冷冷地喝道,“是谁抽的耳光,给我出来。”

颜樱显然没料到我会发怒,一张脸一阵青一阵白,我冷冷地望着她,“怎么,还要我来请吗。”

“事情并非林姑娘看到的那般。”颜樱也动怒了,目光炯炯的望着我,“我不过是见她手中拿着血人参,便想招她来问几句话,她却仗着有林姑娘当靠山,不将我这个主子放在眼里,这样的奴才林姑娘可得好好的看清楚了再要。”

心仪拼命的摇头,强忍住的眼泪潸然而下,有口却难言。我冷淡地扫颜樱一眼,疾言厉色道,“她不过是个丫头,颜小姐要善要罚便是,何必再诬陷于她,真真是料定了她无法言语,好欺负吗。”说话间,锐利的视线射向小蝶。

“小姐只是怕她偷了林姑娘的东西而已,林姑娘何必咄咄逼人。”小蝶声音微颤夹杂着一丝愤怒。

我冷笑一声,“你倒是教训起我来了。”

“奴婢不敢,血人参珍贵无比,她一个小丫头鬼鬼祟祟的带着它行色匆忙,叫人怎能不怀疑。”见我脸色并没有不悦,她的口气越加不客气,冷哼道,“何况她这种贱丫头生来命贱,手脚又不干净,还对我家小姐不尊敬,这种奴才自然要罚。”

“好一个仗势欺人的丫头。”我冷冷的睇着她,暮地转身抽出玄飞的佩剑架在她的颈项上,她吓了一跳,惊恐地望着我,“你……你想干什么。”

我笑了笑,鄙夷地轻笑一声,风轻云淡地望着她,“你有什么资格说她生来命贱,又凭什么怀疑她手脚不干净,我将血人参赏给她还要报告你一声么,同样是丫鬟你的态度却如此嚣张跋扈,单凭这点,我就可以用一千一百个方法要了你这条小命你信不信。”

小蝶已经吓得说不出话,心仪也吓得赶紧上前拉扯我的袖子。

颜樱双目圆瞪,终于忍不住大声呵道,“你敢。”

我扬扬眉,微笑一声,真糟糕的应对,如果换了脾气差的人怕是一剑就下去让她明白敢还是不敢了,我邪邪地笑,望着剑淡淡地开口,“你说我敢还是不敢。”我低下头敛去眼中的杀意手一用力将剑再压进些,小蝶洁白的颈项就多了一道血痕,虽然看上去有些触目惊心,不过我的力道控制的很好,这点伤不会伤她多少,只是给她们一个教训而已。

颜樱抽了口气,愤怒地指着我,“你……”想开骂又突然一顿,怕惹火我真要了小蝶的命,沉着脸道,“你究竟想做什么。”

我看也差不多了,慢悠悠地将剑塞回玄飞的剑鞘,亲切可人地对颜樱笑笑,“没什么?我只是想让某些人知道,不要随便动我的东西,我这个人很小心眼的,谁要是乱动我的东西,我一定会百倍的奉还。呵呵,让颜小姐见笑了。”

颜樱沉着脸,一言不发地看着我,我皮笑肉不笑,“如果颜小姐没事我这就先回去了,刚才说的话还请颜小姐留个心,别当成了耳边风吹了就忘了。”

转身,笑容已退去,我是真的动怒了,看来我的修为还是没增加,仍旧是一触及身边的人事就气的忘了东西之分,若不是见心仪没受伤,这小蝶就没这么幸运了,我虽不会要她的命,也一定会要她留下个永生永世难消的记忆,也算是她幸运了。

颜樱在身后道,“林姑娘还是多留心身边的丫头吧。”

我没放在心上,牵了心仪的手头也不回的离去。心里也有了个打算,心仪怕是不能再呆在欧阳山庄了,经过此事,恐怕我一离开,她的苦难便不会断了,说来她也是受了我的拖累,看来只能带她上路了。

回到黎院,我仍旧一言不发地沉浸在思绪中,心仪害怕地拉扯我的袖子,误以为我是在生她的气,我忙笑了笑,道“不用担心,不关你的事。”没看到她手上的锦盒,随即问道,“人参被颜樱拿去了么?”

心仪连忙摇摇头,转着脑袋四下找纸笔,见院子里没有,又赶着去屋里拿,我看着觉得这样确实麻烦,既然已经决定以后留着她在身边自然不能随时拿着纸笔,这样又不方便沟通,这样一来只能我学习她的手语,手语应该不难学吧。

想定了,就对心仪说了,往后尽量打手势,我看不懂的再用纸笔告诉我,心仪怔怔地望着我,等明白过来我的想法,眼眶又是一红,随即开始打起手势,可惜我看不懂,她又写了一遍,原来是告诉我人参已经给了李大娘,没有被颜樱拿去。

我点点头,开始和她讨论起手势,她的手势也是常年累积下的,一些动作很明显便看的出来,跟她天南地北地学了一下午,直到天黑了,玄飞才开口道,“林大人,该去前厅用晚膳了。”

我点点头,吩咐心仪自己去用餐,然后转向玄飞,道,“走吧,确实有些饿了。”

玄飞看了我一眼,在前面带路,我以为他应该跟我没话讲,也打算好沉默,没想到他倒是开了口,“林姑娘不必担心,只要还在山庄她就不会有危险。”

我望着他的后脑勺,嘲讽道,“明枪易躲暗箭难防,诺大的欧阳山庄,就不曾有丫头莫名失踪或死掉吗。”

玄飞一时无话可说,沉默了半响,才讪讪地讲道,“玄飞会尽力保护好她。”

“当真?”我没想到他会这么说,双眼顿时一亮,玄飞的武艺高强,如果有他保护心仪,那心仪的安全便多了份保障,这样一来我也不用担心颜樱会使阴的,不过,“欧阳听风会答应吗?心仪只是我的一个丫头,而你是堂堂欧阳庄主的贴身侍卫,你不觉得委屈吗?”

“庄主吩咐只要是林姑娘的要求玄飞竭尽所能也要完成。”

“是么?”那敢情好,不过,欧阳听风应该不会让他留在我身边太久吧,至少林家堡这趟我生还的可能很小,那我死后呢?想了想,随即问道,“如果我不在了呢?你还会帮我护着心仪吗?”

玄飞显然没想到我会这么问,身影一顿,转过身诧异地望着我,像是不懂我为什么要对心仪这么在意,连死后也要为她打算,我自己也不明白,或许是因为她是第一个关心我的人吧。我笑了笑,“别这样看我,我只是想的远些,我希望你能答应我,即使我死了也帮我照顾着心仪一点,如果真不行了就将她送离山庄,替她找个好人家安顿好她的下半辈子,我会给你一笔钱当是所需的费用。”

“答应了又如何,你就不怕我吞了钱出尔反尔吗?”玄飞不解地望着我。

他确实就和我想象的一样,把心仪托付给他我可以放心,直觉告诉我他这样的人只要答应了就一定会竭尽全力。我咧着嘴笑的灿烂,垫着脚尖拍拍他的肩,“我信你不会。”

玄飞忍住没有闪开身,皱了皱眉,转过身继续往前走,不过我知道他已经答应了,肩上顿觉轻快不少,眉眼间皆染上了笑意。

无意外的在前厅见到刘希的身影,他坐在主位右侧,正与欧阳听风说笑,见了我连忙起身上前搀着我的手扶到主位,笑道,“杂家正说着林大人您就来了呢。”

“是么,说我什么呢。”我笑着问,我的官位本就是最高,落座主位也是理所应当的,落落大方的坐下,眼角余光瞟了欧阳听风一眼,露在面具外的肌肤挂着淡淡的笑容,淡漠而疏远,察觉我的窥视,黑眸露出了些笑意,总算有了真实的感觉。

接过口笑道,“公公正在说你在宫里的辉煌历史呢。”

刘希笑了笑,“林大人的辉煌又何止宫里这些呢,只是杂家目光短浅未曾出过宫,也就知道些宫里的事,虽说也听了些别的,不过没有亲眼所见也不敢妄加言论。”

“眼见为实耳听为虚,这好习性,可是许多圣人都未必做得到,公公服侍皇上忠心耿耿寸步不离,怎能说是目光短浅呢,在我看来公公只是为国尽忠,此心难能可贵胜过任何宝物。”

“大人真是折杀奴才,奴才哪有您讲的这般伟大,充其量也不过是尽心尽职服侍皇上的一个奴才罢了。”刘希脸微红,虽说是皇上跟前的红人,在后宫经历的事也多,不过终归也只是个年仅十八的少年,被人如此称赞自然也难免羞红了脸。

我笑了笑,“公公自谦了。”看一眼菜已上的差不多,忙道,“只顾着说话,这菜都要凉了,大家都用餐吧。”

这就类似与一个大家庭聚餐,若非大家长发话,这场面话就必须得继续下去,谁敢先动筷就成了不敬了,而我的身份在这便成了大家长这一角色,若我不说开动,这餐也没人敢开。

面上仍挂这淡淡的笑,但我确是不喜欢这样拘谨的吃饭,八仙如意宝檀木桌散发着清怡的自然香,桌上已放满色香味俱全的山珍海味,一旁的丫鬟手里还端着盘,稍见哪盘少了些就换了新的,这样奢侈的画面让我不由想起了‘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心头顿起厌恶,胃口也消了去,所幸现在是太平盛世,不会出现冻死骨这等事,否则我怕是要厌恶死了自己。

细嚼慢咽的吃了半碗饭,看他们也吃的差不多了,才隔了筷,接过递上的白手绢拭嘴,道“我吃饱了。”我这一放筷,他们不管吃没吃饱都必须结束这餐了,纷纷放了筷,待丫鬟收拾好桌面,放上茶水点心。才缓缓道,“两日后即将要启程前往边境,不知公公准备的如何了。”

刘希笑了笑,“万事具备,只等大人身子恢复便可启程了。”继而忧心道,“不过,大人的身子当真无碍吗,这一路上若出了什么事可怎么办。”

我淡下眼帘,轻叹了口气,“我身子已无碍,只是……公公想必也听说我失去记忆之事吧。”

刘希正襟危坐,紧张道,“杂家确有耳闻,难道大人的身子又出什么事了吗?若如此可势必得禀明皇上。”

“公公不必担心,我的身子并无大碍。”我茫然的望着桌面,“是家父,我竟该死的连他也忘了,如今他身体抱恙,家里传信来说可能……可能撑不了多久了。”

“怎会如此。”刘希大惊,焦急道,“大人此事定要禀明皇上啊,为国出力机会众多,但父亲却只有一个,若他有个什么,大人定要后悔终生啊。”说着,他的眼眶也红了,凄然道,“以前家里穷,我以为进宫可以让父母过些好日子,却不想还没让他们过上一天舒坦的日子就接到了他们的死讯,我……竟是连他们最后一眼也看不到……那种痛苦我深有体会,即使撕心裂肺也难及其千分之一,大人可千万要慎重啊。”

我只手撑住额,疲倦无力道,“如今国师离世,皇上已是疲惫,我又怎忍心再让他为难,这便是不忠啊。但……连父亲最后一眼也见不得,又是不义,我实在难以抉择。”

“欧阳大人,您倒是说句话啊。”刘希词穷,求救般望向欧阳听风,脸上的急切之意仿佛回到了当初的自己,面对不得见父母最后一面的痛苦。

“无国便无家,应以国为重,但孝亦不可弃,不如先回林家堡,夕儿你为父亲尽最后的孝义,然后再前往边境吧,想也不差这么些天,此法虽有些差强人意,但也不失为一个方法。你们觉得呢。”

“此法甚好。”刘希率先叫道。

不着痕迹的看一眼欧阳听风,仍犹豫道,“看来也只好如此了。”

又讲了些别的,吃了茶,便各自离了回房。

心仪抱着白鸟正喂它吃食,见着我连忙起了来,笑吟吟的望着我,指了指白鸟,我笑了笑,接过白鸟,小家伙的精神相当好,已经会转着眼珠看人了,看来不需多久就能痊愈了。

爱怜的抚摸它雪白的羽毛,将米粒放置在手上喂它,它的嘴啄在手心的感觉是淡淡的酥麻,看它吃饱了就放置在桌上,它走了走,转过身看着我,黑亮的眼珠子不停的转着,看上去并不怕我,我有些欣慰。

它看了我一会,又转过头望着窗外,骨溜溜的眼珠转动了一会,突然展开翅膀,紧接着鸣叫一声又收回了翅膀,我从始至终都看着它,也知道它会牵扯到伤口,但我什么也不做,只是在白色绷带染血后,重新替它换了药。

有些时候,疼痛会是另一种成长,而我一直都很相信这一点。